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城门之上身着黑色大氅、携着微微笑意的男子,叶歌右手紧紧按着身后剑柄,可他却不会再如以往那般径取其性命了。他知道他二人间今日必定决出个生死来,而他等这一天亦是等了许久,只是他恨,恨自己未能及时手刃那城上男子,以致城上男子做出祸害天下之事,使这天下百姓因他一己之私而陷进水深火热之中。
他缓缓回头,望着身后如云般的军队,似在回忆着什么,而后双眸回到城上男子脸上。十六年前,他一直过的是游行四海、惩恶扬善的生活,他从未想过有站在战场上的一天。
太康盛世之下,百姓渐脱乱世之苦、饥饱之困,百业渐兴,纵有贪官污吏、欺民恶徒生事,亦不乏江湖侠士除恶扬善。只是世人不曾想那晋武皇帝晚年竟荒淫无度,以致于盛世之局趋衰。
晋武崩,其二子司马衷继位,奈何惠帝生性痴呆,不识政务,致使大权旁落,群臣不服,欲有争权之意。
时遇仲春,洛阳城中繁荣喧嚣,一片喜庆欢悦之景,百姓庆祝之余而不知上方实有四方风云来聚,有心人士却观察此乃风雨欲来之兆。
洛阳城中一处黑暗中只许微茫烛火的密室,其间北面立着一张奇丑怪异而令人生颤不已的骷髅椅,椅上端坐着一位身着黑毛大氅、右手自转两颗骨球的男子,他正听着踏跺下的一名黑衣男子报告情况。
忽地,骨球止住“嚓嚓”声,曹兴兀自站起来,对其下四人摆手道:“尔四人,今日之内将之带来此。”“遵命”四人单膝跪地齐声道,话声了,烛火微微摇摆不定,室内只余曹兴一人。
曹兴一步并两步走到室中央,右手紧握着骨球,似要将其捏碎般,叹了些,仰头望那如黑暗无边般的天花板,双眼不禁闪烁一丝白光,自语道:“父亲,吾家将归!我且要看看那害你身亡之人的儿子是如何替我征战天下。”遂大笑数声,其音在此间不绝。
与此同时,一名衣袭黑白的男子行于大街,着为奇异,路人见之纷纷指点他怪异,他若无此事一般,径直走去那楚王司马玮之府。司马玮素来凶残无度,于朝廷,于百姓,皆为一祸害。故而,他今日前来只为天下除一大害,助那困于水火之中的百姓脱离令其痛苦万千的炼狱。
此时正适夕阳与夕月交替之际,叶歌行至楚王府前百米处,只瞧得门处左右各立一石麒麟,踏跺之上又有两名护卫。
叶歌微微一顿,便隐没于余晖与月光交接之处,而后此地现出四名黑衣人,他们相互使了眼色,便也了无声息般消失。
楚王府内,一间透出耀眼烛光、响着群莺笑声的屋子门前,叶歌立于屋门前一片空地之上。只瞧得这周边柱子皆嵌着虬龙向上之状,楚王之心昭然若揭。
正当他前去破门时,那四名黑衣人忽然现身于门前,挡住叶歌前进。其中为首的黑衣人说道“叶大侠,何故如此着急?莫不又要行你那套所谓的侠者之为了?你可知道,楚王乃朝廷支柱?你害了他,朝廷必垮,乱世必将再起,而百姓也必遭殃,那你这番行为又当得是那为民着想之为?”
说着,黑衣人便从袖中取出一折长纸,指着其上,继续说道:“叶大侠,你可得认认真真看清楚这些字啊,这全都是你那所谓的大侠行为!”语罢,手一甩,长纸便飞向叶歌。
叶歌二指轻轻夹住长纸,一手抚平,目光略一掠过其中,便见叶歌脸色大变,似乎其中所言,字字锥其心。
此时,他心中疑惑四起,莫不他所行之事都是错的?每当他除恶除贪后,那些死者亲人便会迅速地冲上来,大骂其为“杀人恶魔”“不得好死”之类的言语,而后便自刎于其跟前,这也就使之在江湖上落了一个“斩草除根,不怕春风吹又生”的名号。可当看到那些脱离苦海的百姓露出许久未见的笑容之时,他心中疑惑似乎也没那么深了。
然而现在黑衣人那折似诉其罪行的纸张出现在他手中,他心中对于“何为侠”的质疑又重现于心,既杀恶徒,可那恶徒的妇孺未曾犯恶,他们为何又要自刎于他跟前,难道他的所做之事都是错的吗?难道他们真的不是丧尽天良之辈?
他愈发纠结,愈发捂脑,黑衣人的言辞便愈发有力,直至他仰天长啸而跪地散发捂头那一刻,黑衣人互相示意,五道身影便就如此消失了。
“主上,人已带到”“行了,尔等退下吧。”
曹兴走到那伏地茫然无措的叶歌跟前,仔细打量着他,忽然俯下身,用手勾起他那失落无神的脑袋,将两人父亲间故事讲述给他,只是其中他将叶父害其父丢失魏国帝位之事添油加醋般的道来,遂道:“如今,汝可明白?汝之侠道,是为吾家复兴而生,是为吾家天下扫除一切阻碍而生。”
数日过后,曹兴带着仍是披头散发状若疯魔的叶歌来到一处齐列牢笼、刑具之地,笼中之人哭喊着:“救命”,叶歌双眼似迷离似明了般看着这一切,若换做以前,他早已出剑救人。叶歌望了望该地上空,只瞧得此地上空竟如井口,顶部有来自四面石桥衔接而成的圆台,台下方有着一张布满尖刺的巨网,着令人生怕。
当二人行至一名白发老者那,老者极为迅速地啐了曹兴一唾沫,遂转身背对二人而坐,叶歌却若有所思般了一眼老人的后背,只见其后背布满了结了疤的伤痕,纵横交错着,恶心不已。
次日三更,叶歌如鬼魅之影避开守卫,悄然来到老者旁,老者见之,眉毛略微上扬,满是慈祥之意地笑道“孩子,还不错,晓得老夫之意。”
老者的这般暗示,叶歌行走江湖多年,也早已对许多奇特暗示之法有了解。
叶歌待老者说罢,便开口问道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老者遂一一将其所知告诉与他,他才恍然大悟,此地所囚困之人竟是他所杀恶徒的亲人。如此想来,那些死去的亲人必是那曹兴精心安排的死士,他心中不由叹道,此人为得到我助其复国,委实下了一盘好棋啊。
随后,叶歌拱手说道“老先生”,老者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仿佛叶歌所问他早已了然于心,于是对他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笑而不语。
叶歌微微顿了顿,似懂非懂的拱手道谢,而后便问老者,如何解救此地之人。
旦日正午时分,叶歌仍是那般颓废落寞之貌,曹兴命人将其带到昨日监牢上空的圆台。
到圆台上,叶歌迷离的双眼看着曹兴坐于那镶有机关按钮的椅上,把玩着骨球,他只好如行尸走肉般走至曹兴身旁,立于其旁。
曹兴似笑非笑般的看着他,说“你可知我为何要让你来这吗?”
叶歌不作回答,仿佛傀儡般站着,曹兴见他不理会自己,便摇了摇头,大笑三声,而后轻轻倾身而起,却不料就在此时“啪”的一声,“嗤嗤”声响发出,曹兴笑着说“我今日便是想让你与我一同享受这千人临死之美景!哈哈哈!”
叶歌见状,便知自己伪装早已被对方看破了,那么唯有一战是矣。
叶歌在其背后左手一击,曹兴似乎早有防备一般,身形抖擞一下,侧身抬手而出,反掌为拳,攻上叶歌。哪知二人双拳相击之余,“嗖”一声,一把飞刀从曹兴另一袖口射出,插在叶歌大腿上。
而后曹兴反拳为掌,朝叶歌天灵盖猛击而去,叶歌忍着腿上之痛,迅速拔出飞刀,向旁地翻滚而出,更是顺势借力将椅子上的按钮打开。
曹兴见招式落空,倒也不继续进攻,而是不由笑道“既是如此不识好歹,希望你我还有再见之时吧,否则就不好玩了”
话罢,曹兴一脚猛踩地上,那悬挂半空的巨网下降速度猛增,转轮发出巨大的“滋滋”之音,着为难听,困于下方的人呼喊之声更甚。
叶歌凝视着曹兴,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他武功远远比不上眼前之人,可若继续缠住他,恐怕下面之人便会再无生机,说道“我之侠道,是为以我之能护民安逸,纵是身死亦无惧”说罢,取出负在身后的长剑,身形抖擞数下,跃台而下,虚空中连踏数步,直至接近巨网时,斩出一口,翻身反手使剑横扣尖刺之中,以己身之力施压减缓下降速度,以便笼中人逃跑。
曹兴见状,哼声“不知死活”,便挥袖离去。
老者满脸红光,似回光返照般,用尽余生之力一般,连续踏空扶摇直上,示意叶歌“孩子,唯有你才能救他们,我已经老了,切记为民者侠心永存。”
而叶歌知道此时说再多也是无用,只好让老者顶替他以缓冲这巨网下降速度。
叶歌落到地面,尽管腿上伤口血流不止,但仍不惜用尽一身力气,运转曾令他自豪的“如影随形”,将那些耄耋老人或是垂髫小儿或是摔地妇人迅速抱到出口。
“孩子,希望你能弥补我的过错,对不起!”老人转头往下方的叶歌看去,默叹一声,随后老人携着笑容,双眼一闭。
伴着“嘭”得一声巨响,尘烟四起,地面尽皆凹凸不平,着为凄惨。
而叶歌于千钧一发之际避开死亡威胁。他站在门口,对着前方躬了一身,双眸突然变得极为锋利,看向半空,呢喃一声“曹兴”,便整理衣冠,带这些逃命的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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