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柳府宅院的角落里,一个身穿黑色锦衣的少年正坐在树下看着手中化为灰烬的毛发。他的皮肤极为苍白,好似常年都不曾见过太阳,眼睛又极大极黑,瞳仁都要填满了整个眼睛了,显得目光呆滞,看起来又诡异非常。
“阿香绕,你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一个身子婀娜的女人从旁边的房顶跃下,步伐极为轻盈,落地时竟一点声响都没有。
“娜依,你怎么敢称呼神子大人的名字,没大没小!”守在男孩身边的男人低喝:“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能无理。”开口说的是苗语。
正是杜若飞中午见过的。
娜依不悦的叉着腰:“什么神巫,他还是个孩子,比我小了很多,叫他名字又怎么了。”
“你!”男人刚想斥责几句,却见男孩抬起手,立马低下头不说话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八九岁的男孩还没有变声,此刻带着儿童特有的稚嫩,语调却平缓而冷静,混在一起有说不出的违和。
“当然成功了,我亲眼看着她把那个女人的肚子破开,一点犹豫都没有,倒是做的越来越顺手了。”娜依说,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当初还哭哭啼啼的,现在却这般残忍,汉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表面上装的彬彬有礼,实际上都是魔鬼。”
“神子,出什么事了么?”男人问。
男人名叫务旺甘,是寨子里最强的勇士之一。此次他被族长秘密召集,和娜依一起保护神巫阿香绕来中原办事。他所在的寨子安静和谐,族人们也都相亲相爱。族长是大家推选出来的,公平善良,是寨子里最德高望重的人,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听从族长的安排来中原了。
神巫和神子是寨子里除了族长最被尊敬的人,他们用自己的能力和上天交流,传达神的旨意,保护族人们免受灾祸。而且神巫精通医术,救了不少人,是大大的善人。这个神子是神巫捡回来的孩子,当时还只是个在襁褓中的婴儿。据说被老鹰扔在悬崖上,神巫采药时无意发现了他,认为是上天的旨意让他遇见这个孩子,所以带回来悉心培养,取名阿香绕。
阿香绕自小有些畸形,瞳仁比普通孩子大上许多,有些畏光,发育也很迟缓,三四岁才学会说话。可是他在巫术上却极有天赋,复杂而冗长的巫术与仪式他总是很快就能记住,让神巫也非常欣慰。他虽不爱说话,却跟随神巫救了许多人,也颇受村民喜爱。
务旺甘既敬族长又敬神巫,族长说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要,关乎他们整个寨子的安危,所以一定要听命于神子,所以此次行动他虽觉得怪异却仍旧按照神子指示执行。娜依也是族长选出的勇士,虽然她长得很美,务旺甘却不喜欢她。一是因为她总是称呼神子全名不太尊敬,二是这个女人太爱打扮,务旺甘认为勇士就是要全力保护神子才行,怎么能为其他事情分心。
好在娜依虽然爱打扮的花枝招展,但是神子吩咐的事情都按时完成,他才没有开口表达不满。况且神子对此似乎也毫不在意,他也就不再多嘴。神子虽然年幼却神力惊人,做事也不像八九岁的孩子,做起事来都是井井有条,每件事都做的游刃有余。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神子出声询问娜依办事如何,平日里他对自己的安排总是非常自信,也不会怀疑勇士们的办事能力。
神子阿香绕依旧盯着手中的灰烬,半晌才慢悠悠的开口:“我下的蛊,死了。”
这回不知是务旺甘,连娜依都吃了一惊。他们身为寨子里的勇士对神巫和神子的能力自然清楚,虽然神子尚且年幼,但是居然有人能破了胎蛊,这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会不会是出了其他意外?”务旺甘说。
阿香绕摇摇头:“是被杀死了。我能感觉到胎蛊在死之前的愤怒与恐惧,他遇到了非常强大的敌人,一个让他感到害怕的敌人。”他眉眼低垂,浓密的睫毛遮住阿香绕的眸子,看不出他是不是在悲伤:“是我低估了那个人的实力。”
说罢他缓缓起身,没有扶务旺甘伸出的手,只是用小小的手捧着那堆灰烬,将手举过头顶抬头望着夜空,口中喃喃念着什么。然后他又跪倒在地,对着月亮拜了三拜,以额贴地面跪了一刻,最后才缓缓起身,将那搓灰烬装在一个黑色的小匣子里。
他再起身时原本苍白的脸色就更加没有血色,似乎连唇都变得苍白起来。娜依吓了一跳,急忙扶住快要摔倒的阿香绕:“你怎么为一个胎蛊还要耗费神力,再这样下去你自己就要吃不消了。”
阿香绕轻轻摇了摇头,无力的说:“我们快些走吧,要是被那个强大的敌人找到就不好了。”
务旺甘与娜依对望一眼,最后也只好听神子命令带他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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