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钟毅看着面前瘦小的小贼，只觉有些眼熟，素日里他甚少与人来往，一时想不起来，冷冷发力，“谁借你的胆子，敢来我钟家偷东西？信不信我明儿就把你扭送衙门吃板子！”
李兰花一听，果然是钟毅的声音，力气可够大的，难怪能猎到野猪，她自认没本事逃跑，只得摇头求饶，希望钟毅能放手听她解释。
钟毅确实有信心她逃不出去，这么制服她只是为了防止惊动他娘，见她没有要逃的样子，便先松开扭她胳膊的手:“别想逃，也别叫，今日不给我个说法，休想出了这门！”
李兰花忙点了点头，待钟毅松开手的刹那，她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套近乎:“大叔，是我呀，李兰花！今日你在山上救过我，我还没好生谢你呢！”
言下之意，大叔你救一次也是救，救两次也是救，要不你发发慈悲，这肉算送我的，偷肉的事儿就这么翻篇儿？
她一开口，钟毅就想起来了，面上腾地浮起几分尴尬，只顾着捉贼，没想到是个女子！不过就她身上那二两肉，实在看不出，在山上拎起她时也是那么轻，还没一头小鹿重呢，也不知饿了多久。
“所以你来偷我的肉谢我？”钟毅忍不住反问，见李兰花噎得说不出话，他的尴尬才消散了些，一时间，恻隐之心占了上风，拿起灶台上的那碗肉递给她，“吃吧，吃完离开这里，我这里不方便收留陌生女子。”
这肉是他回来前，母亲一直热着的，剩下这些没吃完，倒是让她赶巧了。
言罢，又伸手从橱柜里给她拿了俩馒头，从水缸里舀了一碗水放在她手边，见李兰花愣愣的没动，钟毅皱了皱眉:“怎么不吃？嫌肉凉了？”
若是嫌弃，那就吃光馒头好了，娘已经睡下，又身子骨不太好，一向浅眠，这会儿生火必会惊动她的。
李兰花哪里是嫌弃啊，实在是钟毅太够意思，把她震蒙了。听了这话，兰花赶紧大口大口吃起来:“不嫌弃！不嫌弃！唔太好吃了！大叔，你人真好，好人有好报的！”嘴上得了便宜，马屁拍起来也顺溜。
剩下半个馒头的时候，李兰花吃饭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时不时拿眼瞅瞅钟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钟毅挑了挑眉，并不开口。
可吃的再慢也有吃完的时候，她想借洗碗磨蹭时间，也被钟毅拒绝了，送客的话几乎是明明白白写在他脸上，李兰花拽着衣角，终于言归正传，一脸讨好:“大叔，你看……我们一天见了两次，不算陌生人了吧？那个……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在这儿借宿一晚？”
生怕钟毅拒绝，说着还伸出手指赌誓:“我发誓，明儿一早就走！保证不给你添乱！你看你都救了我两次了，也不在乎多一次了吧？呵呵……”
李兰花悻悻地干笑两声，她也觉得自己是得寸进尺了。
理智告诉钟毅，他不该应承，可触及她俏生灵动的眸子，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待他反应过来，只听自己吐了一句:“那你便睡柴房吧！”反悔是不成了，钟毅闷闷地补了一句，“若明早让我发现你还在，就等着我拿你当贼人送去衙门！”
李兰花忙不迭地点头，却见钟毅头也不回地闪身离去，高大的背影散发着冷酷的气息，兰花心知，这人其实古道热肠，一点也不冷。
吃人嘴短，翌日，鸡笼里传来第一声打鸣，李兰花就自觉离开了钟家，无处可去，只得再上山，草叶上晶莹的露珠为这清晨更添三分清冷。
李兰花想明白了，她一个人，没银两，没户籍，没路引，是走不远的，只能再回李家。她当然不是去送死，可活人再怎么也不至于被尿憋死，长了脑子总能想到办法。
此番回去，自然不能空手，李兰花捡了块锋利的石头，足足花了一个时辰，割了两大捆猪草，拿藤蔓捆好，才发现天已大亮。
不知是不是运气好，竟让她碰着一只受了伤飞不起来的野山鸡，稍费了些心思便逮着了，要是搁以前，她没准儿会带去宠物医院给它疗伤，可如今，她只盼它身上那几两肉能让兰花娘长点儿良心。
李兰花想好了，只要能活下去，最不济她主动去张家守寡，逢年过节给瘸子烧纸钱，也比死了强。
粗活做惯了，到底有几分气力，这么些东西，李兰花硬生生给扛回去了，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不用听也知道，昨儿的事儿没完。
“娘，我回来了。”李兰花走进院子，见兰花娘正支使杏花拿了脏衣服去河边洗。
她这一开口，杏花一脸惊愕且不说，兰花娘像只点着的炮筒，瞪大眼睛，摸了根棍子就招呼过来:“李兰花，你还敢回来！昨儿你既偷跑了，咋不干脆死在外头！你知不知道张四婶指着我鼻子骂？看我不打死你个小蹄子！”
李兰花又不傻，当然不会站着让她娘打，她也看出来了，她娘脸上胳膊上都有抓伤的痕迹，虽不严重，可一想到她娘平日的战斗力，她就知道昨儿的战况多惨烈，相信张四婶也讨不了好。
兰花丢下猪草，拎着野山鸡绕着院子边跑边躲，还扯着嗓子喊:“娘，我没跑，我就是看咱家猪草不够了，连夜干活去了，你看我还捉到一只山鸡，立马就拿回来孝敬娘！娘就别打我了，只要您别让我去陪张瘸子那短命鬼，我愿意去张家守寡一辈子，这样张四婶也不会跟您闹了，春花也还会许给大山，我还能长久地孝敬您不是？况且守寡尽孝比殉情名头好，杏花以后指定能许个好人家！”
原本呆愣的杏花，一听这话，脸羞得通红，却不由得跺了跺脚，去拿她娘手中的棍子，替兰花求情:“娘，大姐还没进门就守寡，已经很可怜了，您就饶了她这次吧！咱家好久没割肉了，娘都瘦了，大姐捉到山鸡正好炖了给娘补身子！”
要论力气大，杏花肯定比不上兰花，可要说嘴甜会哄人，兰花不得不甘拜下风，她实在没看出来她娘哪儿瘦了。
这不，被杏花一哄，她娘的气果然消了大半，丢下棍子冷哼:“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山鸡给娘？别以为就这么算了，光你娘答应没用，张家答不答应还两说！快去把这些衣物洗了，你那短命男人昨儿才走，你吃素才是应该，这野山鸡可没你的份儿！”
待她娘拎了山鸡去宰杀拔毛，李兰花才松了口气，不吃就不吃吧，反正她这两日没少吃肉。向杏花道了谢，李兰花提起装满衣物的竹筐准备往外走，才发现院门被人堵上了。
“李兰花！栓子尸骨未寒，你竟敢做出那种事！你……你这种不守妇道的小娼妇就该浸猪笼！”张四婶破口便骂。
李兰花有些摸不着头脑，对上她身边尤寡妇嫉恨的神色，兰花更觉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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