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雪终于睁开眼睛,冷冷打量着慕严。
“天下……天下怎么会有如此蠢人,就算是草包这般蠢货,也不会认贼作父啊,哈哈哈哈!”慕严不仅笑,还边说边笑,笑到手中的酒洒出来也顾不上。
“有何可笑。”樊雪突然开口。
慕严的笑声也戛然而止,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他站直了身子,手中还捏着酒杯,冷冷打量着樊雪:“为何不可笑,我笑你无知无能,笑你自暴自弃,笑你自作自受。”
樊雪冷哼:“我无知无能?那你又什么?曹禺之那个贪官用一份名单换他一条狗命,你说的大人物用一份名单换他一时安宁,而皇帝用一份名单换他江山太平,可是我爹呢,樊盛海又换来了什么,他换来全府上下几十条人命!他心中守着正义,所以我们也要被牵连吗?”樊雪绝望的笑了笑:“我娘还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她居然要被发配沦为别人的玩物,所以她在我们面前一头撞死。还有我的奶妈,她心地很好,总是施舍穷人,她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用酷刑将她活活打死。我和弟弟呢?我们遭人唾骂,被人嘲笑,让一个才十岁的男孩子在初春时只着单衣站在池塘里一晚上。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我没有一日活得像人,日日都饱受痛苦,恨不得不要再醒来。”樊雪笑:“樊盛海呢,他去了哪里?他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棺材里,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可是我们呢,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呢?你说得对,我就是认贼作父,我和他们沆瀣一气,我就是要把我爹从坟墓里气得跳出来!让他看看,这就是他的桀骜,这就是他的不屈,他是站着死的,我们却要跪着活下去!这是凭什么!我要让也活过来感受同样的痛苦,让他亲眼看着女儿如何沦落风尘被人糟蹋,让他看见儿子是如何给人做牛做马!”
慕严只是静静看着她,然后转身:“你疯了。”
“是啊……我疯了。”樊雪低喃:“我早就疯了,在我母亲死在我面前,她最后一句话说的便是她恨死了我爹。我在那时,就疯了。”
“你和那苗疆人做了什么交易,他能让你父亲起死回生么?”
樊雪没有说话,只静静的望向头顶的那个小小的窗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严走回桌边,将那只白玉酒杯轻轻扣在桌上。
此时天边轰隆炸开一声沉闷的雷响,慕严缓缓转身看向门口:“程青,要下雨了。”
雨,薄如细丝,随着第一声炸雷之后淅沥沥的飘下。
非叶将蒙面提到鼻梁上,和孙牛互相看了一眼,足尖点地瞬间就跃出了几丈远,其余黑衣刺客也不怠慢,立马起身跟上。
离陌沉背着双手站在小院看着十几道黑影迅速消散,忽觉身后有异回身边抓出一爪。一爪落空,耳边潺潺流水声渐起,银光骤闪,离陌沉矮身躲过,一甩衣摆抽出一条通体漆黑一人高的长鞭,啪得一声撞开剑锋。
两人落地。
“还是晚了一步。”白沐云面无表情的看了看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离陌沉:“杀了你也来得及。”
离陌沉哼笑一下:“谁派你来的,不仅能找到我的藏身之处,还能支使得了白大侠,那可真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不是大人物,是个垃圾。”白沐云提剑又上,饮水在他手中犹如活物,上提下调,水声潺潺涓涓不止。他的剑式凶猛且绵密,真如水一般无孔不入。
离陌沉也不是三流角色,手中黑鞭迅猛至极,而且鞭子的攻击范围本就更广,声势浩大,两相配合起来如奏乐一般好听。
“白大侠,你我之间的恩怨早无化解的可能,我也懒得废口舌,你只需告诉我让你来拖住我的人是不是曲安平。”离陌沉卷起搭在墙边的锄头甩了过去。
白沐云一剑将那锄头削成两段:“不认识。”
“哦?若不是他还有谁知道我们之间的恩怨?”
“你可以去问问阎王。”
白沐云一剑划伤离陌沉腰部,离陌沉也一鞭甩中白沐云小腿。
“白大侠总是如此冷酷,不过不知我那兄弟杜若飞如何?他与我可不同,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他已经和你无关了。”
“无关?”离陌沉避开一剑:“我和他患难十几年,怎么可能说无关便无关了。倒是白大侠你,他怕是根本记不起你了吧。”
白沐云不答,手中剑又快了一分,离陌沉避闪不及又添了几道伤。
“怎么,白大侠一想起在我手下当狗的日子就不好受了?”离陌沉继续冷笑:“你应该感谢我,若是没有我,你连狗都当不成。”
十几招拆过,白沐云速度却越来越快,招式也一次比一次的凶猛。就仿佛一只越斗越兴奋的野兽,此刻才进入到状态。
白沐云轻功运到十成,快到离陌沉都无法捕捉到他的踪迹。此时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白沐云全力竟是如此可怕,他左臂不能用,不是最佳状态,只能提满了精神注意。忽然右边闪过一丝银光,离陌沉反应也极为迅速,手中长鞭在同一时刻瞬间甩出,只听叮得一声长鞭击在了饮水身上,离陌沉却心叫不妙,因为这一击感觉太轻,好似背后没有人握住一般。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只觉人影闪过,接着就是一记重击打向胸口,然后人就随着这股巨大的力量飞出,直直撞踏背后的围墙,被掉下的碎石埋在下面了。
白沐云走进看了看,离陌沉的上半身完全被埋在碎石中,深红色的粘稠液体从黑色的身子下涌出蔓延,一点点吞噬着周围细小的沙粒。他的胸腔几乎完全塌陷,手中的长鞭也扔在了地上。
雨渐渐大了,又是一声闷雷,白沐云捡起不远处的饮水转身追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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