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小丫头一声令下,道路两旁的雪地里,瞬间爬起来了三四十个人,这些人全身白色衣盖,潜伏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实在是难以察觉!
太叔恒潜意识中差一点就要出手了,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因为他看的清清楚楚,那些人的手里都端着一把弩!这种弩他在秦州时曾经见过,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种弩可以极为迅速的进行连射,杀伤力极强!此刻有三四十具连弩对准了他们,他也不敢轻易正面开杠!
曹意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可并未紧张,反而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小姑娘,你是九州商业的人吧?”
小丫头非常坚定的摇了摇头,就在曹意心生失望之时,小丫头又极为认真的说道:“我不是九州商业的人,我只是侯爷的奴婢!”
侯爷,大唐目前独一无二的九州侯:张舟!
太叔恒本不想答应小丫头的邀请,前往去见什么人,但曹意已经点头同意,又有那么多弩手胁迫,也只能遵从。
一个看似普通的农家庄园,却各处细节建设考究,白雪映衬之下,显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韵味景致。
但与这份安逸的田园景致并不和谐的是,在庄园四周布满了衣着统一,态度冷峻的健汉,从挎刀持弩的架势上看,这些人的身份都是扈从侍卫。
“你确定他们是张舟的属下?”
一路走来,太叔恒心情越发的发沉,暗中有无布置不说,明面上的护卫就有三四百人之多,其中弩手数量过百,还有不少人,一眼就能够断定,绝对属于武力强悍之辈!
就凭这份实力,也绝非普通江湖帮派可比,他如果想保护曹意强行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现在更加确定,他们是小舟的人!”
“为什么?”
“除了他,我还真的想不出,谁会在普通的侍卫身上如此舍得下本钱!”
太叔恒这才注意到,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裘帽皮袄,棉裤皮靴,尤其是手上,还戴着京都才盛行不久的皮手套,那都是富人才能配置上的御寒衣物!先不说,舍不舍得给这么多侍卫身上花这么多银子,能在这方面考虑如此周全的,几乎都没有听说过!
马车在一个大院子外停了下来,门口石阶上已经站了十几个人,显然是恭候多时。为首者,是一位身穿着顶级白色狐裘的美貌女子。
女子走到马车前,先是对太叔恒点了点头,然后对车上的曹意微微底身施了一礼。
“小女子见过曹大人!如有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曹意抱抱拳,微笑道:“恕曹某不便,不能下车还礼!”
“曹大人客气了,小女子本就是晚辈,受不得大人回礼!”
“还没有请教姑娘的尊姓大名!”
“呵呵,大人不妨猜猜看?”
“如果曹某猜的没错,你就是棠四娘吧!”
“想不到曹大人也知道晚辈!”
“小舟跟我提起过你!”
提起张舟,棠四娘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外面天气寒冷,还请大人进屋子里面说话吧!”
曹意点了点头,不需要太叔恒动手,十一郎为首的扈从上前四五个,将其扶下马车,抬入院子,走进其中的一间屋子!
“想不到小舟还有这样一处产业!”
室内装饰的太过华贵考究,这让曹意很有些意外。张舟的侯府他也曾去过几次,看的出来,张舟并不讲究这些,也不曾见他有过贪图奢华的举动。
“曹大人误会了,这里不是我们的产业,而是两天前才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
“抢?呵呵,小舟的九州商业已经落魄到打家劫舍的地步了?”
“这个庄子曾经的主人,曹大人想必一定知道!”
“是谁?”
“宰相大人的亲侄子,御丹房的清露!”
曹意一笑,点了点头,已经不需要再继续探知此事了。自己抄了那么多人的老窝,小舟端了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人抓到了?”
“已经没有这个人了!”棠四娘平静回答道。
曹意会意!
“不知道你找我,所为何事?”
“小舟现在出了事,晚辈也是心急所致,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教一下大人!”
曹意露出一丝愧疚之色。
“现在京城里情况极为复杂,我走的匆忙,小舟怎么样了,我也不清楚!”
“我们在京都里还有几个眼线,情况还算了解一些,我要问的是以前的事!”
“哦?那姑娘问吧!”
“那我就开诚布公了,还望大人见谅!”
“没事,尽管直言!”
棠四娘起初态度就很平淡,如今又冷了几分。
“我家相公现在身处险境,福祸不知,追其根源,都是信息掌握不及时所致!我想知道,大人做为我家相公的老师,可有什么看法?”
“这个……”
曹意一时语塞。
“怎么?不好回答?还是感觉到自己难辞其咎,不敢回答?”
站在曹意身后的太叔恒,想要发作,却被曹意抬手止住!
曹意愧疚纠结之情溢于言表。人家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自己哪有脸去辩解,何况事实的确如此!
“是我这个做老师的,对不起小舟!”
“此前,相公告诉过我,大人是他的老师,也是他最为信任之人,而大人你却在暗中,对自己的学生搞这种釜底抽薪之举,我很想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大人今天能否给我一个答案呢?”
曹意依然无语,这让棠四娘心中怒火越发强烈!
“如今,我家相公未能平安脱险,大人就想着离开,你觉得我能同意吗?”
“姑娘,曹大人为了回报这份亏欠,已经造出了一个意外身死的假象,并留下一封信,言之:愿意将一切功劳换取张舟的平安,这份诚意难道还不够吗?”
太叔恒在外人面前,还不能暴露自己和曹意的真实关系。
“诚意?”棠四娘冷哼道:“你觉得这能够比我家相公的生死更重要吗?现在京都之内是什么局面,你们不清楚吗?”
“那你想怎么样?”
“京都事大,我改变不了什么,两位最好是保佑我家相公能够逢凶化吉!他若是安全归来,四娘愿意磕头赔罪!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就凭你也敢威胁老夫?”太叔恒怒道。
尽管实力不均,但他太叔恒也不是谁人都可以威胁的,这点江湖血性还是有的!
“太叔恒!别太自以为是!在秦州你都无有作为,在这里,你就更得给我老老实实歇着!”太叔恒的血性,在棠四娘眼中,毫无威胁可言。
被点出名讳的太叔恒,不由得一愣!曹意的脸色更加难堪!
“你们是怎么认出我的?”
一直以伪装外貌示人的太叔恒,难解心中疑惑!
“你伪装的再好,也瞒不过我的眼睛啊!”一个老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在太叔恒未曾想起那说话之人是谁时,那个说话之人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太叔恒大惊失色!
“你,你还活着?”
金老油微微一笑。
“老朽命硬,死不了!”
……
京都城内,临近禁城有一座山,绝对算不上巍峨雄壮,但却是城内地势最高的所在,山上修建有一座七层宝塔,自然成为了京都里最高的建筑!
不过,因为年久失修,塔已经成了“危险建筑”,还未曾翻修,只是被官府圈了起来,不让人靠近,也自然就没有人来登高观景了。
黄昏将至,宝塔的最顶层却站着两个人,门窗破败,高处寒深,两个人都是年岁极大,又是轻袍薄衣,可面对寒冷,犹如不觉。
穿着灰色道袍者对身着白色僧袍者淡淡的说道:“你这样做,算不算包庇?”
“呵呵,算,自己的徒弟怎么可能不爱护呢?”
对于老僧的荡然回答,道袍老者轻轻叹了一口气。
“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看破红尘的!”
“那都是别人说的,老衲自己从来没有说过!”
“强词夺理!”
“理这个东西要看对谁说了,有些人,说教就可以明白道理,而有些人,只有拳头才能讲通道理,不打不开窍啊!”
“这样看,你能有空明这样的徒弟,还真是不足为怪了!”
“心若平常,自然是见怪不怪!你不也是有清露这样的弟子吗?”
“哼!”
暮辞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他不说话,和尚也不说话,终于还是暮辞先沉不住气了。
“那个小家伙,你为什么也要维护?”
“你也是一大把年纪了,又何必事事较真呢?空玄的死是他的命数,即成事实,老衲也就不再过问了!但总不能没完没了吧?再说,你不也是不能下定论吗?”
“不能下定论,是因为他灵童转世的气息有所不同!”
“即有不同,便是不同!”
“如果我非要过问一下呢?”
“暮辞,希望你最好知道轻重,不要被太多的琐事牵扯精力,我让空鉴出手,帮你维护了帝国安稳,就是不想让你太分心!陛下这么大的谋划,都不忍打扰你闭关,可见对你是如何的倚重,但是,如果让陛下知道,你所谓的精力耗尽只不过是虚词谎话,那一定会有些不一样想法吧!”
暮辞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行云,你真的确定他仍在世间吗?”
“这一点,你不需要有丝毫怀疑,老衲该做的,都已经帮你做了,所以好好闭你的关才是最主要的事!”
暮辞道人沉默不语。
“这些年,你利用帝国的力量对魔教打压极重,如果他真的卷土重来,报复一定不会是轻描淡写!”
暮辞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个我也知道,只是到了你我这个地步,想再做突破,又谈何容易?你现在不也在瓶颈之中吗?”
行云似有追思,缓缓说道:“当初我的确没有把握杀他,以为他走火入魔,便能了解他的罪孽,谁能想到他会另辟蹊径,别开通途呢?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一个奇才!”
“他能够放的下一切,什么都不管,痴迷钻研,才有了如此成就!而你我总有扯不清的琐事,牵挂太多,才总是止步不前!看来,修炼的确要心无旁骛啊!”暮辞道人总结道。
“嗯,的确如此,有些事我们也应该放下了!”
暮辞沉默不语。
“该做的你已经都做了,也算是对得起赵家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前前后后,我一共为陛下推算了九次……”
“九是圆满之数,再继续的话,真的就要拼上老命喽!”
暮辞没有给出答案,而是对着皇宫深深的鞠了一躬,行云满意的笑了笑。
“老衲会去往君山,寻找一些机缘!希望你我再见之时,皆能有所收获!”
“但如所愿吧!我先告辞了!”
行云目送暮辞离去,独自望向禁城方向,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空澈说你与佛门有缘,且用功于大出云寺,那老衲这次就算是还你小子一个人情吧!”
……
陛下庆生之日,具体发生了什么,老百姓并不知详情,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瞒不住人的,随之大批禁军入城,封闭了禁城不说,还开始四下抓人问罪,牵扯范围之广、闹得声势之大,让很多人都心惊胆战、诚惶诚恐,甚至都不敢出门!
这种紧张情绪,一直持续了三天,随着禁城城门重新打开,事态才有所缓解,但传出来的消息却一个比一个让人惊骇!
南疆王赵乾义,伙同宰相诸葛文山、征南将军永禄,大总管洪喜等人谋逆,事败身死,牵扯到的高品级官员达四、五十人,各界名流人数过百;皇后在乱事中香消玉损;大柱国裴元昭,忠心为国,力战而死;法部正堂曹意,追缴乱贼时遭遇偷袭,据说是死无全尸、下场极惨;宫城内的战斗更是导致死伤无数,其中仅是禁军,战死者就逾万人……
全京素缟,满城白帆,大禁三十日,以示哀悼!
……
张舟被赵乾元下旨,必须留在宫里养伤,他自然不敢抗旨。
伤势虽然严重,但最不好过的却是心情,宫里那种紧张、压抑的气氛,着实让人透不过气,尤其是当得知了皇后身死的消息,更是让他忍不住痛哭失声!
不否认,他对皇后有恭维谄媚的主因,但皇后对他也算是诚心诚意,可以说,如果没有皇后的照顾,根本就没有他的今天,随着时间的推移,张舟更多的时候,把皇后当成了自己的亲人长辈,皇后身死,让他在这世,第一次体会到了失去至亲的痛楚!
被人扶到乾明宫,做完拜祭后,无论谁出言劝说,张舟都是不听,坚持要留下为皇后守灵,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给谁看,而是真心实意的去做。以至于在皇后灵前,因触景生情,而伤心过度,再次吐血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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