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伟在张强家没有太大收获。
他只能把线索寄托在手机上，希望猴子能从中查到有用的信息，尽管那很渺茫。
职工小区的门口有人卖水果，没有赵丽最喜欢吃的榴莲，孙伟买了袋香蕉带走。
小会议室里依旧一片忙碌，秦万龙已经开始喝浓茶，这是代表他异常疲惫的信号。
“怎么没买我爱吃的？”赵丽剥开个香蕉就啃，眼睛却一直盯着电脑屏幕。
“姑奶奶，这可是会议室，弄榴莲进来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孙伟把秦万龙换去休息，自己盯着电脑查找。
傍晚时，依旧没有发现，那辆白色面包车似乎是凭空出现在停车场，铜瓦街两个入口的监控已经被排查到案发前三天，这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
“排查所有同型号，不要只盯着颜色。”秦万龙突然想到什么。
“组长，这辆车很不对劲，监控显示它案发前两小时进入铜瓦街，我查到昨天也没发现它驶出的监控，但这辆车是银色。”赵丽把显示器定格。
“伪装贴纸！”秦万龙一拳砸在桌面上。
汽车贴纸并不是新鲜事，很多车主会为自己的爱车进行这种美化，但那只是简单的两条弧线而已，像这种把整车贴满的做法已经变成了改装车漆，很少有人敢这么做。
有了时间地点，一辆车的行动轨迹很容易查出，赵丽凭着一份地图和几个摄像头，很快确认了车子的移动轨迹。孙伟被再次派了出去，只是这次有赵丽陪伴。
每座城市都有边缘，这里既不属于城市，也不属于农村。无数满怀希望的青年就是从这里开始起步，慢慢朝城市的中心进发。
赵丽穿了件轻薄的毛呢风衣，配上她苗条的身躯，足以媲美那些所谓的明星。
孙伟觉得自己应该离她近些，免得被别的男人占了便宜。
“这一带是废弃的老瓷厂，里边只有几户没搬走的老员工，六十多的人了，怕是干不出那种事。”孙伟指着不远处一排两层高的红色小楼说。
赵丽眨了眨那双迷人的大眼睛，含着笑问：“你很清楚这的情况啊，老实交代，劫匪是不是跟你一伙的。尤其案发前你也去过银行，具有充分的时间观察押款车行动路线。不许否认，银行监控我都调出来了，你盯着那个3号柜员笑了两次，时间只间隔二十三分钟！”
女人的逻辑跳跃性很强，但总会把所有事情都扯到情感方面。
孙伟挠挠头，决定把问题扯回案子本身：“我家以前就住这，前边有棵柳树的那栋就是。我在这住到小学三年级，里边都是什么人我很了解。”
“嗯，我知道，你户口本上写的很清楚。可我更想知道3号柜那女的是怎么回事？”赵丽开始撅着嘴。
“那是我高中时暗恋的班花，怎么，吃醋了？”孙伟表情严肃。
赵丽抬腿就踢了他一脚，继续往前走去，嘴里说着：“不要像孔雀一样，见个女的就开屏。我可是单身贵族，你慢慢找你的初恋去。”
计划经济时代，几乎每个城市都有着自己的国营工厂。从陶瓷，到水泥，再到农机，几乎包含了民用物品的各方各面。随着市场经济的开展，这些工厂因各种原因开始走向衰落。
孙伟的父母以前都是这个陶瓷厂的员工，只是他们比较幸运，在厂子效益不行时，就选择自主创业，并很快取得了成功。虽说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这里承载着孙伟童年时的记忆，但现在却与一桩杀人抢劫案联系在一起，心里确实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瓷厂的面积很大，但可供居住的房屋并不多，除却家属楼外，就只有几排以前的简易平方，赵丽很容易就能把情况查清。
“和你说的一样，家属楼里都是些老人，儿女不是搬走就是外出打工，后天就是大年三十，可回到这的只有五六个年轻人，都对嫌疑车辆没印象。看来只能去问问那边了！”赵丽把手指向家属楼前边的几排平方。
瓷厂虽然倒闭，但负责管理的班子却还在，本着废物利用的原理，他们在原本堆积原料的空地上盖起了几排平房，用来出租给有需要的人群，也为职工谋取些福利。
还有三天就要过年，租住在这里的人已经大部分离开，只有两户种菜的人还在坚守，这段时间的菜价一直居高不下。
“老人家，我想问问，您见过照片上这辆车吗？”赵丽朝一位菜农打听。
老人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这位漂亮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在那不住的摇头。
孙伟笑着走过去，一口地道的文北方言随口说出，老人这才恍然大悟，结果孙伟递来的香烟就开始在前带路，他的妻子则一脸警惕的盯着赵丽。
“老人家听不懂普通话，得亏我是本地人，要不咱俩还得回去找翻译。”孙伟笑呵呵地说，得到赵丽的一个白眼。
平房东边是排大树，后边有个不大的仓库，这里还有两间房子，孙伟在仓库门口看到两排轮胎印，赶忙摆上参照尺拍照取证，并通知还在附近做调查的猴子带人过来。
“老人家说这里租出去才两个月，那辆车只出现过两次，这边平时没什么人过来，所以对那辆车印象很深。”孙伟皱着眉头说。
赵丽需要的不是这些，她需要嫌疑人的外貌特征和具体人数。
孙伟却无奈地摇摇头：“你也知道，老人平日休息的早，住这的人平常都是昼伏夜出，很难有交际。只能想办法查查租房合同，或许那里能有些线索。”
猴子带来了管理员，手里还拿着租房合同。
“您也知道，这平房有近百间，平常都是按登记本上的时间收租，哪还能记得人长什么样。合同倒是有，里边还夹着身份证复印件。”管理员小心翼翼地说。
孙伟从合同里找出复印件，上边是个二十多岁的年青小伙，名字叫刘云照。是临江省的人，距离文北足足上千公里。
“假的，系统上就没这个身份证号。你们平常不查验么？”赵丽把警务仪装回背包。
“你们也知道，这就是个为职工谋福利的地方，就算想查，我们也没那设备啊。只要看了身份证，再复印一份存档就成，反正没哪个通缉犯敢亮身份证的。”管理员一脸委屈。
猴子挠挠头，这种事很普遍，别说这还有登记，有的村里连名字都不知道，给钱就租，一次突击检查能抓回三五个逃犯来。
技术人员提取了门锁上的指纹后，猴子这才让管理员打开，首先要搜查的便是仓库。
“站我后边，对方可是有枪的。”孙伟把赵丽拉到自己身后。
美女警察很不满，两步就踏了进去，直接把孙伟甩在后边。
老式仓库都是用铁皮瓦盖顶，并在四周装满玻璃窗，让整个仓库显得光线充足。
仓库中并没有想象中的灰尘遍地或是霉臭扑鼻，反而显得异常干净，只在靠墙的角落里有着一堆黑灰，被门外吹进的寒风卷得到处都是。
孙伟用手摸了摸，苦笑着说：“纺织物，我估计疑犯把被子都给烧干净了。”
DNA检测已经发展为一个趋势，精明的犯罪分子现在连根头发都不愿留下，生怕被查出自己的身份。
猴子跑去打开房门，发现里边空无一物，还冲满了刺鼻的消毒水味，看来是嫌犯自己在房间内喷洒的。
“神经病，平房里的厕所直接没用过，这混蛋难道是跑外边的公厕吗？”猴子骂骂咧咧的回到仓库，诉说着自己的发现。
“很有可能，说不定嫌犯只在这待过几天，一是租房打扫卫生，二是销毁罪证。别说厕所，我估计他连吃饭都是在外边。租这只是为了迷惑咱们，或是只为停辆破车。”孙伟狠狠的踢在地上，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挫败感。
只有赵丽依然蹲在灰烬前查看，不时用手摸索着什么。
“男人啊，就是不小心，点完火就该守着，不烧干净怎么算毁尸灭迹呢！”
孙伟赶忙转过头，只见赵丽面前堆着些银色的丝状物，有的还是片状。
抽烟的人都知道，香烟盒内总会有一层亮晶晶的锡箔纸，那是为保持香味而特地加上的，很难烧化，赵丽找出的就该是这东西。
孙伟把自己的烟全都抖出来，让猴子用打火机点燃烟盒，觉得火不够大，又捡来几根枯枝加上。
“这可能有五六包的数量。”孙伟把锡箔纸从灰烬中挑出做对比，说出自己大致的判断。
“比你说的还多，烟盒内的是铝箔纸，不是你所认为的锡箔纸，高温下化成拉丝状体积会缩减百分之九十以上，嫌犯把烟盒裹在被子里点燃温度比你的枯柴还高，现在随便扒一下就找到这么多，你觉得五六包的分量够吗？”赵丽冲着孙伟翻白眼。
“小卖部，嫌犯烟瘾很大，一定会就近购买，这种人不会一次买很多，因为随时要躲避搜捕。”孙伟咆哮着往外跑，猴子紧紧跟上。
瓷厂地处市郊，小卖部并不多，从厂门出去最近的一个商店都在三百米之外，孙伟抬着头一路观察，却很遗憾的没发现监控。
“帅哥，要买什么，进来看看。”店主是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正拿着手机在看小说，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招呼。
小商店只有两个门脸，狭小的内部堆满了商品，显得很是凌乱。
孙伟表明身份，要了两包香烟，把一包递给猴子，然后和老板攀谈起来。
“监控没装，这一片人本来就少，平常来的都是附近街坊。你说最近两个月的可疑人倒是有一个，总是七八点中，人最少的时候过来，到隔壁炒两个菜，吃完又到我这买包烟和个大瓶的矿泉水，吃的有时也带，都是些面包火腿肠什么的。他头次来买东西，我多找了他五十，走半道又给退了回来。平常这种小年轻买东西都是用手机扫码，就他一个付现金的，说的又是外地口音，所以我记得清楚。不过他老是戴个口罩，说是鼻子有毛病，受不得冷。”
“他经常来吗？”孙伟想问清楚。
“也不是常来，上个月连着来了七八次，这个月只来过三次，我问他回不回去过年，他说还有件事没办完，过两天就走，临走前还买了几个垃圾袋，最大那种。说了半天他不会是个杀人犯吧，天地良心，我可没卖过管制刀具给他。”胖老板的反射弧有些长，现在才想起来面前的是警察。
孙伟安慰了这个热心肠的老板，转头走到隔壁的小饭店，想要问问店主疑犯的长相，却发现店门是关着的。
“走了，说是回老家过年。连最后卖剩的一斤多好肉都送我了，估计要等元宵才回来。”胖老板站在门口说。
线索就这样被中断，孙伟拿出手机直接打给赵丽：“你还在仓库吗？看一看地上有没有塑料燃烧过的痕迹，大量塑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很快传来赵丽的声音：“有，但是并不多，按烧结程度来看对方应该喷洒了助燃剂。”
孙伟无奈的挂断电话，脑子里一片乱麻。
嫌犯买垃圾袋应该是想处理生活垃圾，否则在他留下的面包袋和包装纸上就能提取指纹，最少能对比出是否有过前科。
腊月二十八，距离过年还有两天，大量外出打工的人开始返乡，文北城内的人流暴增。
孙伟和赵丽垂头丧气的回到警局，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已中断，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三台尚未出现的改装车上。
秦黑脸被上级责骂，这让他很难堪，为此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梳理了线索。
沉寂多时的徐智觉得该改变思路：“我....我觉得.....该查资金流.......向，两千.....七....百万不能存.....银行，他们要......要....”
“要想办法洗钱，或是把钱弄到境外，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孙伟抢着回答。
秦黑脸这次真的黑脸了，指着文北地图问道：“整个文北边境四百多公里，大小口岸7个，偷渡的地方不计其数，你怎么堵截？通向各边境的盘查非常严格，别说2700万，光是那三辆改装车就无法通过，把嫌犯当傻子么！”
赵丽把电脑上的照片放大，指着驾驶座上一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人说：“嫌犯利用冬季戴口罩人多这点，一直在隐藏样貌，但我发现这个人的右手有问题，你们看这个纹身。”
“忍字而已，好多人都纹这个。”孙伟随意瞟一眼就嘟囔道。
“看清楚，这是个戒字！据我所知，很少有人会纹这个字，因为很容易把他和毒品联系起来。”赵丽使劲踩在孙伟的脚背上。
秦万龙再次拿起法医送来的验尸报告，仔细端详半天后才说：“每位死者都是被三发以上子弹击中，大部分中弹点都在头部。只有押款车后箱的押运员是被击中脖颈和下肢，这固然与他当时的位置有关，却也说明劫匪的枪法并不精准，都是抵近后射击。也就是说，我们面对的这帮匪徒心狠手辣，但并不是训练有素。他们成功打劫押款车得益于精确的情报和完美的布置。按孙伟提供的线索，嫌犯把商店老板多找的钱退回，应该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可偏偏是这种人驾车堵住路口，甚至可能亲自参与抢劫。”
犯罪和自杀一样，都是在于一刹那的冲动，带一名想要自杀的人体验蹦极，他会在解下安全绳后迅速回家，从此不再幻想死后解脱这种事。一名拿刀行凶的人在被注射安眠药后，醒来的第一件事还是回家，他甚至会把自己拿刀想要杀人的事忘掉。
九名以上的匪徒为打劫押款车足足谋划半年之久，这其中经过了一百多个日夜，却没有丝毫悔意。除了丧心病狂，孙伟认为只有重压无法摆脱的人才会办得到。
“查到了，纹这个字的人大多是在个贴吧聚集，他们都自称为老哥。”赵丽把自己搜索到的消息放大在显示器上，那里显示出无数张纹着戒字的图片。
有组织犯罪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人员聚集，大多数是以行业或者同乡划分，人员参差不齐，大多数都是浑水摸鱼的小喽啰。而这次劫案已经牵涉到八条人命，孙伟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员会聚集在这种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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