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伟大的瞬间都要有个见证者，不然这场独角戏毫无意义。”
随着赵构的这声话音落下，无数甲虫从通道两壁飞出，扑了上来，疯狂啃食林谨的血肉。
身体虚弱的林谨根本无从反抗，任由甲虫咬碎他的身体，抽光他的血液。
只剩最后一口气，奄奄一息，浑身伤痕瘫倒在地。
此刻他血肉外翻，只有那么一丝血丝渗出，大半血液早已被抽干。
失血过多，这种时候早就濒死才对，然而等同血精石的心脏在强有力的跳动，疯狂造血，竭尽全力的维持着他的生命，保持清醒，却也是强弩之末。
躺倒底下的砖块的纹路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源源不断的吸取林谨身上新生的造血，却又刚好维持在一个将死未死的状态。
林谨吃力的侧过头，看到自己的血液沿着砖块上细微的纹路缓缓流动，每一滴渗出的血珠都被吸引落到纹路之中，流向空隙尚未填满的每一个角落。
从高处往下看，林谨躺下的位置正是祭坛的中心，血液流过的纹路正在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梦魇召唤符文。
赵风月从角落缓缓走出，走到祭坛上，林谨的身边停下。
此刻她双瞳失焦，没了失去往日的神采，如同一具空洞的躯体，仿佛早已认命。
不是仿佛，林谨知道，这的确就是认命。
血液灌满符文纹路，祭坛脚下的符文亮了起来，响起轰隆震动的摩擦巨响，身下的地面正在缓缓抬升。
鲜血激活了圆顶，顶上被外壳的泥土石头覆盖的圆顶碎裂，露出其中如玉石般晶莹纯净的材质。
而这如玉石般半透明的圆顶之中，却又氤氲着紫红近黑的气息，混杂着血丝的鲜红，缓缓流动，那是林谨流出的血，和梦魇黑潮的烟气类似。
距离英烈园某数里之外的某废墟荒地，地面茂盛的草地植被坍塌拨开，一座祭坛缓缓升起，碎裂倒塌，坍塌的位置形成一条往上的阶梯，震起漫天扬尘。
登神天阶。
这里才是古战场的遗址。
天空之上，漩涡压抑低沉，恍若这里就是天地最接近的点。
阴雷低吼，呜呜风声，如同那战场亡魂的哀嚎。
赵构张开双臂，缓缓闭上眼睛。
他曾在这目睹梦魇的降临。
那已经是数百年前的事情，那时的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炮灰，侥幸逃得一死，也是仅存的唯一幸存者。
“我会留你最后一口气，看我如何夺得梦魇之力的！”
他独自一人向天阶顶端走去。
赵风月俯下身，将林谨抱在怀中。
“你不会死的。”
赵风月轻声道：“祖爷爷答应过我，他不会要你的命，他要的只是你的血。我知道这不好受，但这是你唯一活下去的方法。所以，别再挣扎了，好吗？”
林谨吃力的抬头看去：“那么代价是什么呢？看着梦魇占据你的身体降临？看着你变成梦魇的载体而精神被抹杀，然后再看着你被赵构杀死？这就是苟活的代价？况且，你觉得赵构真的能让我活下去？”
“我无所谓。”赵风月摇了摇头，语气平静而淡然：“其实这样没什么不好的，我感觉，从我出生的那一刻，祖爷爷已经把我当作梦魇的容器而培养。每天忍受着毒虫的噬咬，任由这些恶心的虫子在身上爬来爬去，用毒素摧残折磨身体和心智，这一切只是为了我这个作为容器的身体能承受梦魇降临的强度。所以，死亡对我来说，也不是坏事。”
她嘴角露出笑意，带着一丝绝然和解脱：“我最开心的事，就是和你再认识。至少再也不用承受这些烦恼和痛苦，也不用再被逼着违心去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你的想法不可能是这样的！”
林谨吃力的抓住赵风月的手。
“我很知道的，赵构看错了你，他以为这样能摧残你的心智，用疼痛和恐惧让你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但我知道，这些没有击败你，你一个人孤单而坚强的撑了过来。那为什么，现在你却突然要放弃？”
赵风月摇了摇头：“可能一开始你就看错我了，我没你想的这么坚强，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那不可能的。”林谨坚定道：“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想只有和你感同身受我才能明白你的内心。所以，我和你一样，在修炼场忍受毒虫的噬咬，逼着自己和你一样。在那种非人的痛苦下，我明白一件事。一个连这种折磨都能忍耐下去的人，心智绝对不会被摧毁，只会变得更强，那才是你！”
“是啊，身体的痛，承受愈多，最后只会麻木，而感觉不到痛楚。”
赵风月喃喃道：“但是心底的痛，无论怎么承受，积累下去只会愈发疼痛，而不会麻木。所以，我不想再忍了。”
她紧紧抱住林谨：“自懂事起，无论是我的记忆，还是眼前的事物。我想，或许是毒虫的毒素影响了我的眼睛吧，我看到的一切都是黑白的。在遇到你之后，我的眼里才逐渐看到色彩。”
“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我好的。哪怕是周愚，他对我好那也是因为他仰慕我的妈妈，没有那死去的妈妈，我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只有你，你对我的好没有包含任何东西，我很幸运，能遇上你。”
“但那也是不幸，如果没有遇到你，或许到现在我依然看不到一丝色彩，但也不至于这么心痛。你对我很好，但你对其他人也是这样，我很不舒服，尤其是凌霜姐。”
“我妒忌她，我讨厌她！我恨她！但是因为你，我不敢表现出现，我怕你不喜欢，我只能像小人一样，背后搞小动作。现在你知道了，一定很讨厌我吧？”
“风月……”林谨心底一颤。
他没想到，赵风月是因为这个而放弃的。
“我知道，你们在一起了，我已经没机会了。我是个小人，我受不了，一想到你，我的心如刀绞。我没办法站在你们身边装着笑脸祝福你们，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我……我受不了。”
“但我也不想你不开心，或许我不在了。对你，对所有人，对我自己，都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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