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
她笑的时候脸上露出一对可爱的小酒窝,看我的眸子里充满了纯真和无邪,只是略让人看一眼,就深深地陷进去。
“刚好顺利捎你一程,不用这么客气。”我很沉静,“对了,你要去哪儿?”
她把头偏向了窗外,回头的时候眼睛蒙了一层淡淡的泪光,我没去看她,也许她也有什么伤心事儿吧,但是我那时觉得她毕竟还年轻,有点小忧伤是正常的,也就没打算安慰她。
“如果你不想告诉我具体地点,要下车了跟我讲一下!”
“我去葫芦观。”她说。
“哦,我也去那里。”
“真的?”她忧伤中突然又冒出一抹欣喜。
我不太理解女人这种晴雨不定的变化,只是点了点头,放在油门上的脚掌稍微压了压,车子速度加快了。
“大叔,你去葫芦冠是求缘还是还愿?”
“我不求缘也不还愿。”我说道,“还有,我很老吗?”
她拨浪鼓似的摇头,眼睛笑成两只小月牙,说:“大叔你不老,只是感觉你跟其他男生不一样,言谈举止都很成熟,跟我老爸一样!”
我没想到她挺会夸人的,心里也舒畅了一些,于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姓氏随我妈妈,叫苏婷,苏州的苏,婷婷玉立的婷。”有些出乎意料,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她对我这个陌生人没有丝毫警惕,“大叔你的名字能告诉我吗?”
我手臂熟练的将方向盘打到底,车子平缓地转过了一道急弯,然后说:“我叫庄秋。庄园的庄,秋天的秋。”
她的手臂死死抓住门上的把手,脖子缩进衣领里,眼睛里还有明显害怕,显然是刚才那道急弯把他吓着了。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敢自己开车上来!”我见她如此胆小,摇着头说道,“山路就是这样,越到山顶急弯越多,路的坡度也会变大,没亲自开车走过这种路的人,都会找一个熟悉地形的老司机,自己一个人贸然开上来,是很危险的。”
本来我后面还有话,但我发现苏婷的脸已经绯红,也就此打住,不愿再刺激她了。但我心里想着,她既然敢自己独自开车上来,一定有很重要的理由,无论那个理由是什么,对她来说都很重要。
“你呢,你上来时求缘还是还愿?”我开始找话题吸引她的注意力。
“啊,我啊!”她果然轻松了一些,脸上再次露出幸福的笑容,“我上次求了一次缘了,这次该还愿的。”
“难道你不是来还愿的吗?”
被我看破了心思,她含羞地点了点头,把娇弱的身体靠在了座椅上,长长叹了一声,说道:“我还想再求缘!”
“求了不还又要求,你可真够贪心的啊!”我随口一句,可是这句明显惹怒了她。
“爱情的事能算贪么?”她瞪着我。
我想打自己一巴掌,可惜开车腾不开手,只好说:“爱情不算,爱情是伟大的,怎么能算贪呢!”她才开心地笑了。
我不懂爱情,那句是随便说的,只要她开心就好,然后到了葫芦观,我们就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所以犯不着跟她争论什么,只要不是触犯法律和个人底线的问题,我都顺着她。
“大叔,你人真好!”她身子朝我靠近了点。
“是吗?”突入其来的示好让我有点措不及防,特别是像这种天生让男人升起保护欲的小女孩,于是习惯性地伸手去拿水,却想起了今天我根本没买。她看着我怪异的动作,很快明白了什么,从包里取出一瓶百岁山递给我,她见我迟迟不接,解释道::“大叔,我只是打开了还没喝的。”
我笑着拒绝了,但像我这种不要脸的人,到没有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依然把绝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开车上。
我记得老家有一个小寺庙,小的时候祖父母经常带我去,阿弥陀佛作几个揖,主持就会从从祭坛上取下几个糖果赏吃。那时候有一种说法,祭坛上的东西都是菩萨施过福的,只有小孩、妇女和病残才有能享用,因为也只有这些人才需要菩萨的保佑,健康的人应该把机会让给那些需要的人,不能去争。
小时候不懂这些道理,只知道糖果很好吃;长大了还是不懂这些道理,现实是弱肉强食,人道与天道不一样,是以不足补足的。所以随着经历的增加,人也就变得现实了,逐渐忘记忘记了信仰,把社会当做最可信的老师,什么都得学一套,久而久之身上就套着一层坚硬的铠甲了。
我们下了车,一同进了葫芦观。
葫芦观的商业模式还不错,市场化做的也挺好,对外打的是道观的牌子,而观里供奉的却不是道家的神,反而佛教的占据了大部分,例如大日如来、观世音、弥勒佛和十八罗汉等流量大的明星佛。或许是为了照顾如来的面子,就没给玉帝立位,而是弄来了两尊小神文曲星和武曲星供奉着,供求功和求名的人膜拜,倒是紧紧把握现代人的需求,做出了优质的内容输出。
葫芦观里的盈利模式也有自己的一套:主持在门口搭个台子,台子上堆满香蜡,明码标价多少钱,例如一根香一百块、一根蜡两百块,这还只是最小的香蜡,若是更大的也就更贵,一件儿上千也不是难事。但是买不买、买多少都不强求,你要是心诚也就多打赏一些,若是囊中羞涩就少打赏一些,完了求一支签,菩萨再跟你唠嗑唠嗑,至于听不听得到这福音,那就看你的缘分了。
我一进门就认出了主持香火的是藤花花大师,她倒是一头钻进钱袋子里,一时还没认出我来。我在想,要是小亮来了,她肯定能立马认出来。
藤花花一见我和苏婷并排走入,还没走到香火台前,就远远地热情吆喝:“请问二位是求姻缘还是求子啊?”
苏婷连忙离我远一些,小声道:“我求姻缘!”
藤花花近处望了我一眼,终于认出来了,脸上的笑容逐渐职业化,笑吟吟地说:“原来是庄总,您是求官还是求财啊!”
“我没什么好求的。”我说。
藤花花眼光一闪,对我说:“庄总,您年轻有为、气度不凡,应该多多求事业求桃花,往日里是菩萨眼太忙,没瞧见庄总这样的大福之人,今日庄总您就主动去给菩萨挑个灯,菩萨自然就注意到,会施大恩给您。”她活像我在老家见过的神婆,瞪人的时候又丑又可怕,还不停地往我手里塞香火,“这些香火一烧,保您一年卡罗拉换宝马,取个漂亮媳妇儿人人夸!”
我一脸茫然,低头看着怀里的香火,这个量没有个两三万根本拿不下来,心里早已经把藤花花这个忘恩负义的老婆子骂了底儿朝天,吃我的饭还坑我的钱,缺德缺成这样,活该你嫁不出去!
我把香火放下,再次强调我什么都不求,但碍于菩萨的面子烧点香蜡,于是抽了一炷香、一对蜡,都是最低配版的。藤老婆子见我铁了心,也就不再劝了,把脸转向我旁边的苏婷,笑靥如花。
我打开微信扫码,自顾自付了700块钱,就往里走去,苏婷的事儿我也不想管了。进了殿里,音响里放着《大悲咒》倒是悦耳,里面的人大多挤在大日如来、观世音面前,等着上香作揖求愿,而旁边的一些名气小的沙弥只得受冷落。我想他们是心宽德厚的菩萨,应该不会介意这种冷落的。
我向来不信教,自己来龙海山主要是办一件私事,烧香拜佛只是入乡随俗走走流程罢了,于是略一停留,就在一尊无人问候我也不认识的菩萨像前上了香。
我上完香正要走时,苏婷刚好走进来,她抱着几根豪华版香蜡小跑来到我面前:“大叔,你这就结束了?”
我看着她手里的香蜡,诧异地问门口那位大师送你的?
她摇摇头,咬着嘴唇十分认真地对我说都是花钱买的。
这数量加上这配置,没有一万块钱还真拿不下来,而苏婷很爽快地就花了,还一脸幸福的模样,真是人傻钱多,这钱够买一只好几克拉的人造砖石戒指了。
“希望你的爱情值得吧!”我感叹了一声又问道,“你打算给哪位菩萨烧香啊?”
她踮着脚尖望了望某个人堆,是观世音菩萨,可人家都是求子的,你不是求爱情的吗?但当我看到观世音的法相时就明白了,绝对是这殿里最漂亮、最好看的一尊了,对她这种小女孩最具吸引力。
跟苏婷告别后我就去葫芦观里散步,一圈转完回来后,我基本心里有数。几年前来了一次,记得葫芦观里养了一片福树林,当时我看了几眼,感觉不出来与别的树林有什么区别,但是今天又去看了一眼,似乎确实有些不同。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要福树的人都比较讲究,随便拿颗树去忽悠人家,迟早是会被人识破的。虽然我觉得葫芦观商业化的味道有点重,但他们确实有些东西传承下来了,而这些东西往往不似香蜡那般能用眼口耳鼻轻易感受到,所以无法顺利推广出去,福树算是其中之一,这种东西只有闲时养着,遇到懂行的人再销出去。
以前听说过福树,但上次来的时候只是走马观花,没往那方面联想,后来回去的时候想起便有了一些猜测,有几次想抽空过来看看,因为太忙就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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