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专门抽了个时间做家访,班上成绩好的学生不多,所以她便格外的重视。
先是到了罗雨泽家里,罗雨泽早跟罗寡妇说过老师会来,所以罗寡妇就格外郑重,穿上了平日里舍不得穿的衣服,把家里面都清理了一遍,就连那吊着的泛黄的灯都给擦地干干净净,这才敢接待老师。
老师啊!虽然很多人的观念是上学不如打工,但是知识分子还是非常受尊重的,更何况在他们这里!
他们这里本身教育环境就差,老师还能做到这个地步,这对学生的重视,可想而知!
罗雨泽的奶奶听说老师来了,连忙端出了自己做的炒松子儿。
他们这里有许多百年的老松树,等到松果落下来,她没事儿的时候就拿着夹子去找松果儿,虽然眼睛有点不太行了,但耐不住身手好啊!这一夹一个准儿。
盘子里装着松子儿,李老师象征性地剥了两颗就放下了。
李老师不是这里的本地人,支教来的,结果就在这里成家立业了。虽然这松子儿对这里的人来说很是寻常,但是在市面上卖,也有不少的价格了。
李老师笑着说:“现在就要中考了,所以我特意来跟你们说说罗雨泽的问题。”
“要是那小子不听话,老师你就给我打!”罗老婆子嘴上虽然说的厉害,但心里还是舍不得打这个乖孙的。
“不是不是。”李老师连摆手,“就是跟你们说一下在生活上的事,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李老师又开始慢条斯理地跟两个女人说,大概是因为罗雨泽本人太乖巧,又是李老师看中的学生,所以一说起来,三个人就特别有共鸣。
时钟滴答一声转到了9点,李老师抬头看了一眼,这都已经聊了一个钟头了啊!
李老师然后又问:“对了,罗雨泽呢?”
“跟柳柳复习去了?唉,这大周末的,我也不好约着他。”罗寡妇道。
说完,罗寡妇就被罗老婆婆给扯了扯袖子,大概是在嫌她多嘴了。
李老师将两个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起身道:“那我也去冷家说说,打扰你们了啊。”
“李老师,你留下来吃了饭再去嘛,再歇会儿,马上就中午了。”罗寡妇好客说。
李老师推辞:“我今天还要走好几家呢。”
“那你等会儿去了冷家再回来吃饭?”罗寡妇又问。
“不了不了。我等会儿还要去另一个学生那里。”李老师说。
罗寡妇劝不过,然后又去屋里面抓了一把糖,再加了两块煮熟的冷红薯,虽然已经冷了,但是现在的天也渐渐热了起来,也不是不能吃。
相比起罗家,冷家就有些麻烦了。
李老师冲着那软硬不吃的冷秋顺说了没两句,那冷秋顺就打断了她的话。
冷秋顺本来就不支持,趁着刘秀出去了,冷秋顺就在家里大放厥词。
冷秋顺说什么本来就是义务教育,我给她上到九年级,就已经很好了,你现在还要我掏钱去让她念书?你是想害我们一家吃不上饭啊?!
“读书才是孩子的未来,而且柳柳成绩那么好,你们该让她试试的。”李老师听冷秋顺这话,实在是有些尴尬,于是打量了一下这屋头,说,“现在支持一下,以后柳柳工作了,把你们接出去住大房子。”
“工作什么?大了就嫁了,到时候还晓不得是哪家的人。免得浪费钱。”冷秋顺说。
李老师有些愤怒了,虽然她不能改变这个地区的现状,但是冷江柳这样明显就不屈服于现实环境的学生,她当然是能挽救一个就是一个了。
李老师说:“这位家长,你这种思想就不对了,你要知道孩子才是未来,是这个国家的未来,这个家的未来。你不知道冷江柳同学多努力,你现在就开始否定她——”
冷秋顺说:“哎呀,你到底要来说个啥子嘛,她说她想念书,我让她念了,她说想住校,我也让她住了。考完了就回来帮家里,哪点不对了,还要你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刘秀打外面回来,听到了冷秋顺的吼声,吼道:“冷秋顺!你又在屋头干啥子!”
李老师给冷秋顺说得面红耳赤的,她从教那么多年,也遇到过很多顽固不化的学生家长的。年轻的时候她可能还会因为家长的各种粗劣无礼的语言给激得哭,但是现在她不会了,最多是这个不行再劝那个。
正好这阵儿刘秀回来了,李老师知道这应该就是冷江柳的妈妈了,然后又把刚刚的话给人重复了一遍。
屋子里头安安静静的,冷秋顺也没打断,像是运筹帷幄一般,很是自负。
过了许久,刘秀才有些勉强说,“李老师,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说实话,能够支持柳柳上初中,都是政策的支持。要是上高中,那我们家就真的不行了。”
李老师说:“上高中国家也是有减免政策的,而且柳柳成绩很好,再试一下,以后再考个大学,出来找工作也好找一点。”
“找什么工作?!你莫管那么多,我们家的事我们自己晓得!”冷秋顺打断道。
刘秀这一回没有吼冷秋顺,就像是默认了他的话一般。
李老师在冷家得了冷待,心里面更是心疼冷江柳了。
冷江柳似乎不在家,李老师又急着去下一家,这才放弃了找冷江柳的想法。
山里面就是这样,地广人稀,但也非常好找路。
因为很多时候山路就一条,从这家通到那家,要是找不到地方,那就随便找个人家户问一下。
李老师循着山路下去,走到一半的时候正好听到下边有人声。
放眼望去,那边的山涧里面有着三个身影,两大一小。李老师的视力不错,很快就辨认出两个大的是她那最优秀的学生。
罗雨泽坐在大石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他先念一句,然后冷江柳也跟着背一句。
冷江柳在下面洗着衣服,声音就像是经过过滤了一般,从那潺潺的流水中穿过来,将她那不平心绪的心抚平。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