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弯河沿岸有一排等距栽植的垂柳,现在长得正好,叶子的颜色正由孱弱的嫩绿转变为健康的深绿,真正的夏天来了。在河水流势相对较缓的河湾上,有两棵垂柳之间挂了一个红色条幅,上面写着“静安小区老年人钓鱼大赛”。
几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并排坐在树荫下,距离或远或近,装备打扮也各不同。老刘转头看向一旁老李,笑着问道,“你钓着鱼没?”
老李用下巴指指鱼篓,“你自己看!”鱼篓里空空如也。
“你这也没开张呢!”
挨着老李坐的老张认真地盯着河面上的浮漂,不多时,浮漂开始晃动起来,老张立刻精神抖擞,站起身动作利落拉起竿,跃出水面的是一条一般大小的鱼,但老张还是得意地看了老李一眼,夸张地把鱼放回了鱼篓。
老李看了一眼表,不禁叹了口气。他垂头丧气的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不报希望的又瞟了一眼浮漂,浮漂开始还纹丝不动,就在老李转头的一瞬间,浮漂忽然晃动起来。老李赶紧扔掉手中的包包,握起鱼竿,鱼竿很沉,老李暗喜,不过他硬是压制住了这份欣喜,憋着劲要把这条大鱼钓上来。
这条鱼好像比较任性,它并不像别的鱼一样试图逃脱,而是单纯地和老李做力量对抗。老李使了大劲终于收紧鱼线,当他约摸着可以提竿时,得意地提起了竿。
老刘也注意到老李这边的情况,提前跑过来等着见识老李的大鱼。
“大鱼”刚一浮出水面,立即吓坏了几人。老刘惊呼:“呀,那是人的头发吗?”
老李也是吓得不清,他定睛一看线尾的那条“鱼”,“啊呀妈呀!”赶紧撒手扔了鱼竿,那个被破损的黑色塑料袋包裹的人头重新落回了水里。
“快报警!”
不消多时,警察和法医便赶到了。几个率先赶到的警察已经在那附近拉起了警戒线,还有警察穿着潜水服不时浮上水面,敞开的黑色尸袋中,除了刚才掉起肿胀腐烂的人头,还有一截断臂。
一个年轻、学生气未脱的年轻警察走过来,蹲在地上的男法医抬头看了一眼,年轻警察,“什么情况?”
法医老孟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宋磊一眼,“从这颗人头的腐烂程度来看,怕是已经死了几天了。死因吗,还要等收集到其他尸块再说。但根据颈椎骨创面来看,分尸时用的应该是电锯之类的……不过这只是初步判断,你知道,在水里泡了这么长的时间,有些信息已经被破坏了。”
宋磊蹲在地上认真地听着法医解释。法医看看那刻烂掉的人头,摇摇头说道:“看来只有等回去再做进一步检查了。”
河面上,一个潜水员浮出水面,他手里提着一个捞鱼用的渔网。潜水员摘掉氧气罩,费力地摇了摇手中的渔网,那是一截泡的发白肿胀,皮肉已经快要脱落的小腿,部分腓骨已经裸露。
宋磊自言自语道:“三弯河这个河段比较曲折……泥沙也多,而且最近也没有下雨,根据三弯河的水流速度,嗯,那么抛尸地点大概在……”
乔队长从远处赶过来,打断了宋磊的话,“小宋,你怎么到这了,谁派你来的?”乔队嗓门高,底气足,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宋磊被人这么一喊,面皮发紧,“这不跟着乔队学习经验来了吗?”
乔队爽朗一笑,“那我可不敢当,政法大学的研究生跟我学经验,我可担待不起。”
“您可别取笑我了,我呀,现在不想研究‘生’,我想研究研究‘死’。”说着看向法医身旁黑色尸袋。
乔队打量宋磊,“……嗯,说得对,你……来咱们队几天了?是不还没给你派活呢?”他这是明知故问。
“一个星期了,大家都太忙了,没工夫理我也正常。””
乔队笑着点点头,“都一个星期啦……那小宋应该了解咱们这份工作的强度了吧?感觉怎么样?”
“是,看大家这么认真投入,不辞辛苦,我觉得我更有干劲了,更想做个好警察了。”
乔队笑,“那行,既然小宋这么积极上进,那我就派给你个任务,你觉得怎么样?”
宋磊很感兴趣,但不知怎的,总觉得乔队长是在给他下套,“……什么任务?”
“你答不答应吧?”
“答应啊,我当然答应。”宋磊心中暗下决心:你还能派我去当香港卧底?
乔队笑而不语,半眯着眼打量宋磊,宋磊被看得讪讪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乔队长盯着宋磊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而看了看天,天空已经晴转阴。他对众人喊道:“行吧,今天就到这吧,一会儿该下雨了。”
大家开始相继做起收尾工作,潜水队员也陆续爬上岸。他们一共找到四块尸块,分别是断臂,断腿,头和部分躯干。
樊星想到刘小慧的孕妇身份,觉得买些孕妇用的补品去看她的话,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在商场买了燕窝后,樊星打车去往风扬国际。
和风扬国际的保安说明情况后,保安一脸遗憾地告诉樊星:刘小慧失踪了。保安还补充说她的家属已经向警方报案了,警方现在正全力搜索刘小慧的下落。
樊星听后十分震惊,拎着那些补品不知如何是好。这刘小慧又不是社会经验不足、刚出社会的大学生,也不是初到临江的外地人,怎么会失踪呢?她想不通,她在原地愣了半天神后,无奈只好拎着东西往回走,边走边默默祈祷刘小慧安然无恙的归来。
虽然下午天上就开始阴云密布,可就是下不起雨来。
樊星没精打采地往回走,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她都还来不及想。坏心情慢慢累积,就好像天上那些慢慢变厚却下不出雨的乌云一样,看着便觉得压抑。她的心的也一样,虽然沉重,可是缺乏大哭一场力气,毕竟之前都哭了好几场了。
樊星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中,空气开始变得潮湿起来,有方向不明的凉风没头没脑地窜过来,路上的行人纷纷加快脚步。樊星这才意识到,马上要下雨了,想到这,她的心情忽然变得明朗起来,虽然她没有带伞,可她期待大雨能马上袭来。
樊星放空心思站在路边商场外面的雨搭下,看着大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们,忽然有一种忙里偷闲的窃喜。在樊星的期待还没有转变成心思落空时的气恼的时候,一场大雨终于姗姗来迟,噼里啪啦地落下来。雨滴砸到滚烫的马路上,升起一阵水雾。大风将雨刮进雨搭,樊星的衣服渐渐被打湿,她看着慢慢湿透的袖子,心中逐渐升起一股喜悦,她希望这雨不要停……
慢慢的有行人停下脚来,躲进雨搭里,和樊星一起躲雨。
一个挎着大帆布包,包里装满卖雨伞的老头也挤进人群,人们向老人打听雨伞的价格,等到人群渐渐离去的时候,老人的帆布包中还剩一把雨伞没卖,是一把透明的塑料雨伞,虽然不是一次性的,可是并不耐用,只有临时救急的人才会买。此时雨搭下只剩樊星和老人两个,老人看看樊星,大概期待樊星能买下自己那最后一把伞吧,樊星也正有此意,虽然她很想被雨淋透的感觉,但是她觉得自己有义务买下老人的最后一把伞。正当她准备开口时,一个年轻男人冲了进来,“大爷,这伞怎么卖?”
樊星一抬眼,年轻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之前总是巧遇的那个医生,常城。
常城也是倍感意外,“额……是你啊……”
“哦……”可能是之前和常城巧遇了很多次的原因,樊星也觉得这次两人碰面,她有必要和这个男生说上一句话。
“那,你买吧,这把伞……”
“哦,不用,你买吧,我不着急……”樊星心说要是我告诉他我想在这多看会儿雨,他大概会觉得我脑袋太装了。
“哦……”常城搜肠刮肚地想多说几句,可他实在想不出让这对话继续下去的内容,“哦……”常城又突发奇想,如果我提出送她回家的话,会不会很唐突呢?
“你们俩谁买?”大爷问道。
“额……”常城看看樊星。
“你买吧,我不着急……”樊星再一次说道。
“哦……”常城心有不甘地对大爷说:“我买……”常城掏钱买了伞,挥挥手中的雨伞,“那我走啦?”
樊星点点头。
常城无奈只好打开伞,对樊星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顶着伞冲进了雨里。
大爷卖完伞回家去了,只剩樊星一个人等在雨搭下。这时的她已经没了看雨的念头,那些积压在心底的烦闷虽然并未得到化解,可是她好像又能和那些烦闷和平共处了。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有一个人忽然冲到雨搭下,樊星一抬头,是刚刚离去的常城。他微微喘着粗气,不错眼珠地看着樊星,樊星一时不解。好一会儿,常城才低头合上那把透明的塑料伞,动作生硬地把塑料伞递给樊星,常城指指临时停在马路边上的一辆车,“我的车就在不远处,这伞还是你用吧……”说完他把伞塞到樊星手里,转身冲进了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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