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柔软的小动物，要么长刺，要么长出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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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久没有见过成佑善了，金瑞霖已经记不清了。因为他已经不会像在外婆家时那样，在日历上一笔一划的计算着和成佑善见面的日子。
他已经习惯了和她分开。以至于在听见“成女士”三个字时，他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人不少成佑善，而是成美善。
“瑞霖，妈妈来接你回家。”
突然见到成佑善的震惊远远比不上“回家”两个字给金瑞霖的震撼。他明明就在家里，妈妈准备带他回哪里去？
成佑善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边还跟金载贞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成佑善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抱住了他，他却没有想象中的惊喜或兴奋，只是平静的接受着对方的拥抱，感觉对方好像因为他的冷淡有些难过才抬手轻轻回抱住对方。
没有让这对久别重逢的母子说些体己话，金载贞就走了出来让金瑞霖上楼收拾东西，直到将他拖回自己的卧室里才告诉他，他妈妈要把他带到M国去住一段时间，课本之类的却都不让他带上，说是没有什么必要。
虽然奇怪，但是他没有多问，按照姑姑的指示简单的收拾着行李。并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几乎只是将昨天才从行李箱里面拿出来的行李再默默放了回去。
他看见差点被遗忘的礼物盒，将礼物盒放到了背包的内侧，拉上拉链，背到背上。行李箱则让吴叔帮他拎了下去。
去机场的车子已经备好了，只等着它的乘客。
车子先开去了医院，昨天晚上金瑞霖在那里睡着后是被吴叔抱回去的。只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再次回到了那里。
进入病房，金瑞霖正准备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却被郑喜子一把抓住手腕。
对方紧紧抓在他的手腕，金瑞霖觉得有些疼。
“你要到M国去了。”
金瑞霖一怔，郑喜子的眼睛从未这般晦暗过，她接着道：“你妈妈在M国也非常想念你，你先去M国玩一段时间。”
奶奶抬手，摸了摸金瑞霖的脸颊。
和外婆一样，同是满是褶皱的手，但外婆的手显得干瘪粗糙，郑喜子则柔软细润。
金瑞霖从奶奶的手里品出温暖与心疼来。奶奶仔细地端详他，嘴角有些颤动，她干涩的眼中隐隐有着泪光。
“家里没事，不要担心。在M国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就给家里打电话，听你妈妈的话。”
金瑞霖问道：“我还能回来吗？”
郑喜子眼中的泪光颤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手。
良久，金瑞霖以为她不会回答他了，却听见郑喜子说道：“很快。等家里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就去接你。”
金瑞霖朝着门外的走了出去，他迈出第一步，步子沉得像是抬不起来。但他没有停下，一步一步，朝成佑善走过去。
走到电梯前，他听到跟在身边一直安静着没有出声的金载贞的声音，带着叮咛：“好好照顾自己，姑姑很快就去接你。”
金瑞霖有M国国籍，可以跟着成佑善在M国暂避风头。这是她和兄长、母亲一致默认的解决方式。如果不是金瑞霖没有听他们的意见，他们根本不会让他回国。
金瑞霖留意走在他身旁的成佑善，妈妈并没有止步，她甚至连神色都未变动，仿佛金载贞的那句话，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金瑞霖忽然想到，现在临时让他出国，事先根本没有计划，看样子还准备让他在那里常住，不知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金家是事情才能处理好。
他回头，想要看一眼奶奶，但是慢慢合上的电梯门和紧紧关上的病房门，挡住了金瑞霖的目光。
他能看到的，唯有泛着寒光的电梯门，隐隐倒影出他迷惘的样子，这在溽热的夏季，使得他心底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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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今天是周五对吧？”身后还背着自己的小包，座位旁边摆放着菊草叶玩偶和一个礼物盒子，车后座的金瑞霖突然问道。
“对。怎么了吗？我们订的是晚上九点的航班，我们现在准者直接去机场。”
虽然不知道金瑞霖的问题的含义，但是成佑善本能的知道他应该有想要做的事情。
“嗯，我知道。我们从这里出去会经过清潭洞对吧？麻烦在清潭洞那里的一个小区停一下，我有件事要做，给我十分钟就好。“金瑞霖张开两只手掌，做着十的手势。
“好。也不用那么急，你把想做的事情做好。”
车子一路向前开，走出了医院附近那段安静又昏暗的小路，外面的街道，显得很是喧嚣。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车辆，灯火通明的城市，却让金瑞霖感到了孤寂，小手不自觉的寻找身边的玩偶，揽入怀里。
太阳缓缓西斜，带着飘飘洒洒的雨丝。
金瑞霖将透明小伞撑开，雨丝滴滴答答落在他头顶。右手撑着伞，左手握着礼物盒，朝着郑家走去。
经过小区内的儿童区爬架，他见到一个圆圆的小脑袋，分外眼熟。
“Jessi！”金瑞霖朝着滑滑梯上面站在的女孩喊着。
“呀，瑞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的拳击课不是停了吗？”郑秀妍的脚步哒哒，像落在伞上的雨声。她走到儿童城堡的门边，蹲下来问着下面撑着伞的金瑞霖。
“嗯，Jessi，生日快乐。这个给你。”
金瑞霖抬高手，把握在手里的小盒子举过头顶穿过阶梯递给她。
“啊？可是今天不是我的生日，你是不是记错了，是四月十八。”郑秀妍下意识接过对方手里的小盒子，有些奇怪的问道。
“我知道，这是我补上的礼物。还要麻烦你给秀晶道歉了，我这一次没有来得及买芒果布丁，以后有机会再买给她。”
金瑞霖抬眸望着对方，雨滴落下滴在他的手臂上，有些微凉，透明小伞挡住了他的视野，让他看不清楚郑秀妍的脸，更看不清她此时的神情。
“嗯，那个没事的，她已经每天催着我买了。”
郑秀妍握着礼物盒子，放到耳边轻轻摇了摇，噙着笑意望着金瑞霖。
“你又忘了带伞了吗？”金瑞霖这才注意到对方是一个人蹲在滑梯上面，她的周围也没有雨具。
“嗯。但是滑梯这里可以躲雨呀，你要上来玩吗？”郑秀妍轻轻拍了拍她旁边的位置。
“不了。”金瑞霖退了半步，想起上一次从这里离开的时候，也是雨天，雨势不大，但仍然有能力将人淋湿。
唯一不同的事，那一次是他没有带伞，而这一次是郑秀妍。仰着头望着对方，问道：
“Jessi，我带了伞，能不能借点你头顶的雨？”
郑秀妍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这样问他，也想到了之前的事情，笑着：“哈哈，你还记得上次的事情啊？你怎么变得记仇了。”
“可以啊！”她背过身子，扶着楼梯旁边的扶手慢慢走下来。
金瑞霖马上把伞递到对方头顶。
站在金瑞霖旁边，郑秀妍有些奇怪，抓住他撑伞的手臂，仔细的看着对方眼睛，突然问道：“瑞霖？你为什么哭了？你被你家里人批评了吗？还是你不想上课却被逼着来上课了？”
“没有啊，我没有哭。”金瑞霖有些奇怪，他真的没有哭，虽然外面落在雨，密密麻麻的裹在他们身边不留缝隙，但是他的脸上干干的，眼眶也是干干的，没有眼泪偷偷滴下来。
“可是你的眼睛红了。”郑秀妍认真的说着，她好像有些生气，眉目微敛，又接着说道：“想哭就哭呗，难过了就哭，开心了就笑，为什么要忍着呢？你真奇怪。”
金瑞霖愣了愣，“我没有……”
或许是因为心虚，或许只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调转方向，说道：“我马上要去M国了。”
“哦，好的。”
“你就没有反应吗？”他像是有些不甘心又有些生气的追问。郑秀妍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知道了，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表示好奇或是挽留。
“啊？要什么反应吗？你又不是不回来了。”
郑秀妍觉得金瑞霖真的是她遇见过最奇怪的人，总是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不会哭也不会生气，只会傻笑，遇到什么事情都笑。
“可是，可是万一我就是不回来了呢？”金瑞霖更不甘心了，尾音里隐隐还有些委屈。
“哈？你们是搬家吗？”郑秀妍终于有些好奇了。
“不是。只有我和妈妈去Ｍ国。”
“那就行了。你的家还在这里啊，你总是会回家的呀。”金瑞霖是真的很奇怪，郑秀妍想。
“那如果，如果我没有家呢？如果不论出什么事，我都是被踢走的那个呢？”
怎么会没有家呢？郑秀妍没有问，想到今天本来想和小伙伴们一起玩，最后却因为下雨而搁置了的游戏，回应道：
“如果你没有家，你就自己建一个呀。就像我和Ann她们总是玩的游戏一样，我做妈妈，Ann是女儿，Mike是爸爸。”
“Mike是谁啊？”金瑞霖之前没有听过郑秀妍提起她其他的朋友，也没有见过她的朋友们。
“Mike是三号楼的，和我一个学校。”不等金瑞霖继续追问，郑秀妍就到达了公寓楼下，她侧身面向金瑞霖，和他道别：“我到家了，谢谢你的礼物，再见！”
说完，手里握着小盒子小步跑开，准备上楼。
“Jessi！”
“嗯？”郑秀妍从楼梯转角处探出半个身子，望着唤她的金瑞霖。
“Jessi，等我回来，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也一起玩，我当爸爸，你当妈妈？”
金瑞霖将伞悄悄拉到，挡住他的脸，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嗯，好呀。拜拜金瑞霖！旅途愉快！”说完，就继续向上爬着，没有再回头。
“谢谢，旅途愉快。”
金瑞霖打着伞转身走去，从远处看去像一朵刚刚长出花苞的无名花，小心翼翼的承受着夏季的甘霖，一面躲避着猛烈的击打，一面偷偷吸收着养分。
天空的乌云渐渐散去，边角微微泛白，天将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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