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云清醒过来,发现竟然睡在自己家里的床上。她揉了一下眼睛,确认自己是清醒的,再认真看看四周,确实是自己的房间没错。
她想下床去洗漱一下,习惯地伸脚到床边,奇怪的是整个上半身向前扑倒,双脚却纹丝未动。
云清吓了一大跳,再试着抬起双脚。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时候她整个人都狂起来,不停用力试着去甩动她的双脚,最后整个人‘嘭’一下从床上跌到地板上。云清用手狠狠去揣自己的双脚,用力捶打着,手都打痛了,脚上却完全没有任何知觉!
这一个变故,吓得云清掩脸放声嚎哭。不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悲痛中突然想起自己,多年前失去父母,好不容易在伯父帮助下熬到出来工作,正想努力生活不让伯父增加负担,现在双脚成了残废的话,以后该怎么办呀!?想到这里心里更加悲痛欲绝!
就在此时,房门‘砰’一声打开。先后冲进来四个人,是云仕源夫妇,云向盈和云向荣。四人看见摊在地上的云清马上冲上来七手八脚把她抬回床上坐好。云向盈一下忍不住抱着云清失声痛哭,云仕源夫妇也忍不住流出眼泪。
云清的伯娘,张惜默坐到床上用双手紧紧把云清抱进怀里,此时此刻这种骨肉相连的锥心之痛,旁人已无法体会。
云清在痛苦煎熬中渡过了几天,这几天在云仕源一家日日夜夜陪护下,渐渐从绝望悲痛中冷静下来后。
这天,云仕源一家人又在云清房间里陪着她。大家避开云清的身体情况,聊着其他事情。不久,云向盈对着云仕源他们说:“让我先陪陪小清吧,爸,妈,你们去准备一下晚饭吧。”
云仕源知道她们姐妹俩自小就亲密无间,于是就和张惜默、云向荣前后脚走出房间,云向荣走在最后,在关门前,转头看着云清说:“小傻妞……只要哥在,哥就是你的双脚,要去哪里,我都可以带你去!”
云清听见很感动,点点头说:“嗯!……谢谢您,哥!”云向荣笑了笑走了出去,关上门。
云清转眼看着云向盈,云向盈牵着她双手说:“小清,无论什么事情,都有我们在。”
云清点点头:“嗯!也谢谢您,姐!”说完又流出了眼泪。
云向盈又安慰了云清一番。云清突然想起明凡,就问:“姐,我是怎么回来这里的?你有看见一个艾老伯和我一个叫明凡的同事吗?”
云向盈看着云清说:“你自己肯定记不得是怎么回来的啦,你都睡了几个星期了,我还怕你……”云向盈没有往下说,眼睛也湿润起来。
“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云清歉意地说道。
云向盈哽噎着摇摇头。
云清接着说:“我记得是和同事明凡去查一桩新闻,在老家遇到艾老伯,后来我就自己去了艾家村……啊……!头好痛!”
云向盈吃了一惊抱着云清问:“哪里痛?别动,我去叫爸来!”云向盈正要转身出去,云清一下拉住她的手说:“不用,就有点晕晕的,似乎没什么大碍,不要让他们担心。”
云向盈还是忧心地看着云清。
云清揉了一下太阳穴说:“姐,你还没回答我,我怎么回来的。”
云向盈说:“是你一个同事打电话给我,说你采访时候出了事故,人在医院,于是我告诉了爸妈他们,你在医院睡了三个星期都没醒过来,有一天朦朦胧胧醒过来,一直喊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说到这里云向盈似乎想起了当时云清的模样,喉咙又哽噎起来。云清看着堂姐如此痛爱着自己,强压着内心的激动,拉着云向盈的手。
云向盈轻轻清了下喉咙,说:“你睡了三个星期,身体检查也做足三个星期,医生完全没有找到你为何没有醒,后来又告诉我们,你大腿以下的神经异常,用电疗刺激也没有任何反应。但是腿部的肌肉、骨骼都没有任何问题,说有可能是大脑遇到撞击所致。扫描了大脑又没有发现撞击的痕迹。医生最后要查的都检查过,身体其他机能没有任何问题。就对我们说,或许回到熟悉的环境休养下会对身体更好一些。然后前两天我们就接你回来家里了,过了两天你就醒了!”
云清听完又问道:“那个通知你们的同事人呢?”
云向盈回道:“我们也没有详细问,你们单位来过几个人,说是你主编和带你的师傅,还有几个其他同事,我们都当时都懵了,也忘记问谁带你去医院什么的,你主编说你是去山村采访被坍塌的老房子压倒受伤的。”
“那还有其他同事和我一起受伤吗?”
云向盈摇摇头说道:“据说没有。中途还有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家,说是你出事村子的代表,他来看过你,他还支付了你所有的医疗费用。说是他的老房子倒塌让你受伤,然后没多久他就走了。”
云清听得一头雾水,她想了想突然醒觉:“姐,我手机呢?”
“原来那部手机我没看见,我怕有人会找你,也可以帮你听。在医院的时候,我拿你身份证重新办回原来那个号码的卡,买了一台新手机。”说完云向盈从床边的抽屉里掏出一部崭新的手机。
云清接过翻开通信录,里面是空的!手机和卡都是新的,肯定没有通信录了,平时又没有记号码的习惯,怎么办?想找人问,也不知道电话啊。
云清左思右想,各种途径试了好几次,终于打通了公司的电话,接通了主编毛庆军:“喂,毛主编吗?”
电话那头的毛庆军说道:“啊!你好,我是毛庆军。”
“我是云清。”
毛庆军似乎在电话那头楞了一下,才说:“哦……小清啊!你没有大碍了吧?这个……这个我也准备再去看看你的,可惜太忙了……”
“主编,先不说这个,您能告诉我明凡在哪里吗?”云清有点焦急地问。
“明凡?他在你出事那天就打电话跟我说不干了,后面调查你的事情,警察也找过他,但是手机打不通。警察还似乎怀疑他干了什么事。但是房子塌掉那家人去跟警察说了房子塌的时候,他们在场看见没有其他人,后来查了房子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最后也就不了了之。所以我们也没找着他。”毛庆军说道。
云清不解地说道:“辞职了?就在我出事哪天?为什么辞职的?”
毛庆军语气有点欲言又止:“这个……我……这个怎么说呢……?他说私人理由,对,私人理由!”
云清听出毛庆军没说实话,就问:“主编他到底说了什么理由?”
“哎呀!我说了你别不高兴啊。他说是因为你太难相处,不想跟你做同事所以不干了,把话撂下就走了。”最后毛庆军还是干脆地说。
云清似乎又想起什么,头一下发痛。她捂了一下头说了谢谢就挂了线。
她总觉得明凡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是她完全想不起自己受伤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之后两三天云向盈也一直陪着她,云仕源他们也整天都在云清家里照顾着。这样云清心理感觉更安慰多了,慢慢云清已经以惊人的心理调节速度面对了双脚残疾的事情。
这天夜里,云清突然惊醒,感觉肚子传来一阵噬心的剧痛,她痛得把眼珠都几乎要瞪出来,张开嘴,从喉咙涌出一股酸流,从嘴角涌出来。云清捂着肚子,感觉肚子里面的内脏像拌着无数芒刺一起丢进滚筒洗衣机一样胡乱翻腾,钻心的痛从一点慢慢扩散到胸口,她痛得用尽全力“啊啊啊啊……”叫着,但是发出的声音却很小,自己也都是勉强能听见。疼痛开始向四肢蔓延,手连捂着肚子都做不到,奇怪的是本来毫无知觉的双腿也疼痛难当!整个人抽搐起来,眼睛翻白。最后连指甲、头发都在痛。云清脑内一下闪过一些事情,但是因为太痛人又晕了过去。
…………
这次醒来依然在自己房间,但是边上放了许多仪器,手臂上还挂着点滴。床边云向盈和云向荣姐弟,趴在书桌和床边睡着了。云清想伸手扶着坐起来,这一次,赫然发现自己双手像之前的脚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云清大声惊呼“啊……啊……啊……啊……!”再次禁不住失声狂叫!
云向盈两姐弟同时惊醒,云向盈坐起来,伸手一下紧紧抱着云清,肩膀被恸哭颤得不停跳动……云向荣冲出去喊来云仕源夫妇,四个人看起来都憔悴了很多,似乎很多时日没有好好睡觉了。
云清之后什么话也没再说,目光呆呆地看着天花,什么人说话都不回应,她已经万念俱灰,自己完完全全成了一个瘫痪的废人,如果以后都这样只会连累伯父他们,还不如直接死掉来得痛快了,但是她心里万分不甘心,她觉得自己还有好多好多该做的事情没有完成,却成了现在这副身子!
又艰难地躺了一个月,云清再次出现那阵可怕的疼痛,这次云向盈刚好也在身边,云清隐约看见云向盈惊慌失措,大声叫喊,云仕源等人冲进来,不久进来几个医生,然后渐渐地目光内的最后一丝亮光熄灭……
…………
初冬的雨天,空气中盘旋着深深的凉意。阴凉的天气,凄凉的竹林,下着大雨。雨水拍打下‘啪啪啪……沙沙沙……’竹林无序地敲响着哀曲,竹叶被压得低垂着、摇摆着!
云仕源一家和几个亲朋正围着地上一个新挖的坟坑抽噎,云向盈靠在张惜默的肩膀泣不成声。云向荣捧着一个黑框相架,照片上的云清是那么的俏丽脱俗,这是多少尘世少女所嫉恨的容貌!可惜天妒红颜……!雨水洒在相框的玻璃上‘嘀嘀嗒嗒’响,似乎希望唤醒棺木里面静静躺着的那副娇美的身躯。
坟坑不远处有两座旧坟,是云清的父母云仕程和王思斯。在忌事祭祀做了法事,四名大汉抬起棺材放到坟坑里。
此时冷雨似乎怜惜众人,忽然停了。云向荣用手擦了擦停在相框玻璃上的水珠,抬头看着天空阻止自己的眼泪继续往下滴。
入夜后,所有人都离开了,剩下一座孤寂的新坟在父母的陪伴下静静地躺在那里……
乡下的农村,在夜晚特别清朗,虫子和猫头鹰的叫声偶尔打破这份寂静,而雨后的夜空,银河的光带一眼可见。漫天的繁星密密麻麻闪烁着。古人说这些星星是亡人的灵魂,挂在半空护佑着亲人。不知道云清的星宿是否在哪个方向也闪烁着……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