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吴尘这么上赶着攀交情,让她没来由有种阴恻恻的感觉,像被黄鼠狼盯上了似的,那副机关算尽的模样,跟憨厚热心肠可挨不着。
以她的玲珑心思,钟毅心知,这回是瞒不住了,且也不必再瞒。他已明确拒绝过,吴尘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可见没那么容易死心,岂知他不会从兰花这边找突破口?
与其如此,不妨化被动为主动,让娘子心存提防也好。
心神稍定,钟毅便上前挨着她身侧坐下,抬眸望着她,将吴尘前后两次招揽的事,悉数说给兰花听。
李兰花听了,不由将一双淡浓相宜的黛眉,拧成一蹙。
原来吴尘已经不止一次想拖钟毅下水了,上回被钟毅拒绝,竟仍不死心,这回直接上门来。不止打听到了钟毅求冰之事,甚至知晓钟毅即将替何平生运货物去临州,想要结伴同行,其心思昭然若揭。
好在即便他表面上退了一步,钟毅也未上钩,否则等到了临州,怕是想跟临江王撇清干系,都撇不清。
这跟替何平生运货的性质可不一样,毕竟钟毅是开镖局的,甭管做谁的生意都说得过去。与谁共伍,却须得慎之又慎。
“相公的决定甚好!”李兰花会心一笑,条条大道通罗马,即便要往上爬,也不是非得险中求,这种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血路,还是少走为妙。
说完,忽而话锋一转,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黑玛瑙似的眸子,神采颇为凝重:“不过相公,你从前说临江王是出了名的贤王,一副与世无争的做派。从吴尘做的事来看,那临江王果然做的表面功夫,粉饰得再好,也藏不住野心勃勃。”
顿了片刻,定定地望着钟毅:“私心里,我是不愿你去临州的,可既已应了妹夫,便速去速回吧,到了临州切莫逗留才是!”
思来想去,李兰花总觉得此时的临州波涛暗涌,生怕钟毅被卷进去。
她哪里知晓,钟毅之所以应下何平生的恳求,还有另一层缘故。他想去临州探探虚实,看看大概何时会起战乱,也好提前有所准备。而此时临州定是表面宁静,实则戒备森严,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进出,这趟镖正是个好机会。
接下来几日,钟毅便带着猴子、阿牛几个,去府城采买,中午只剩张婆子和春丫陪着李兰花用饭,一时间,倒是清净得有些不适应。
这场闷热,一如秋后的蚂蚱,最后蹦哒了一下,一夕之间,秋风至,叶飘零,竟开始有了一丝凉意。
李兰花坐在庑廊下,慢悠悠地绣着炕屏上的花样。依着张婆子,还特意披了件鹅黄底绣海棠花的褙子,衬得她明艳又娴静。
因那炕屏是冬日用的,李兰花特意绣的岁寒三友图。红梅为主,松竹为衬,热闹喜庆,又清逸雅致,可以说是男女通吃的,也难怪朱世子一看就点了头。
巳时将过,林夫人跟前的白露忽而来了,手里捧着个精致的八宝攢盒,面上带着亲近的笑意。
“李娘子,这是府中厨娘新做的,姑娘们都爱吃,我家夫人便吩咐婢子送来给李娘子尝尝味儿,切莫嫌弃!”白露一张鹅蛋脸,笑容很容易让人觉得和蔼可亲。
李兰花微微讶然,拉着白露的手含笑道:“阖府上下都等着夫人裁夺,倒是劳烦夫人挂念了,辛苦白露姑娘跑这一程,兰花真是受宠若惊!”
白露掩唇一笑:“都是旧相识,咱也别客套个没完了,我索性直说,娘子别怪我没礼数就好。我这回来呀,确实另有一事,夫人想请娘子随我过府一叙,替我家姑娘做几套秋裳。”
说完,又若有所指地补了一句:“我家姑娘也到议亲的年纪了,所以娘子的花样尽可画得别致出彩些。”
闻言,李兰花顿时心领神会,原来那位妙瞳小丫头要议亲了,脑中不由浮现出她一张小圆脸,眼睛如桂圆仁的模样,总觉着她还是个孩子。
“我省得。”李兰花点头示意。
将手中只绣了一小半的炕屏细细收起来,嘱咐春丫替白露添茶,又回屋换了件不喧宾夺主却也别致的衣衫。
白露看了,眼前一亮,心中暗道,李娘子不止人长得美,心思也是玲珑剔透。
跟着白露进了林府,刚绕过垂花门,无意中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看模样,似乎是府上的小厮。
李兰花怔了片刻,以为是哪个小厮偷了府里的东西,想悄悄拿出去变卖。下意识地扯了扯白露的衣袖,眼神示意她往墙角边的花丛看去。
“干什么的?出来!”白露一看,登时喝道。
光天化日,府里的小厮竟这般不知体统,被旁人看了笑话,传出去,岂不是都要说他们林府没规矩?府里的姑娘们还怎么议亲?
谁知,不喊还好,这么一呵斥,那小厮胆子越发大了,竟飞快地往她们这边跑,想趁她们错愕的空挡逃出去。
这怎么行?李兰花悄悄催动内力,不动声色地往墙边一侧,伸手便将那小厮牢牢抓住。这小厮身量倒是不高,不知衣裳不合身还是怎的,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也不知在府上做什么活计。
刚要把他交给白露处置,谁知,这小厮忽而仰起头来,一脸气愤懊恼地道:“放开我!我既没偷又没抢,你非抓我干嘛?”
说着说着,竟又瘪了瘪嘴,别提多委屈了。
“诶?林姑娘?”
“二小姐?”
李兰花和白露齐齐惊呼出声,一脸不可思议,谁能想到,堂堂嫡长女,竟然会在大白天扮成这副模样往外溜呢?
林妙瞳也憋屈着呢,这几天被娘关在府里学规矩。傅荔表姐已经被哥哥送去了京城,她连个吐苦水的人都没有,眼看要闷坏了,终于寻了个没人的空挡开溜出来透透气。
可是!偏偏冒出来这么两个人,害她功败垂成!这俩人她有偏偏讨厌不起来,差点憋出内伤!
林妙瞳自然没能出府,不仅如此,她还破罐子破摔似的,穿着这身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小厮衣服,跟着她们一道去了林夫人的院子。
李兰花在小花厅等着的时候,远远的就能听见林夫人发怒的声音,想起方才两个小丫头窃窃私语的话,她忽而很想大笑一声。
忙端起手边的茶盏遮掩,可不是么,任谁也要生气的,林姑娘为了出府,竟然把林夫人特意请来教她规矩的嬷嬷打晕绑起来了!
唔,林姑娘果然真性情,学规矩这事儿,只怕是任重道远。可若是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变成了笑不露齿虚与委蛇的模样……李兰花忍不住抖了抖,不学也罢!她是不是该帮忙劝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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