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牧师,一身粘着灰尘与泥土的牧师白袍,棕色的头发有些乱糟糟地,眼窝深陷,鼻梁高挺,有些木讷的国字脸上有着几条浅浅的皱纹。
他就像在田间耕作的老农一样,脸上刻着岁月和艰苦留下的痕迹。
但是他就是华夏区的第一牧师,曾经的大神候选者——独闯天堂。
而这个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人,如今也才刚刚三十。
“苦行僧”——这就是他的称号,虽然称号是要成为大神才能有的,但是以他的名望,被人冠以一个称号也无伤大雅。
“天堂大哥。”唐言泽看着他,喊出了那个阔别许久的称呼。
独闯天堂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唐言泽,看着这个长得越来越像他哥哥的年轻人,不由得一阵恍惚。
就像当年那个人重新站在了他面前,招呼他去救治天下疾苦。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唐言楚根本没有死,就那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看到是唐言泽后,他才反应了过来,心里不由得一痛。
而苦行僧强大的内心让他快速平静了下来,露出一个笑容:“好久不见了,言泽。”
“好久不见。”唐言泽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如此回答着。
“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坐坐。”独闯天堂道,拉着他走进了牧村的这个驻点里。
……
“这样吗?我知道了,小事而已。”在听了唐言泽的来意后,独闯天堂点了点头道,“烽火连城……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牧村永远是你的力量,哪怕拼掉整个基业都在所不惜。”
独闯天堂用沉稳的语调,诉说了他的决心。
而唐言泽更从这决心背后,听出了一股浓浓的悲怆和怀念。
唐言泽有时候也会想,哥哥在他们眼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何他明明去世了那么多年,却依旧有诸多人愿意为他而赌上一切。
他曾以为复仇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可是他越往下走,就有越多的人聚集到他身边,那些人,全都是为了唐言楚。
他对此非常欣慰,但也有些迷惑。
身为弟弟,他虽然亲近哥哥,但也因为从小一起到大,反而看不出他身上的闪光点,也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他打生打死。
唐言泽看着陷入沉思的独闯天堂,将这些疑问藏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抱歉,我走神了。”独闯天堂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抬起头道。
“没事。”唐言泽摇了摇头。
独闯天堂整理了一下情绪和思路,看着唐言泽道:“牧村会全力帮助你,但我想问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唐言泽神色一凛,他知道独闯天堂这是在考验他。
他思考了一回儿,试探着道:“我想……让牧村用公关的手段化解,尽量避免激起太大的反应,尤其是掩盖牧村在这件事中的痕迹。”
独闯天堂微笑着点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用你的身份直接对话几个不会被烽火连城拿到情报的大公会会长,再由他们出面压下这件事,这样烽火连城就不会发现牧村的影子,而是以为我们说服了那些会长,还会让他们对那些公会与我们的关系产生怀疑,最终产生隔阂。”
“那为什么要抹去牧村的影子?借用牧村这张意外之牌,坐等事情闹大,再狠狠地扇他们的脸不是更好吗?”独闯天堂道。
“击溃烽火连城怎么会是让他们颜面尽失几次就能完成的,打击名望只是伤筋不动骨,他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损失,我还用掉了牧村这张王牌,我要是真这么做了,估计就是世间第一蠢的人了吧。”唐言泽苦笑道。
牧村和他的关系到底怎么样,是烽火连城不知道的。
人死情散,唐言楚去世了那么多年,他留下的人情到底有几分还在、几分能被唐言泽继承都是一个未知数。
独闯天堂和唐言楚当年的感情再好,在别人眼中,一场黑暗年代就足以偿还当年的情分、发泄内心的不满了。
像陈无归这样的,终究是少数。
而莱茵里,独闯地狱确实和唐言泽关系很好,但是那也只是私交,他到底能不能干涉独闯天堂的决定是无法猜测的,而独闯天堂到底会不会为了当年的那场疑案而搭上整个牧村,更是没人知道。
不过在所有人看来,独闯天堂不会这么不理智。
所以,牧村的支持是唐言泽一张隐藏的王牌,要是被战火纷飞知道自己几个下属的拙劣计划就把唐言泽的一张王牌给逼了出来,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所以,虽然唐言泽很想做出回击,但是他要忍住,一次的打脸奈何不了烽火连城庞大的基业,他要做的是找准时机,一击致命。
不过这件事也不会这么算了,那些人必须付出自己的代价。
此时,夜蝶和阿德雷德已经潜入烽火连城的据点,准备刺杀了。
那里的数十号人,一个都别想逃掉。
唐言泽眼里的对手只有战火纷飞和那些高层,烽火连城的普通帮众都是无辜者,唐言泽不会主动去伤害他们,但如果他们先来伤害自己,唐言泽也不会和他们客气。
“言泽,和我说说这些年的事情吧。”独闯天堂道,“我从地狱那里听到了一些,但是终究是模模糊糊的。”
唐言泽点了点头,和独闯天堂慢慢说起了这些事情。
他从未和别人完整地说过这些,因为他不愿意回忆那些痛苦的事情,也不愿对别人敞开心扉。
但独闯天堂的身上却有一种令人安心而可靠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对他倾诉。
他从哥哥出事,他远赴悉尼的那一年说起,说起了哥哥那一本本泣血的日记,说起了如何来到莱茵,说起了之前的事情。
独闯地狱慢慢地听着,同时也在观察着唐言泽,他向来有着观察人心的天赋。
他和他哥哥很像,但是终究有着很大的不同。
唐言楚是一位真正的圣徒、君子,外表和内心一样地宽宏博大,他从未有过疑问,从未因什么停止过脚步,仿佛世间的一切义理都在他心中,他永远能找到答案。
而唐言泽不一样,他似乎继承了一些唐言楚的君子风度,但终究不及他。
但是他有着唐言楚所不具备的人性。
比起唐言楚那样完美得似乎不存在于世间的人,唐言泽才更像个活生生的人。
他的言行和眉宇间带着尚有残余的稚嫩,他有孤独,有焦虑,有惊慌,有愤怒。
他有着善良和黑暗的两面,却用道德、良知和爱情压制住了黑暗的一面。
他有着文弱和幼稚的外表,心里却似乎藏着极端的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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