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她会从钟母的眼神中看到恨意呢?莫非钟母在恼他们瞒着解毒的事?
隐隐觉着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这会儿钟毅名义上的爹,钟大成倒是从田里回来了。她一转身,唤了声“爹”,额,钟大成这副见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钟大成一看到李兰花,瞳孔便猝然收紧。手中收割用的镰刀,“呛”地一声,落在地上,幸而没有砸到脚。
一边后退,一边喃喃自语:“你……不可能的……不可能……”
不小心踩到镰刀柄,终是绊了一跤,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裤脚被镰刀割破,小腿处的衣料迅速被血染成暗色,却浑然不知。
李兰花诧异地跟钟毅对视一眼,钟大成这样子,莫不是把她错认成了旁人?这么说来,她的容貌定跟别的女子极相似,以钟大成的年纪来看,那位女子定也不年轻了吧,会是谁呢?
原本平静无波的心田,忽而一突,钟大成错认成的故人,会不会是她的亲生母亲?
可是单看钟大成的反应就知道,现下不是问话的时候,李兰花只得按捺着心中的焦虑激动,跟在钟毅身边,查看钟大成的伤势。
“娘,爹受伤了,我和兰花上山去采些止血的药,很快就回来!”钟毅扶着钟大成进屋后,冲灶房喊了一声,又用家中储备的烈酒替他擦洗了伤口,撒了一层药粉,拿白棉布简单包扎了一下,才带着李兰花出门。
止血的药粉家里倒是常备的,毕竟钟毅往常终日在山上打猎,难免受些皮外伤。
只是精细的药粉不便宜,备得不多,乡里人家通常都是自个儿上山采药,捣烂了敷在伤口上的,这便是靠山吃山的益处。
凭着原主的记忆,李兰花自然也认得那些草药的,后山山坡上很常见,仲夏时节,草木茂盛,倒是不用费心思。
所以她明白,钟毅特意把她带出来帮忙,可不是真让她帮忙采草药的,实在是方才钟母和钟大成的反应,让人很难不多想。
“兰花,娘方才的冷淡你别放在心上。”钟毅边找着草药,边出言安慰她,继而凝眸,微微出神,若有所思地道,“你有没有觉得,他们是透过你,想起了别的人?”
至于是什么人,钟毅并没有说,但他心里已有了想法,那人定与娘子的身世有关。可是……他们的反应,实在算不得高兴,所以那位故人想必不会是什么好的回忆,他甚至盼着那人其实跟兰花毫无关系,那样他就不必担心,娘因此与兰花生了嫌隙。
原本兰花解了毒,恢复了与生俱来的真容,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李兰花倒没想那么长远,她只想弄清楚,那位故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让钟母和钟大成如此忌惮。
“相公也察觉了?”李兰花薄唇轻启,挑了挑眉,春水般的眸子里,隐隐有波光流转,叫人瞧不出她在想什么,“爹娘平日里都是极克制的人,为何今日的反应都那般激动呢?相公,你说,若是弄清楚他们把我错认成了谁,是不是就能搞清楚我的身世?”
她的身世,钟毅眼下本能地想要回避。
可李兰花想要追究的话,他没有任何理由拦着,只能闷闷地应了一声:“或许吧……回头我找娘问问。”
一副兴致缺缺,心事重重的模样,李兰花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他都应下了,她总不能催着他即刻去问清楚吧。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就算她耐不住性子,亲自去问,钟母和钟大成是决计不会跟她透露的。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女人的直觉,一向准的可怕。
回去将药洗净,捣碎,又看着钟毅替钟大成重新清理了伤口。待饭菜摆上桌,已近未时,李兰花只觉胃里空空如也,能塞下一头牛,心中暗叹,果然民以食为天,饿得晕头转向,旁的事再重要她也懒得着急了。
用罢午饭,李兰花便再没瞧见钟大成的人影,钟母也一直忙前忙后,没有片刻停歇,似乎故意躲着她。
钟毅跟着钟大成去田间收割,午后日头正毒,整片田野就像一个大蒸笼,钟毅自然舍不得她出门,李兰花闲来无事,只得去地窖里摸了几本书来看。
不知何时,抱着书卷,在蝉鸣声中睡了过去。待醒来时,窗外已是漆黑一片,蛙声阵阵。
“吱嘎”一声,房门被推开了,李兰花支起身子瞧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手上端着托盘,原是钟毅给她送晚饭来着。
“娘子醒了?”
“你们吃过了?”
两人同时开口。
钟毅放下托盘,将两碟时蔬,一碗肉汤,一碗白米饭,摆在睡榻边的方桌上。又从枕下摸出个火折子,将灯一点,屋里便登时亮堂起来。
灯光虽不强,适应了黑暗的李兰花,一时仍觉得晃得睁不开眼,微眯着眼,冷艳如一只波斯猫。
“娘子醒的正是时候,我刚准备叫你起来呢,快趁热吃吧!”钟毅将一双木筷递到她手边,有些牵强地解释,“爹娘今日累着了,明日还要早起干活,便早早吃完睡觉去了,我见你睡得香,便没叫你。”
李兰花抬眸望了他一眼,并未戳破他,什么累着了,实则是不想看到她这张脸吧?哎,这算哪门子事,丑名远扬的时候,夫家从未苛待她,一朝变美,倒有种被打入冷宫的错觉。
“那么,爹娘看到我这张脸为何震惊若此,相公可打听到了什么?”李兰花埋头喝了一大口汤,才问道。
这汤也不是钟母往日的厨艺水准,可见下厨之人的情绪定然不佳。
想起母亲说的那番话,钟毅只觉头疼不已,如果那是兰花的身世,他宁可先瞒着她。否则,她知道的那一日,大概就是他失去她的一日。
钟毅默默叹了口气,不管怎样,过两日回了镇上就好,这两日尽量不给他们碰面的机会,尽量顺着娘一些,省得娘气得病情加重,其他应该无妨。
这么一想,他便摇了摇头,避开李兰花的眼睛,望着那摇曳缥缈的烛火:“娘只是一时不适应你大变样,又恼我将解毒这么大的事瞒得那样久,所以才……”
这话哄三岁孩童呢吧?李兰花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相公不必解释了,我懂。”
既然钟母不肯说,大不了她多花些时日去查呗,只要跟她相像的人还在,总能查到的。
让李兰花没想到的是,钟毅收拾好碗筷,出门前,竟回头叮嘱了她一句:“娘子早些安寝,明日我要和爹一道起早下地,免得吵到娘子,今晚就睡客房。娘已经将被褥都备好,娘子不必担心。”
怕吵着她?李兰花不由扯了扯唇角,她可不信这是钟毅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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