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叔在三仔他们乡是一个狠人,我这里说的狠人不是争勇斗狠的狠,而是他觉着这件事可以干就去干的那种狠!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九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终于吹到了他们那个小疙瘩里,不甘平凡的程二叔不想一辈子和庄稼打交道,于是硬是狠狠的咬着牙,在农村信用社贷出了两百张“四人头”,开始干起了煤矿,所有人都不看好他这次的疯狂,各种嘲讽,挖苦,明夸暗讽接踵而至,程二叔充耳不闻,“横门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闷头苦干
可几个月过去了,打出的废渣不知有多少,他的煤井就是不出煤!这可急坏了程二叔,眼看着钱像水似的流出去,可井里的煤连影子都找不着,工人工钱都快发不起了,程二婶整天以泪洗面,不时的向邻居诉说自己命苦,嫁了这么一个折腾鬼,本来家里的日子还是很富裕的,(程二叔家的老爷子以前是三仔他们村的大队书记)可陈二叔的这么一番折腾,一下子又变回了贫下中农!那个时候她家四儿子刚出生(前面三个女儿),程二叔竟然连油都买不起!一言难尽!
终于,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钱没了!
他的好哥们毛狗胆卷了剩下的一千多块钱跑了!因为关系铁,程二叔便让毛狗胆到井上做出纳,毛狗胆便有了卷钱的机会,怎么说呢?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
程二叔蒙了
接着便是滔天怒火!
“毛狗胆,我日你先人板板,你卷跑的不是老子的钱,是老子全家老小的命,你是要逼死老子啊?”愤怒的陈二叔像一只暴怒的狮子一样上蹿下跳,捶胸顿足!
听到消息的程二婶一下子晕了过去!
可工人们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字,拿钱来!
因为这可是他们辛辛苦苦的血汗钱!
没办法,程二叔只能东拼西凑,不知受了多少冷眼才勉强把工人的账盖清!
三仔他们那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东家请进门,请客,散火了,也得请客!
如果东家不请吃散伙饭会发生什么?
都是下井的,你懂的,迷信!
哪怕喝口水都必须请,不然工人们是不会罢休的!
可家里都穷得锅都快揭不开了,去哪找钱置办酒席?
老话怎么说来着?
每个成功男人背后必定有一个非凡的女人,抱怨归抱怨,毕竟程二婶出身luo州李氏望族,虽然到了现代落寞了,可还是识得大体的!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就在程二叔无计可施的时候,她叹息了一声默默起身离开慢慢磨起唯一剩下的黄豆做起了豆腐。
一番忙碌后,一锅美味的豆腐出锅,见之无不食指大动!
“你哈傻站在这做啥子?今天不是请工人们吃散伙饭嘛?天都快黑了,你还不克请,虽然我们井口办不下克了,但规矩还是不能破的,她爸,鸡鸭鱼肉我们家拿不出来,难道一点酸汤苞谷饭还不让人家吃?输也要输得有气质,快克。”程二婶对着陈二叔一阵呵斥,将程二叔拉回了现状。
知妻莫若夫!
程二叔复杂的看了看自己老婆转身离去请工人。
这一餐散伙饭吃的很压抑,就一个菜,豆腐下苞谷饭,工人们吃的食不知味,不是豆腐不好吃,而是惋惜!
平心而论,他们下井这么多年,从未遇见这么好的东家,程二叔虽然出身“高干家庭”,可一点架子都没有,和工人们都是兄弟相称!
工人们在正厅吃,程二叔一家就在灶台放一张小桌子将就一下!
工人们吃好饭后,自然是要和主人家道声别,几个人走到外面刚想推门进去,三仔的梦中女神陈媛媛粉墨登场!
三岁的小程媛吵吵嚷嚷的,对今天的饭菜非常不满意,不满到了极点。
“妈妈,我不要吃豆渣,我要吃豆腐,豆渣不好吃,我要吃豆腐”,三仔的女神把碗敲得叮叮当当响,奶声奶气的抗议着。
宠女狂魔程二叔只能小声安抚:“明天妈妈在做给囵囵吃要得不?屋头阿几个伯伯叔叔们明天要回家了,我们要招呼好人家啊,囵囵乖,爸爸明天带你买糖糖吃!”
“爸爸,我也要吃糖”,大女儿抗议!
“我也要吃”二女儿附议!
“爸爸不许浑(骗)我”,小女神决议!
“咿咿呀呀”,几个月的小儿子也来凑热闹!
“都有,都有”,程二叔扶额苦叹!
什么?
豆渣?
东家一家吃豆渣?
而我们自己吃豆腐?
有时候的感动很简单,不需要多么华丽的词藻去形容。
赤城待之便好!
他们默默转身,几个工人对视的眼神中,他们清楚的从对方眼神中捕捉到了某种叫作愧疚的东西。
回到工棚的几个工人破天荒的失眠了,是的!破天荒。
以前他们都是倒头便是呼噜震天响!今天晚上的烟遭了大罪!你方抽罢我登台。
“老张,你睡着了喵(么)”?
“睡得着个球?”老张没好气的回答到。
“我日哦,几点了,小李老张你们搞啥子球哦,还不睡?”
“老王你装啥子球?你不也没睡着?还讲老子们?”
脾气火爆的老张立刻反击之!
几个工人聊了一阵后又沉默了起来……
“我觉得就臧(这)样走掉要球不得?”老张首先打破沉默。
“不走有啥子球办法,干了半大半年,煤炭的影子都看球不到,不要说东家心的不好过,斗是我觉得我自己的窝球火。”老王发表了几句。
“真他娘的日怪,我挖了这么多年的煤炭,按理说这个地方应该很容易出煤炭,可挖了这么久,全是废渣子!”小李成功的证明了他的存在。
“几位老弟兄,逼话卵话我也不想说了,今天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东家待我们臧样?大家心的有杆秤,我的意思恩,明天我们不要急着回家,再试一回干它娘的最后一炮,如果明天都还炸不出炭来,阿么,只有听天由命了,你们觉得臧样?”老张提出了请求。
其他几人纷纷符合:“要球得”。
不一会儿,呼噜声震天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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