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在内室乒乒乓乓的捣鼓,大半时间花费在修检工坊的完整程度上,查看它们是否完好,是否因为失了维护而导致精度降低。
却未想自己修检完整个工坊,另外两人还在一本书上挑挑拣拣。
小白不禁有些好笑,他取下衣架的帽子端端正正的戴上,那是一顶陈旧的船长帽,或许是某人遗落,被小白顶在头上,他侧身踩在椅子上,身躯前倾,手中像握着宝剑那样直指着,如同一个船长,一个水手都没有的船长。
他像驾着大船飞驰在海上的老海盗,手臂是弯弯的铁钩,木头做的假肢踩在船头,宣告它主人的领土,四周是无限的海洋,它们是这海中的一叶扁舟。
船长心慨万千,这时候甲板下的水手拎着酒瓶摇摇晃晃的走来,拍拍他的肩膀。
“嗨,老兄,你的船好像进水了,我刚刚在下面吃了一条鱼!哦,就在这!”那醉汉指了指肚子,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上吐下泻。
船长却没心情搭理他,他冲下船舱,流动的水声穿至耳边,他奋力拍打每一扇船舱的门,让他们快逃,他雄厚的嗓音疲惫而嘶哑,直到浑身筋疲力尽的趴下。
他绝望的看着那些人将自己锁进棺材,却无能为力。
他费力的喘息,用铁钩爬回他的船舱,听着风声雨声、桅杆断裂的脆响,船骨吃力的悲鸣。
他细细聆听每一个人的声音,直到死去。
“你在干嘛?”斯月问,哈提还在前厅四处翻找。
小白从容的收回手臂,从椅子上跳下,没想到用什么好词打发这个碍事的大铁皮,想要开口又叹气似的闭上嘴巴,最后一个词都说不出来。
“找到你需要了的吗?”他指的是斯月所需的外壳,又把脸扭到一旁,斯月看着歪了歪头,显然还在疑惑之中。
“外骨架,找到了吗?”
“我想给自己设计一个,全新的。”斯月怕他不同意,又指了指图鉴上那个八条腿四只手外加三个头的图“或者这个也行。”
“嗯…你这审美可真差劲,真丑!”
啊,我知道,请不要说出来。
小白扭着脸感叹,他点出外显示器,那些淡蓝色的光屏,突兀的问“你怎么看中这家伙的?”
这里的主人走后,小白就是最大的管理员,光屏一个又一个弹出,斯月看见最上的一角写着“蜘蛛炮台的加强改进”,旁别写着那只四不像的名字‘山鬼’。
下面画的是四条腿的圆球和自己看中的四不像,‘山鬼’与‘蜘蛛炮台’,他想不通这两个差别巨大的机械是如何扯上关系的。
或许唯一的一点是它们都能缩成一个球。
“挺厉害的嘛!”小白赞道,他继续翻‘山鬼’的设计图,全地形的移动方式,外加灵活度极高,以及全外挂武器通用及通用零件,被设计用于战场的投放进行支援及强力控场。
难怪都是些老旧部件,世界都和平百十年啦,小白这样感叹,把你当那孩子的身体,当做给你擦灰的报酬吧。
给你整个新的外形。
于是那些光屏越来越多,斯月看的入迷,那些印在透明光屏上反转并陌生的字体,难不倒他的铁脑瓜,陷入痴迷的狂热。
小白没有照顾斯月阅读的意思,他一开始只是被这奇丑的外形吸引,现在只是想看看这玩意究竟还有多少张设计图。
他俩如今已经被全部的光屏包裹,这些由小光粒组成的图像因为空间狭小而堆积一团,哈提在外吃惊的看着这个光球。
他手里攥着一张相片,低强度的光子控制让数个与小白穿着类似的少年少女印在这半个巴掌大的纸片上,他们的笑容将哈提拉回那个熙熙嚷嚷的地方,随后砰的一下毁与刺眼的强光。
“你好像心不在焉的。”娇小的女孩坐在它的嘴巴上,冰冷的银眸对上它的漆黑的眼睛,轻薄如云烟的漆黑衣袍轻托着银发,正刮擦着这巨狼的鼻子。
应当庆幸她不是拿着刀架住自己的脖子。
“在想以前的事?”女孩看着它,眼睛有魔力似的,明明就是眼前这么小的一点,却挣脱不开。
“我在想一个喷嚏能不能你甩下去。”
“怎么这样?你又不让我呆在你脑袋上。”
于是哈提重重的打了个喷嚏,远处山头上立刻跟雪崩似的,咕噜噜的滑落。少女轻巧的踩在它鼻尖上,黑袍转了一圈又一圈,眼神如戏弄蠢狗的狡诈小猫。
“那孩子现在干嘛。”少女也不恼,问。
“那个?你捡了俩,你总要说清楚在问。”
“说你知道的。”
“你也太心急了吧,这才分开多久,你就急不可待问人家消息?”
少女没理它,不用看也知道这正发出‘嘁嘁嘁’怪声的大号笨狗把嘴咧成什么样,明晃晃的大尖牙指定能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发不了声。
这狗明显在报复自己不出声就跑到它身上,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所以女孩将白皙的小手轻轻的放在它的脑门上,手指像猫一般伸出指甲。这狂笑的蠢狗狗便傻呵呵的伸出舌头,道“他正跟小白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设计图呢。”
这狗用令人作呕的献媚语气聊着八卦,也不见嘴巴如何动弹“我跟你说,就那小子选的玩意,也不知道脑子是被摔坏了还是咋滴,可丑了。”
“然后呢?”
“就被你‘请’过来啦。”
女孩又坐在它长桌似的嘴巴上,手指卷着发梢,两腿荡啊荡。
“那孩子你应该还记得,你记得他。”
“哈?”
“别装啦,我从小白的脑袋里看的清清楚楚啦。”
“卧槽,那老不死的真差点被你吃了?!!”
女孩没转身看它,依旧荡着俩条小腿,手指着山下的学院,她坐在最高的山崖上一只白狼的翘起的嘴巴上,心想这笨狗啥时候会对月亮嗷一嗓子,霸气的说道:“老娘压着那老不死的揍你又不是没看到。”
“你俩达成啥了?”
“……”
这笨狗语气变得强硬,尽管身上的人对它嘴巴上那点毛猛地一抓,也不吭声。
“跟着校长的时候,那表里不一的人渣,心里打着不可告人的算盘。”它盯住女孩回身的眼眸,眼底是危险的红色,丁点毛发被越抓越紧“我不会拿别人的希望填补自己的错误!”
“那孩子在过去存在过,小白第一眼就察觉了,幸运的是我正巧吃下了这份记忆。”
女孩盯着它,用生硬的语气阐述无数人追求的东西
“他能往返过去!”
如何拯救错误无法改变令自己懊悔无数个夜晚的昨日?
“他能回到过去!”
女孩露出狂热令人战栗的笑容,精致的脸庞像巫婆般扭曲又丑恶。
“你好像知道更多。”女孩好似发现了什么,从那双乌黑的眼睛里,神情又变得妩媚“呐,果然跟着那个女人的你,一点也不像小白这么废物。”
“你认识他,比小白更久!”少女因兴奋而粉红的脸凑近,轻贴着哈提额头,双手拥抱,紧贴的声线冰冷如坠入冰窖。
“对吗?哈提。”
女孩用柔软身躯的每一寸感受着白色巨兽的战栗,以及强劲急促的心跳!
这是…猜中了!
哈提后爪发力,脊背的毛发全速炸起!
轰!轰!轰!
用白狼的身躯破开的风声如急促的雷声,张扬的衣裙缓缓下落,玉足踏在哈提美艳而精致的脸上,两头蓝色的狼形凝聚之际便因冲击的余波分散,或者说力量的源头被转瞬制服的缘故。
凹陷的土地吐露黑褐色的地皮,高山雪背再不掺杂一丝白色,女孩压抑而森然的声线从裂开的笑容中一字不落的在哈提耳边吐落。
“呐,告诉我,全部!”
某天,没有丁点特殊的一天,没有末世的预兆也没有神棍的预言。太阳就那样坠落,快速的,只有那么一口水的功夫,你就举杯、喝水,恰好觉得正午的天变得稍暗,你抬头去看,正将水咽下,便错失了看见最后一丝阳光的机会。
星辰如燃尽的炭火,那点微不足道的火星,连同日与月,再也没有光了。
世界陷入永夜,强大的种族设立永恒禁咒守护的净土,大半生灵深陷永夜凛冬的苦痛,经历拥紧的人失去温度,连同包裹在胸腔里名为希望的温度。
同时,未知的恐惧死死压迫着永夜凛冬中残存的人。
永夜降临一年
被誉为世界基石的符文,除去已知但无法使用的一千二百枚,收录三千六百三三枚,以现有生灵无法理解的方式无效化一千五百枚,并在一年内逐步失效。
建立在符文基础上的一切,包括人类现有的终极,化作最后净土的禁咒级法术,也变成不可理解的图画。
以往凭借依靠的脊背,以更快的速度连接倒下,信念的崩溃使挣扎无力,所谓的奇迹,是蓝月至冰原中升起。
七七三基地,永恒级禁咒‘四季’失效第十一天,通讯失效第二百一十一天,幸存者无法计数,活下来的人多如杂草,但只剩枯黄的蔫叶。
所幸,在它们死亡前,蓝月升起,如万里荒地降下的第一滴甘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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