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杀手杜若飞 > 花楼血案 三
    进门的是个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下巴滚圆,大腹便便,头戴阴纹镂花金顶,身穿绿色官府,上绣两只鹌鹑,身后跟了两名魁梧有力的带刀侍卫,便是柳县县令柳耀民。他目光在两人面上微微扫过,石长青立马抱拳行礼:“草民石长青见过县令大人。”

    杜若飞也道:“草民杜若飞,见过大人。”

    柳耀民微微点了点头:“你二人就是花楼案件的目击证人?”

    二人点头。

    柳耀民左边的侍卫正是带他们来的捕快,此刻他贴近知县耳边低语:“大人,右边这位就是素衡商行的大东家石长青,案发之时他也在场,并且追着疑犯出了花楼,却未追上。”

    柳耀民挑了挑眉,看向石长青:“你是石长青?”

    “正是小人。”

    柳耀民微微晃着脑袋:“早就听闻长青公子侠义心肠武功卓绝,怎会追丢了犯人?”

    石长青微微皱眉:“回大人,未追到那人实在是小人之错。一是因为小人刚到柳镇不久,对这里也不甚熟悉,二来那日天色实在太暗,黑影闪进附近一处巷子后便不见了。”说罢还露出颇为懊恼的神态。

    知县点点头,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又转头看向杜若飞:“听说你是离死者最近的一个人,你可发现什么异状?”

    “回大人,草民当时正搂着两个姑娘准备喝酒,哪有空看别人。就是那个要死的粉衣女人突然冲到我的面前,我才看清她肚子上都是血,我都不知她从何处跑出来的。”

    柳耀民皱眉:“你说那女人是突然出现的?”

    杜若飞嘶了一声,好似努力的回想了一阵:“草民也说不清,我本不记得她从哪里出来的,可是她这么个大活人又不可能突然出现,想必是被谁挡住了才让小人没有看到。”

    “你说的有理。”知县赞同的点头,转向身边的捕快:“花楼里的其余人可还在?案发之时在现场的都不许走。”

    捕快点头:“回大人,除了他们二人带回来给您亲自问话,其余人全部暂扣花楼,等候大人吩咐。”

    柳耀民道:“你派人去对在场之人一一详问,看是否有人记得案发前后这个死了的女人在哪里出现,又是怎么跑到楼梯口的。还有花楼一干众人全部押回来,全部都要仔细省一省,问清那粉衣女人的来历。”

    “是!”捕快领命出门。

    “石公子,”柳耀民问:“据我所知你们素衡商行产业虽大,在这柳镇却并未有任何产业吧,你又为何来这里?”

    石长青面色一哂,看了看杜若飞,有些为难的说:“禀大人,小人确在柳镇没有任何产业,来这里……纯粹为了私事。”

    “私事?有何私事,可否说来与柳某听听?”

    石长青说:“柳镇有一临水派,掌门之女付梓潼实乃大家闺秀,小人偶有机遇结识了姑娘,心中虽有爱慕却不敢相诉。此次刚好有友人来柳镇做些买卖,小人就跟了过来,一是帮友人处理生意上的事情,还带了些礼物准备明日去临水派拜访。”

    杜若飞轻轻睨了石长青一眼,这小子感情是来看姑娘的,看来江湖大侠不过如此,和他杜若飞也没甚差别,见到漂亮姑娘都走不动道,还说的这么文绉绉的,欲盖弥彰。杜若飞心中默默鄙视一番,又想起白沐云。这么说起来,他还真当得起江湖第一的名号,不仅武功高强,且为人正直不近女色。少林弟子的武功也颇为厉害,各色武功中实属上品,难道白沐云学的是少林武功,还是说天下武功要不近女色才能练至登峰造极之境。

    他正胡思乱想着,柳耀民已经问完了石长青,又转头问他:“杜公子是哪里人,我好似没有在柳镇见过你。”

    “我从京城前来,近日北方天气渐冷,我和朋友便打算去他南方的朋友家暂住些日子,等明年春天再回去。”

    “哦?你那朋友现在何处,你们又打算去哪里?”

    “我朋友名叫白沐云,在京城开了一家酒馆。我们打算去清木山一带,不过是路过柳镇而已。”

    柳耀民又问:“若是要从京城去清木山,柳镇可不是必经之路,你二人何苦绕如此路途专门来这里?”

    杜若飞说:“我们与柳老太爷有些缘分,早些年有幸结识他,近日来到南方,便特来柳镇拜访。我们二人现在正住在刘老太爷府上,过几日便打算离开。”

    “原来是柳老太爷的客人。”柳耀民自然知道柳老太爷对于柳镇之重,他可是当地有名的乡绅,颇有威望。虽然已不再参与柳家经营,可是却任是家里的主心骨。柳镇因为有了柳家的存在,业绩一直比邻县好上许多,赋税之事也多仰赖柳家。柳耀民自小长在柳镇,知道柳老太爷的分量,态度也不自觉的客气了些。

    他又问了些关于案情的问题,最后便放二人回去。二人不过是作为证人被带来问话的,自然没有理由和嫌疑犯一同对待。二人只被告知近日不可离开柳县,若是离开必须得到县令首肯。

    石长青似乎还有事要与县令商讨,杜若飞便现行离开。一出县衙大门他便看到昏黄的灯笼光晕边缘站着一个笔挺的人影,不用第二眼都知道是白沐云。

    世上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会像他这般站的如此笔直了,杜若飞想。

    白沐云看到杜若飞出来,向前走了几步,打量着他身上扎眼的血迹,神色变了变:“你受伤了?”

    “没有,别人的。”杜若飞挥挥手:“你怎么来了?”

    说到这里白沐云脸色又沉了:“去了林月坊,官差说你在这里。”

    杜若飞一直觉得白沐云是一个几乎没有情绪的人,或者他几乎没有表情,好像不论喜怒哀乐他都用一个表情就能诠释。此刻的白沐云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杜若飞就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白沐云此刻心情非常的不好。

    按理说让白沐云去了趟林月坊再来这里虽费了些时间,但绝对不会让他有任何不满。可杜若飞凭着当职业杀手多年的灵敏感知,他每一个毛孔都接收到了白沐云此刻非常不爽的信号。不过他觉得除了偷偷一个人跑出来快活没带白沐云这一件事情以外,其他的事情好似没有理由让白沐云不高兴。

    “你等很久了么?”杜若飞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

    音调没有变化,但听起来就是让人压抑。杜若飞痛苦的想了想,白沐云不是不喜欢花楼的么,自己也是考虑再三才没有带他,难道他有不进花楼就喜欢在花楼门口看姑娘的癖好?

    如此说来,一代大侠有如此不可告人的癖好,确实是难以启齿,也难怪他不愿开口告诉自己了。杜若飞胡乱猜测着:“我去花楼没有告诉你,你生气了?”

    “没有。”

    “哎,哥哥我不是觉得你不喜欢花楼才没带你去嘛,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白沐云没有说话,只看了他一眼。

    “我说你这个白木头,你怎么就这么惜字如金啊,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到底是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就算是你有要求你也提出来啊,我被你救了一命还要受你照顾,现在好似我天天给你气受一样!我杜若飞恩仇必报,你不用每天都好似将就了我一千一万件事一样,我早就说过了这条烂命给你就是,成天这样恶心我还不如让我一死了之!”

    杜若飞不知道别人作何感想,只是他很怕别人对他好,亦或是说,他害怕那种委屈自己也要对他好的人。世上有各种人,有喜欢被爱的,有喜欢付出的,杜若飞不同,他是一个杀手,是一个领钱办事,等价交换的人。

    雇主付了多少钱,他就办多少事,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这让他很自在。那些钱买的是他的命,他觉得理所应当。若是有人待他好,他便也待那人好,若此人与他刀剑相向,他必不会退让。他自小是孤儿,没有体验过父母的溺爱,只知道等价交换,你若是想得到多少,就需付出多少,断不会有心疼一说。

    可阿山就是不同,那孩子也是个杀手,也是被人送入离弦阁,也是受尽人间冷暖。可他还保持着一颗活着的心,为人开朗,总是一脸傻笑的看着杜若飞说:“小飞哥,你笑起来真好看,你为何总冷着脸。”

    “小飞哥,我寻到一坛好酒,你快来尝尝!”

    “小飞哥,我怎么老是打不过你,这样下去我是不是不能成为天下第一的高手,也拿不到那个天河令了。”

    杜若飞那时不知道阿山为何有这么多的话说不完,为何有那么多的笑容。少年总送他自己最宝贝的东西,有时是精致的镯子,有时是他找来的半本秘籍。那坛酒是他寻遍整座城的酒楼,最后才找到的珍藏,明明是他自己想要成为一代大侠却非要把半本秘籍送给杜若飞。

    杜若飞不想要,也不敢要。这份情,他这辈子都还不起。

    本以为只要人活着,只要躲着这小子的好意,自己死前说不定还有机会还他些许,谁知道……

    谁知道。

    可现如今呢,他连半条命都不剩,又该如何偿还白沐云呢。

    “我不要你的命。”白沐云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悲。杜若飞却因为这一声从泥沼般的回忆中惊醒,下意识的看向白沐云。对方还是直视前方走着,半晌才说了第二句:“我不喜欢,你去花楼。”

    杜若飞愣了愣,半晌才爆发出一句怒骂:“卧槽,你这是要坑死你哥啊,你是不是被你师父逼着练了什么童子功啊,破身就要爆体而亡那种?我和你说啊这就是邪功啊,不是什么好功法,你干脆别连了啊,哥哥可以交给你男女双修的功法如何?恩恩?”

    白沐云自然不会理他。

    杜若飞愣了愣,半晌才爆发出一句怒骂:“卧槽,你这是要坑死你哥啊,你是不是被你师父逼着练了什么童子功啊,破身就要爆体而亡那种?我和你说啊这就是邪功啊,不是什么好功法,你干脆别练了啊,哥哥可以教给你男女双修的功法如何?恩恩?”

    白沐云被杜若飞强行搂在怀里有些不自然,却又没有挣脱开,只配合着杜若飞的步子一起走。

    “话说,你真不喜欢青楼啊?”

    “还好。”

    “那……我去青楼坐坐可以么?”

    “不行。”

    “看看也不行?”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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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后杜若飞想起这事,在县衙外的那个夜晚是白沐云第一次表达自己的情绪。其实那时候他就该知道的,只是他没有在意。

    白沐云说:“我不喜欢,你去花楼。”

    不是讨厌花楼,是不喜欢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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