姜渊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四周一片漆黑，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坐在这里，他刚要去想个缘由，正前方就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一杆铁枪带着一点寒光划破黑暗。姜渊看见那枪，整个人不由地一震。那枪渐渐划过黑幕，姜渊也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可待到那腥红色的战甲染着暗红色的血渍紧随着那枪也冲出黑幕，姜渊突然全身颤抖，一下跪到在地，低着头，他不敢看，也不敢想象那将要随着战甲穿过黑幕的脸。
尽管面前的人跪伏在地，但那脚步却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愈来愈沉重的脚步声和越来越猛烈的心跳声，在姜渊耳中交错碰撞。就在姜渊感觉心脏马上要蹦出胸膛时，那脚步声停了，甲片相互碰撞发出一阵杂乱的响声，之后，一只血淋淋的手搭在姜渊肩上，那男子半蹲着身子，他的头就停在姜渊后脑上方，离得那样近，甚至于那人炽热的鼻息姜渊都已经感受到了。
男子说话了，只说了一句。
姜渊刚缓下去的心，听了这句话，又猛地往外蹿，他忙站起身来，大呼：
“不可!我不能去，我不能去!”
可那男子早以不在姜渊身旁，他沿着他来的方向又走了回去，悄无声息。这次他不再融入黑暗，他的身影无比清晰，所有的光都好像飞向了他。姜渊呆呆地看着那光芒中的身影，眼角泛出了泪水，他从不流泪，他也不知道此刻他在流泪，更不知道他为何流泪。他所有的心神都在那个身影，那个人上，直到第一颗泪从脸颊划落，他才回过神来，好像发现了什么，急忙朝着那身影追了上去。
可那追赶的步子刚迈出，身后的一双手就将他轻轻抱住，姜渊再迈不动第二步了，因为抱住他的那名女子是他最熟悉的人，这一次眼泪不再是无意识地落下，他知道自己正在哭泣，他明白自己此刻痛苦，一切都有缘由。身后的那名女子，他多想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可是他只能流泪，只能让那思念的苦和懊悔的痛慢慢将自己焚尽，他再一次瘫倒在地，身后的女子亦不见了，只剩他，一个人，他像野兽一样嘶吼，咆哮，整张脸扭曲红肿，他多想将那痛苦和产生痛苦的回忆一起从身体里呕出来，可就连这种想法也在摧残他，戏弄他，让他更加痛苦，让他歇斯底里。
终于，他精疲力竭，仰躺在黑暗中，被泪水盈满的眼眶中，他模糊地看到，那男子和女子并排走着，在他正上方背对着他向上方走去。姜渊伸手去抓，可是抓不着，姜渊向他们跑去，可是却越追越远，姜渊只能看着那光愈来愈小，直至那二人携所有的光一同消失，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追。
“师父，师父！”这年轻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一切黑暗都被照亮，姜渊眼前耀眼的光芒逐渐清晰柔和，一个熟悉的房间。
“师父。”一张更熟悉的脸闯进了他的视线。
“哦，，，曜儿，怎么了？”姜渊松了一口气。
“有客人来了。”
“嗯，我知道了。”
“师父，你，，，又做噩梦啦？”
“，，，，，，你刚才说有客人，是哪位客人，是沐叔叔吗？”姜渊并不想谈那个噩梦。
“不是，是沐叔叔的儿子，那个人是这么说的，我不认识。”
“你帮我打盆水来，我这就更衣。”知道客人身份后，姜渊明显有些紧张，连忙吩咐道。
不久水端来了，姜渊擦了把脸，整个人稍稍清醒了些，梦中的事渐渐模糊，这个世界的事愈发清晰，例如昨天，，，，，，
“曜儿，你手腕上的伤好些了吗？”姜渊一边擦脸一边问道。
“昨天擦了师父给的药，今天已经不疼了。”姜曜撸起袖子露出了那缠绷带的手腕。
“你昨天怎么突然想到要到雾灵山里去玩？”
“没，，，没什么，就想去看看。”
“这样啊。对了，我昨晚回来的时候看见吴家的杏娘捧着一大束杜鹃花，那花可只有山里有，也不知道是那位痴情郎送的。”姜渊洗完脸，一脸坏笑地看了看姜曜。
姜曜低着头，整张脸都红了，姜渊没有追问下去，他径直向客厅走去，也没必要追问，他都明白，年轻真好。
客厅里的确有个少年，他一袭白衣，看起来与姜曜相差不多大，十七八岁，但他背后那一对钢枪却证明他不可能像姜曜一样天真单纯，他面无表情，尽管等了快一个时辰，他的脸上也看不出半点焦躁的意思。直到姜渊走进客厅，他突然起身，走向姜渊，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家父命我给您送来这个。”
姜渊接过信，并不着急拆开，而是转身吩咐姜曜给客人上茶。
上茶当然只是借口，姜曜知道师父有事瞒着他，以前沐叔叔来时也上茶，上完茶又用其他事支开他。他试过偷听，但每次都被师父发现，至今他对这秘密谈话的内容仍然连一个字都没有探听到，这也是难为师父他老人家了。想着想着，姜曜想到刚才师父说杏娘的事，师父明明已经知道了，但他好像并不反对，不反对就是同意了，想到这儿，姜曜心中不禁一阵窃喜；想到这儿，姜曜已经端着茶走进客厅，谈话早就不出意外地停了，信也不知被藏到哪去了。姜曜刚上完茶，姜渊就开口了：
“曜儿，，，”
“是——，师父，我这就去劈柴。”姜曜用拉的老长的语调打断了姜渊的话。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淘米做饭对吧，我这就去——”
“不是，不是，不是叫你做事。”
姜曜回头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师父，怀疑，十分怀疑。
“我们要出趟远门了，你沐叔叔来信说，他想邀请我们去他庄上玩几天，是不是啊，沐明。”姜渊说完，把头转向那白衣客人，沐明看姜渊看着自己，表情很奇怪，愣了会儿，对姜曜说：“庄上今年桃花开得不错，家父特地让我来请二位前去，游园赏花，小住几日。”
“哦~，那你家在哪？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动身？”姜曜问，他似乎信了。
“收拾完立刻动身，去的话来回，，，一个月左右吧，地方你到了就知道了。”姜渊忙接过话来答道。
“师父，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帮我收拾一下行李。”姜曜听到‘立刻动身’，‘去一个月’，就急忙向门外跑去。
客厅又如刚才的客厅，只留下姜渊与沐明。姜渊看着跑出门外的姜曜，笑容欲扬又止，陷入沉思。沐明心中对于刚才的事有许多疑惑，但他不便去问，一切原因都在面前这位长者的愁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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