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也不知是真实还是幻梦,在这个没有源头亦没有尽头的世界里,只有一个渺小的人儿,在不停地向前狂奔。身后,是噬人的无尽黑暗,欺身而上,似是想把天地间这个唯一的小人儿给吞噬,湮灭,抹去这个身影存在过的痕迹。而前方,又是漫漫的空白,不给予一丝一毫的希望,只等待着,由黑暗吞噬茫白,顺带着抹去这道唯一的身影,又或者,黑与白只是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最终,小老鼠会在绝望中消失,殆尽。
但是这只小老鼠也是有求生欲的啊,它只能不停地跑,不敢回头,也来不及回头,只是希冀着身后的黑暗来的慢一些,好让自己能多苟且片刻,即使最终到来的,还是死亡。
它拼了命的逃生,一幅幅场景像是走马灯一般,从她身侧不着痕迹地掠过,有凿壁偷光的寒窗苦读,有互诉衷肠的青梅竹马,也有诀别沙场前的依依不舍,像极了情景剧,更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切身体会到了故事里的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却又模糊了情景里的画面,内心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一定要看清这些画面,可是它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身后的黑暗已玩够了这场游戏,这只小老鼠终究是逃不过了,黑暗渐渐的拉住了它的身影,如附骨之蛆一般,甩脱不离,缓缓将它蚕食,吞没,不留一点痕迹!
小人儿只觉得一脚踩空,身体便不由的向下坠落,身处于黑暗之中,却又向着更黑的深渊坠去,这个时候早已没了快慢的感官,剩下的——已经没有什么是能剩下的了......
也不知到坠落了多久,小小的身影便被一双有力的双臂轻轻托住,身体贴靠在对方的胸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踏实过,可能坠落的时间也不久吧,小人儿这样想着。
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瘦削的脸庞,散乱的长发耷拉下来,遮住了大部分脸颊,只能透过发隙间看到幽深的目光。
小人许是感觉到了眼前的男子没有恶意,便放下心来打量着这个男子。
一袭黑色麻布包裹着的瘦削身影,肩头,胸口处手腕粗细的铁链透穿而过,四肢亦是被铁链穿个来回,更是在手腕脚腕处缠绕数圈。这些铁链好似黑蟒一般,扭曲着狰狞的躯体,从虚空中穿梭而出,透过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体,再扎进虚空中去,将他锁死在虚空中。他仿佛是惹怒了这天地,所以被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深渊里,唯有身上这些铁链摩擦抖动的回响,或许偶尔能解解闷?
男子长发覆盖下的双眸,此刻却静静地凝视着怀中这个小人儿,深潭般的眸底,浮现出来的却是片刻的温暖与温柔,在这个被冰冷与黑暗笼罩的人怀里,小人儿感受到的只有安心和安稳。就这么注视着抱着自己的男人,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有从对方深潭般的眸间,看到自己的倒影。
莫名地,小人儿心里一阵酸楚,伸出手去,指尖轻触眼前这个男人的脸庞,而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自己。
就要触摸到他了,指尖的毛孔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气息了,突然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自己向后扯去,力量之大,无可抗拒。就这么,须臾的距离,变成了天堑,看着眼中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唯一留下的,只有这个男人似梦幻般的呢喃,在这无尽的深渊回荡,荡进自己的脑海里:我,等到你了......
“啊......”凌玖苏猛然的从床上坐起来,浑然不觉汗水已经打湿了整个身体,皎洁的月色透过窗户,给幽暗的房间里添上了一抹银色,才不显得太过清冷。
“啪!”房间的灯亮起,房门被缓缓推开,门后一对四十左右的男女一脸担忧的走进来,看样子是被自己刚才的惊叫吵醒的。
“苏苏,是不是做噩梦了啊?”女人来到凌玖苏的身边坐下,温柔的搂住她,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肩头,“别怕,没事的。”
“嗯,妈......”凌玖苏赖在自己老妈的怀里,消化着这场噩梦。
“我说苏苏啊,是不是因为明天要英魂觉醒,紧张了啊?”一起而来的男人却是靠在门框边上,顺手点起一支烟,熟练地吞吐起来,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要你老爸我说啊,英魂觉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全都是靠命,没必要紧张的。你看你老爸,就算没英魂觉醒,不也娶了你老妈有了你吗,日子也有滋有味啊,对吧。”
“滚滚滚,女儿的房间里是你抽烟的地方吗,女儿英魂觉醒这么重要的事,你还漫不经心的,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再说了,老娘当初要是英魂觉醒了,还能便宜了你?想起来就一肚子气,今晚别回卧室了,滚客厅睡去!”凌母夏锦白了自己丈夫一眼,虽然年近四十,但也丝毫不显老,年轻时想来也是大美女一个,“今晚上我要和女儿睡。”
说着,紧了紧怀里的凌玖苏,显然还是担心女儿的状况。
“别啊老婆,我错了,我这老腰睡沙发着不住啊.......”凌洛赶紧掐灭了手里的烟头,讪笑着告饶,又转头朝着凌玖苏挤眉弄眼,“乖女儿,帮你老爸求求情啊,爸平日里没少疼你不是?”
“扑哧!”凌玖苏也被自己老爸这一下逗笑了,“好了妈,我没事了,您就别担心了,我都十六岁成大人了,明天的觉醒仪式我会加油的,放心好不好嘛.......”她抱住夏锦的一条胳膊就摇了起来,话说女儿都是这么撒娇的吗(我没女儿不知道,尬笑)?
“好啦好啦,胳膊都让你拽下来啦,”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夏锦也只能无奈地笑着,看来女儿真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什么事都向着她那个不着调的老爸,她这个当妈的都要吃醋了。
夏锦也只能顺了顺凌玖苏的头发,“那你要好好休息哦,明天什么都会好的,别担心,快躺下睡吧。”说着,便把凌玖苏按倒在被窝里,替她掖好被子,“晚安啦。”
“嗯,我知道啦,你们也快去睡吧,”凌玖苏双手在被子里作势往上拉了拉,冲着夏锦眨了眨眼睛,“熬夜容易长皱纹哦。”
夏锦也只好假装作怒状,宠溺地瞪了她一眼,“少贫嘴,妈妈走了。”
凌玖苏嘴角浅浅的笑意,随着渐合的房门慢慢凝固。她缓缓的从被子里坐起来,依靠在床头,双臂环抱住双腿,将下巴枕在膝盖上,便偏头怔怔地盯着窗外,及背的长发顺势散落在纤瘦的肩头,显出几分楚楚可怜。
自她记事以来,就一直重复的做着这个奇怪的梦——这是属于她自己的秘密,谁都不知道,包括夏锦和凌洛。
在自己小时候,梦境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虽说不见人烟亦不闻声响,但却有种令人莫名的安心,姑且算得上美梦。自己渐渐长大之后,这种心安的感觉日益消退,取而代之的,便是一个声音的呼唤,听不真切,让人心慌,却不由得心生向往。再后来,便是一场场情景的出现,也是看不真切,醒来后更是连大概也记不得。直到前段时间黑暗的出现,彻底变成了噩梦。每回都是这样尽力的逃跑,再到无力的被吞噬,这样的感觉倒是记得挺清楚。
但今天,又有了新的不同,他,出现了。真是个奇怪的男人呢。
盛夏晚风撩开了卷帘
掀起我对你深深的眷念
透过窗,天之边缘
如你眉眼,泛起涟涟
温柔徘徊在指尖
不经意牵连旖旎的星璇
夜色慵懒,辉光遮掩
翩翩清浅,缀缀点点
......
凌玖苏呢喃着梦中的曲子,这是她这么多年来在梦里唯一记住的东西。不知觉的,消失的浅笑重新蔓延在少女的嘴角,花季少女的心事,就跟这仲夏的夜色一般,星光烁烁不曾断却。
些许清凉的晚风,吹开了盛夏的燥热,裹着零星的蝉鸣,掀起了单薄的窗纱,夜色,正是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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