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传了一个低沉的男声:“段明海,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居然躲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享清闲!”
“郭市长,朱专员,你们怎么来了?”段明海慌忙迎了上去。
郭政走进办公室,怒气冲冲的对段明海说:“我们怎么来了,日本领事的电话都打到市政府的办公室里了,我性子急,不像段局长那么会享清闲!”
“郭市长,您息怒!”段明海扭过头,对刘棠远说:“小刘,楞在那儿干嘛,还不快去给市长和专员沏茶!”
“明海啊,茶就算了,日本商人高野的命案,你们查的怎么样了?”朱孝栋轻轻的拍了拍段明海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问着。
刘棠远站在办公室的中央进退两难,无奈的看了段海明一眼,为难的问道:“局长,这?”
“朱专员这样说就客气了,到了我这儿,怎么能连茶都不给您和郭市长沏上啊!”段明海给刘棠远瞪了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快去泡茶。
郭政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极不耐烦的说:“段明海,我来问你,那个叫高野的日本商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查到了什么?”
“这个?”段明海看了眼朱孝栋,吞咽了一下口中的唾液,犹豫着。
“段明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个那个,有话你就直说。”郭政‘噌’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怒不可遏的指着段海明说道。
“老郭,你也别那么生气了,先坐下再说。”朱孝栋的心里头十分清楚段明海此时此刻心里打着的算盘,他微笑着拉着郭政坐在沙发上,劝解着。
“专员,你瞧他样子,您是知道的日本那个狗屁领事打电话来说的话有多难听。”郭政伸出手指着段明海,厉声的指着道。
刘棠远在一旁泡茶,见郭政这般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不免打起了鼓,他小心谨慎的泡着茶,等妥当后,他就端着两杯茶走到沙发旁,用颤抖的声音说:“郭市长,朱专员,请用茶!”摆好茶后,他看到段明海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办公室,于是,刘棠远便点头哈腰的离开了办公室。
“来,老郭,先喝口润润!”朱孝栋端起茶杯,拿起杯盖子划了几下浮在开水表面的茶叶,鼻尖凑到杯沿嗅了下,抿了一小口,试了试茶温,又喝了口茶水,对段明海说:“明海啊,你这儿的太平猴魁不错。”
“这茶是一个朋友送的,朱专员要是喜欢,改日,我给您府上送一些。”段明海借机献媚对朱孝栋说着。
“明海啊,今个儿,我们不谈茶的事,再说我和老郭也不是到你这儿讨茶喝的,你来说说吧,高野的案子经过一个晚上,你们都查了一些什么?”
朱孝栋的先入为主的话语让段明海有些不知所措,他在无奈之下,说了一句:“郭市长,朱专员,这件案子是由祺公子负责调查的!”
“厚祺?”郭政看了朱孝栋,见对方无动于衷的品着茶,他突然用手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了‘嘭’的一声声响,“胡闹,段明海啊段明海,要我怎么说你好,厚祺也算的上是你的世侄辈的,朱专员把儿子安排到警察局里头,让你帮忙调教厚祺那是信的过你,可你倒好,竟然让他去办理那么棘手的案子。年轻人嘛,难免冲动,万一他要是和日本人起了冲突,有个什么闪失,你怎么向朱专员交代啊!”
“这?郭市长,朱专员,我?”段明海听了郭政这话茬子,心里就恼火,可是碍于朱孝栋在场不好抱怨,他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段明海不淡定的看了朱孝栋,只见的他正端着茶杯喝着茶,又扭过头看了眼郭政这棵墙头草,强压着心里的怒气,词不达意的说。
“别伫在那儿了,还不快派人去把厚祺给找回来。”
“诶,好,我这就去!”段明海迫于郭政的压力,无奈之下,他拿起桌子上内线电话,拨了一串数字,刚想对电话的那一头说话,却不料刘棠远突然急急忙忙的闯进了段明海的办公室,气喘吁吁的说:“不好了,郭市长、朱专员、局长,楼下了来了一队日本兵,带队的军官正在大办公室里发火……”
朱孝栋和郭政一起站了起来,异口同声的说:“什么?”他们两个急匆匆而走,段明海俩叔侄也慌忙跟了过去,一探究竟。
“你们的局长是谁,让他出来见我!”朱孝栋、郭政和段明海刚到大办公室的门口,听到一个日本人用蹩脚的中文说着。
“鄙人是上海市市长郭政,不知道这位少佐怎么称呼!”郭政走上前,见他肩上的军衔是少佐,微笑着说。
那个日本军官解下佩戴在眼上的军官刀,‘啪’的一声放在了桌上,冷冰冰的说:“矢野津三。”
朱孝栋走上前,搭话道:“矢野少佐,不知你带兵前来警察局意欲何为?”
“你是?”矢野上下打量着朱孝栋,用蹩脚的中文问道。
“我是中央政府派驻上海政府专员,鄙人姓朱,名孝栋。”
“朱专员?好,很好,今个儿,上海滩的主事人都在这儿,省的我到处跑了,我奉军部令,前来支会贵国警察局,三天之内,必须把高野君被杀一事调查清楚。”
朱孝栋冷笑的说:“支会?呵,矢野少佐,如何调查日本商人高野被杀一案,还轮不上贵方插手吧。三天?回去告诉你的上峰,别欺人太甚了,这地界还是我们中国人说了算。”
“你?”
段明海见大办公室里头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招了小柳子,在他的耳朵边小声的嘀咕着:“小柳子,你带几个人快去把祺公子找回来。”
小柳子应允着离开了。
太阳悬挂在湛蓝的晴空中,它用自己越来越炽热的嘴唇,温存地刺激着人的血液,小柳子带着几个巡警寻找朱厚祺的下落,望着街道上的路人们行色匆匆,他们彼此之间除了擦肩而过,便再无任何的交集,小柳子他们几个人谁也没想到朱厚祺会领着李恪谦到凶案现场去,于是,他们便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寻找着。
朱厚祺驾车来到国际饭店的门口,刚把车子停了下来,门童殷勤帮忙打开了车门,鞠了个躬,笑着打招呼说:“两位先生,上午好!”
“恪谦,街对面被围起来的那个地儿就是高野被杀害的地方!”朱厚祺指着街对面对李恪谦说。
李恪谦看了一眼凶案现场,见四周拉起了禁止进入的绳线,还有四个警察在那儿把守着,他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了几下,柔声的说:“走,你先带我去高野的房间瞧瞧!”
朱厚祺冲着李恪谦点了点头,领着他走进了国际饭店,来到了电梯房里,直接奔着顶楼的套房而去,来到高野的房门口,他对李恪谦说:“恪谦,这儿就是死者的生前住的房子。”
“恩。”李恪谦应允着跟在朱厚祺的身后走了进去,他的眼睛就像扫描仪一样仔细的观察着屋子四周的情况,他双手盘在自己的胸前,走到屋子的中央,只见的李恪谦闭上双眼,咬着自己的手指,脑海里仿佛浮现出了前一晚,高野在屋子里的所有举动。
“恪谦,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李恪谦睁开双眼,走到门边,指着那双沾满泥的鞋子说:“因为下雨,高野的穿着带泥的鞋子回到了房间里,在门口,他换了木屐,然后把脏鞋扔在了门口,等待着第二天早上饭店里的侍应生拿去洗刷干净。”李恪谦从门口顺着高野曾经走过的轨迹往里走着,他站在浴室门口,分析着:“高野回到房间后,洗了个澡,这个浴室里未干的水迹可以说明。”
“恪谦,那有没有可能是他洗完澡出门的时候遇见凶手?”
李恪谦走到床边,看了眼小柜子上的电话机,迅速的走到窗边,用手指挑开窗帘往走下张望了眼,答非所问道:“厚祺,你看到凶案现场旁的电话亭了吗?”
“恩?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你可以从这儿能看到电话亭,那也就是说凶手可以躲在电话亭里窥视死者的房间,根据房间里的灯光来判断是否在屋子里!”李恪谦看着柜子上边的那杯红酒和放在边上的唱片,淡淡的说:“如果我推断的没错,高野洗完澡出了浴室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又从架子上拿出了一张唱片,可是,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了,他被打电话来的人给叫了出去。”
李恪谦放下那杯红酒,转身对朱厚祺说:“厚祺,走,我们去电话亭那边看看,这个房间里没有太多的线索了!”李恪谦就领着朱厚祺往外走,他一边朝着电梯房走,一边对朱厚祺说:“凶手和高野应该认识,但不熟悉!”
“恪谦,为什么你会这样说?”
李恪谦分析的说着:“你想啊,如果他们要是很熟悉的话,凶手会到高野的房间里找他,可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让高野到楼下去见他,但高野也乖乖的就范了,这说明凶手那儿有高野想得到的信息。如果不认识,凶手怎么又会对高野的情况了如指掌?”
说话间,李恪谦带着朱厚祺来到了电话亭边上,他蹲下身看到电话亭前有烟灰和烟蒂,而电话亭里也掉落着几个烟蒂,旁边还有一串一深一浅的脚印,他扭过头问道:“厚祺,从电话亭到高野死的地方,脚印都是一样的,电话亭里和外面都有相同牌子的烟蒂,从凶手打通电话到高野下楼有一段时间,凶手在这段时间里,应该准备杀人了,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情绪都会高度紧张,注意力高度集中,为了缓解紧张情绪,凶手抽烟了,等到凶手点起最后一根烟的时候,他看到了高野出来了,于是凶手就丢掉了这支烟,然后动了手。”
李恪谦捡起来地上的烟蒂,看了看,对朱厚祺说:“凶手应该是个小胡子,走路的时候脚有些瘸,而且还是一个新瘸的人。”
“恪谦,为什么你说凶手有小胡子啊?”
“你没有发现电话亭里的烟蒂,每根都只抽掉了三分之儿二,对他来讲烟抽到这儿已经抽完了,因为烟再短一些就要烧掉他的胡子了,凶手这个抽烟习惯应该是多年养成的。”
“恩,有道理,一般人都会把烟抽完才会扔了,那你又怎么知道,他的脚是瘸的,而且还是新瘸的?”
“如果凶手本来就是瘸的话,脚印就算不完整,也会是实的,只有新瘸的脚,因为不着力,所以会有虚有实,电话亭旁边留下的脚印,不就很清楚的说明了!朱儿,你个杠头,现在应该明白了吧?”李恪谦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泥沙,站起身,拍了拍朱厚祺的肩膀,说:“走,我们回警察局,我想看看高野的尸体。”
“恩!”朱厚祺跟在李恪谦的身后,走到停在国际饭店门前的汽车旁,和李恪谦同步打开了汽车门,钻进了车子里,扭动着车钥匙把车子发动了起来,他扭过头看了眼李恪谦。
“朱儿,怎么了?还不开车!”李恪谦见车子半天没有开动,扭过头看着朱厚祺,疑惑的说。
“恪谦,你跟我说实话,文翰那件事你到底搀和了多少?”
李恪谦沉默了一会,迟疑的回答道:“厚祺,我总觉得文翰身上藏着秘密,他所做的事情早已超出了军情处范围,而且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对军情处任处长也有所隐瞒,所以我怀疑文翰是……”说到此间,李恪谦突然停顿了下。
“那边的?”朱厚祺接过话茬说道。
“咳,你小声点,这只不过是我的一个猜测了。”李恪谦的视线朝着车子四周扫了一下,又对朱厚祺说:“厚祺,‘共产党’今个儿三个字出你口,入我耳,从此以后,千万不许再提起了,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会害了文翰的性命!”
“恩,我知道了!”朱厚祺应允着点了点头。
“朱大少,现在可以开车了吗?”朱厚祺听了李恪谦的催促,微微一笑,迅速开车的朝着警察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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