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二十世纪最末的几年,要熬过二十一世纪。到二零五一年的时候,我的世界刚好转动了一半多一点的六十年。
和十几岁的年少敢为很不相同的,和二十岁的血气方刚很不一样了。模糊了三十岁的,四十岁的责任泰山。五十岁也认真思考过了,六十岁开始便是多过多一年的赚。扮演过了谁家孩子的慈祥母亲,也做定了谁心底里的恶毒婆娘。操过的心连在一起把去追逐星辰大海的也放下了,要么,就这样放任我回去大理。
老头子也常常出去遛弯,拿了四十年前的老相片,我真不确定嬉笑怒骂的我们当初是为什么要在一起。二十岁起我便吵吵嚷嚷要去大理,后来的每一年,家里所有人都去过了,就和张学友的演唱会一样,我怕就自己要哭到泣不成声的,不敢去。
六十岁的我寄了相片给二十岁的自己怕是要看哭了的吧,时间单向的流,长发细腰不再,姣好笑颜不再,我已很苍老的心稍微折一折也起褶子了。我涂了红色唇膏,盯着镜子里头的我自己。
小书,有没有可能,六十岁这年,你突然出现,要带我回大理。
你还记得我是个很爱做梦的妖精,在青海湖边上。当小妖精变成了老妖婆的时候,你还任了我作妖。离开你以后,我就很久不作妖了,你再见我时,我已是三个孩子的外祖母。他们的外祖父钟爱线性和非线性的一切,喜爱难得的清静,捣鼓着院子里不说话光长个儿的草啊,他也不种花。我喜欢的一切,他都喜欢不起来。孩子们很随我,爱喜庆热闹,像极了你认识的我。我教他们读顾城关于星空的诗,画夏天雨水荷叶的水彩画,做两位数的乘法题目。他们去翻外祖母的抽屉,除了很多漂亮的糖纸,从很深很深的位置还翻出来一大本老相册里夹了诗集。
橙儿很机灵的,大步跑过来,问我,是不是要出门。我摸了摸橙儿的头,叫她去把紫儿和笑笑找过来。我给他们介绍你是老友,就从很小很小到很老很老的很多年很多年,在他们的妈妈还没出生之前我的朋友。橙儿大叫了声爷爷好,带着紫儿和笑笑回书房里闹去了。你眼框含泪地看着橙儿,她像极了我们当年失去的孩子,一样的活泼灵动。
你说怕我舍不得橙儿,扶了我从离孩子们玩闹的书房很远的前厅走。我把花的种子埋到老头精心养的草堆里头,把关于我的一切都剪碎,包括了时光。
二十岁,我应该嫁给我最爱的小书。在熙妄自的破坏掉我们之后,我的时光就折叠了,一口气转到了六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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