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爱军希望沈士章今天就来上班，直接算进试用期内。
“这个工作岗位，缺人？”沈士章皱眉狐疑盯着刘爱军，怀疑刘爱军想拿他一工多用。
刘爱军坦荡荡回答，“缺人，非常缺人。你这个工作岗位，现在一个能干的都没有。暂时，只能由其他工作人员顶上。但他们干的不行。你也明白，专业不对口，脑筋不在那根弦上，就干不出让人满意的活儿。”
现今遗容师岗位代理职务的是两个人，一个是清洁工王二麻，另一个是火化工老榫头。
王二麻野心勃勃，早就想占领这个岗位，因为这个岗位的工资比他做清洁工高一截子。可惜他在这方面没天赋，只爱钱不爱钻研遗容方面的学问，代岗后整理过的六具尸体，两具闹出了风波。
老榫头和王二麻不一样。
他没什么野心，代理岗位上的活儿干的中规中矩，至今没闹出什么风波。
但他不爱干这个工作，因为这个工作需要面对家属。生死离别时候的家属情绪特别容易激动，要是做的让他们不满意，他们根本耐不下性子听人解释，很容易激情上头张嘴大骂动手殴打。
对于老榫头来说，还是火化工保险。
蒋璐这时候敲门进来，朝着沈士章和刘爱军晃晃手机，“我局里有事，得尽快回去。你们继续谈，有事情打我电话。”
“你去忙吧，小沈交给我。”刘爱军站起来，绕过办公桌来到沈士章身边，拍了拍沈士章肩膀，“我带他熟悉一下环境，要是他回去没什么事可忙的，我看不如就留在这儿熟悉一下工作。咱们这儿什么都便利，管吃管住，饿了有食堂大妈做饭，困了可以到旁边那栋楼的宿舍里睡上一觉。”
蒋璐替沈士章答应下来，“他没事，就让他留在这儿。你多照顾一下士章，刘厂长，麻烦你了。士章，你别忘了答应我的那些事情。记住了，我走啦。”
说话磨磨唧唧，但蒋璐行动可不磨唧，风风火火一路飞快出了火葬场。
“咱也走吧，小沈。时间就是生命，我们不要浪费。”刘爱军边走边为沈士章介绍，“咱们这火葬场规模不大，但工作可不清闲。同志们无论年龄大小，都非常有干劲。之前在你这个工作岗位的欧果树老同志，即使重病期间，也坚持要守在岗位。”
“他现在呢？”沈士章有种不好的预感。
刘爱军眼眶红了，眼神沉痛，“在我给他批下退休条的前一天，他倒在了工作岗位上。”
“去世了？”
刘爱军沉痛叹息，微微点头，“但他永远活在我们心里，活在这个工作岗位上。你以后，也要向他学习，爱岗敬业。”
沈士章随意点点头，目光散漫无目的性的朝走廊两边房间打量。
刘爱军顺着沈士章目光所及地点指过去，“那就是遗容整理室，遗容整理室和冰库在一起，中间隔了半堵墙，这样给尸体美容的时候比较方便。”
遗容整理室外头牌子上没有直辣辣标记遗容整理或者遗体整容美容这些，而是标记着化妆室这三个字。
推开遗容整理室的大门，里面王二麻正在给尸体抽腹水。
这具尸体是从医院拉过来的，要在火葬场冷冻几天，等他远在国外的亲人回来，再做火化处理。
为了保证举办送别仪式时尸体不会腐败，遗容体面，尸体的亲属要求做防腐败处理。
防腐败的第一步，那就是抽掉这具尸体的腹水。
腹水内含有大量的蛋白质和水分，蛋白质中的水解酶会加快对内脏其他组织的分解，并在分解途中产生大量的水分和气体。水分和气体加快人体组织分解，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加速尸体的腐败进程。
如果不抽掉腹水，即使将尸体放进冷藏库内，内脏也会继续腐败。尸毒从内部浸侵到体表，取出后尸体脸色会发青发黑，并且会散发出浓重恶臭。即使用京剧油彩厚涂，用最浓郁的香水喷满尸体全身，也无法遮盖尸体腐败后的可怕面目和恶味。
王二麻抽腹水的做法是对的，但手法不对，非同一般的粗糙。
刘爱军喝止王二麻错误做法，指着墙边架子上的书，“看着书上的步骤做。看你那手法，那是抽腹水吗？对敌人行刑都没你这么可怕。”
王二麻有些不服气，但不敢违抗刘爱军的命令，他还指望刘爱军能让他正式入职这个岗位。
沈士章这会有点懵，盯着尸体腹部插着的毛衣针粗细的大铁针，下巴都快要惊脱臼了。
‘遗容师不就是给尸体穿衣服梳头吗？怎么还得拿这么粗的大针插肚子里头？尸体肚子这么鼓，是拿针头朝尸体肚子里打柴油？这样有利于火化更充分？这尸体怎么不穿衣服？工作台两边还有水龙头，难道还得给尸体洗澡？’
刘爱军为沈士章科普，“咱们火葬场资金不足，设备落后，抽血和腹水用的设备是医院吸痰机退休后改造的，这会儿正好坏了，所以只能用针管吸。麻烦是麻烦了点，效果一样。”
“抽血？”沈士章打起了退堂鼓。
打架见血他不怕，但给尸体抽血，他怕。
他尤其怕那个大针头，尸体不疼，他替尸体疼。
“要抽血的很少，来咱们这儿做整容化妆的也不多。老百姓节俭，能自个儿做的，就自个儿在家完成了。大部分都是送进来，直接火化。”刘爱军看沈士章脸色出现变化，担心沈士章反悔不来，赶忙补救。
“我不会抽血。”沈士章把拒绝工作的话表达的很委婉。他不会抽血，所以让他来也没用。
刘爱军鼓励性的拍拍沈士章肩膀，“不难，照着书上来就是了。我们这边有内部刊发的书，里边所有步骤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要你按照步骤来，绝对不会出错。”
王二麻这会儿也明白了，刘爱军身边这个眼生小伙不是尸体亲属，而是要来占领遗容师岗位的敌人。
他也看出来，沈士章不敢干，退意很足，可刘爱军定要挽留沈士章，态度强硬。
为了吓退沈士章，王二麻蚕豆大小的脑瓜子小陀螺一样旋转起来，“你看，我就是照着书上来的，一学就会。不过你下手的时候得小心再小心，一不小心，那腹水和血就会蒙头盖脸呲过来。我前头，就被血呲了一身。哎呦，幸亏那具尸体新鲜，没什么疾病。要是有的话，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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