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士章将书塞进裤子后口袋,弯腰提起厚布袋,准备帮忙小孙收拾骨灰。
小孙愣了几秒钟,缓慢站起来。他眼睛在骨灰和沈士章脸上打着转,脑神经紧急开会,快速计算估量着接下来怎么做对他最有利。
刘爱军带着王二麻出现在走廊拐弯处,看到这边情况,加快脚步朝这里走,“小沈,怎么回事这是?”
小孙这会儿已经有了计划,他打算再买个骨灰坛子把地上这些骨灰装进去。反正老板也不会过来看,他就算朝骨灰坛子里塞两个大头菜混充骨灰,老板也不知道。
刘爱军和王二麻要是不出现,王二麻没穿工作服,刘爱军不喊沈士章那一声,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他们出现了,还喊了一声。
这一声,让小孙想到了一件事情,他老板认识公墓处的一个领导。公墓处和火葬场那就是亲兄弟,互相肯定十分了解。
小孙觉得骨灰撒了这事儿,老板早晚要知道。
他可不想被老板解雇,所以只能将事情都推到沈士章身上。谁让他那么不长眼,偏偏撞碎了老板亲人的骨灰坛子。
在刘爱军和王二麻快要走到沈士章身后时,小孙突然指着沈士章,质问刘爱军,“看你这模样,应该是领导吧。这是你们火葬场的员工吗?他走路不看路,撞碎了我这边两个骨灰坛子。你看看,骨灰全撒地上了。你说,该怎么办?”
沈士章放开了厚布袋,盯着小孙眼睛慢慢站直身体。
他比小孙高一个脑袋,居高临下睥睨着小孙,眼里翻滚着戾气,“你把刚才那些话,再说一遍我听听。”
“你,你想干什么?想打人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你知道我们老板是谁吗?”小孙拿老板当挡箭牌,窝囊后退两步,色厉内荏威胁着沈士章。
沈士章握住小孙衣领,将小孙提了起来,“我打你干什么,我得好好伺候着你,为你好好服务。你看我现在做的怎么样,你仰头说话累脖子,我帮你抬抬身高。”
小孙紧紧抓着沈士章胳膊,徒劳朝沈士章踹腿,就像是被大老鹰抓住的人形小蛤蟆,无论怎么反抗也摆脱不了沈士章的手掌。
他努力歪脑袋,向刘爱军求救,“快让他放下我!”
不等刘爱军说话,沈士章先一步放下小孙。
用插鱼的力道,沈士章将小孙朝地上用力一插,松开手。
小孙脚底板麻疼,根本撑不住身体。他右脚后撤一步,双手划拉水一样在半空划拉了几下,这才找准了重心站稳。
“你,你等着!”小孙抓住已经逃到脚跟的胆子,用劈了十几道岔的声音威胁沈士章。
沈士章双手抱臂,不屑瞄着小孙,“不用等着,我就在这儿呢。你想怎么样,说来我听听。”
“你,你,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打你。我是,是,是……”
“呵!是什么呀?说呀。”沈士章手脚蠢蠢欲动,想狠揍小孙一顿。
换做出狱前,沈士章根本不会跟小孙这种坏了心的窝囊瓜废话,会直接抽小孙两巴掌,然后再来一顿老拳,用疼痛让小孙知道厉害。
现在他不能这么做,他吃过蒋璐的豆腐餐,已经是新的沈士章了。
刘爱军打圆场,将沈士章拉到身后,“这位同志,先把骨灰收拾起来要紧。至于骨灰坛子,我们火葬场负责重新给您送来两个。王二麻,去找刷子和几张硬纸。小沈,你过来把骨灰拢到一块儿。”
小孙见刘爱军这边软化下来,沈士章听话的用手拢骨灰,狐假虎威式嘚瑟,“你们要是没处理到让我满意,我跟你们说,这事儿没完。我老板会投诉到你们上级那边去,这事儿可不是个小事情啊。把我们老板亲人的骨灰给撒了,就和扒了我们老板亲戚家的坟一样,缺德。要是让外边知道了,你们火葬场肯定得臭名远扬。”
刘爱军笑着点头,拉着小孙朝他办公室走,“走走走,我们办公室说去。这边留小沈他们处理,你等着拿就行。”
小孙假装不情愿,在接触到沈士章眼神后,赶忙转过头,快走跟上刘爱军。
等沈士章把骨灰拢成一堆,王二麻才拿着工具缓缓而来。他不准备亲自上场干活,将工具递给沈士章,阴阳怪气抱怨着,“第一天干活,你就惹出这么大个麻烦,你这是跟火葬场犯冲啊。你在这收拾吧,我去干活了。骨灰坛子,一会儿小刘会送过来。”
沈士章用刷子将骨灰扫到硬纸上,等小刘把骨灰坛子送过来,他将骨灰分到两个坛子里,盖上坛盖,用厚布袋装起来,走向刘爱军办公室。
小孙和刘爱军已经达成协议,这事儿他们谁都不朝外说,你知我知两个工作人员知天知地知。
接过厚布袋,小孙和刘爱军打了个招呼,朝着沈士章冷哼一声。在沈士章看向他的时候,缩了缩脖子,随后又猛然昂起脑袋,大步离开。
刘爱军点点椅子,示意沈士章坐下来。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面包,递给沈士章,“拿着,中午没吃饱吧,饿了把这面包吃了。”
沈士章接过面包,随意看了几眼,将面包装进口袋。
借来知心老大哥式表情,刘爱军批评鼓励一起来,“小沈,你刚才能忍住不动手,做的挺不错。但你也有不对的地方,你不该威胁他。以后,这种人你会遇到很多,他们比他过分千百倍。还有那无赖的,为了达到目的,能直接躺到冰柜里。你以为那时候威胁有用?越威胁,他们越来劲。那种人,已经不要脸面,也不怕死,就是要钱。威胁他们,根本没用,反而会给我们带来麻烦。遇到这种人,不要冲动。记住一个字,那就是忍。”
“要是忍无可忍呢?”沈士章反问刘爱军。
刘爱军叹息一声,怅然摸摸脑袋,“忍无可忍?还是得忍。就拿医院里医生来说吧。医生遇到那胡搅蛮缠的病人亲属,难道能威胁或者打回去?要是这么做了,他除了一时快意,能得到什么好处?他得到的将会全是负面影响。同理,我们也是这样。”
沈士章还是不想忍,给了刘爱军模棱两可的保证“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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