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小汽车快速行至军情处大院门口,突然的制动刹车片因为摩擦发出了‘吱’的一声响,轮胎也因为与地面摩擦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嘎’的一声,站在军情处门口的守卫警惕的举起枪,调转枪口对准了小汽车,准备随时开枪。
‘嘭’的一声车门被打开了,李恪谦高举着双手走出了车,缓缓的走到守卫的跟前,焦急的说:“我有急事,要见你们情报组组长陈芊瑶小姐。”
守卫中一个领头的人对旁边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枪放下,冷哼了一声,傲慢的说:“去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啊,军情处的大门也是你说进就能进的吗,陈组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是一个什么德性。”
“德性?呵……”李恪谦一把抓住了那个人的衣领,迅速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刀,刀在李恪谦指间顺时针的转动了一圈,他一把抓住刀柄,刀锋直逼那个人的喉结,冷冷的说:“现在,你看清楚我是什么德性了吗?”
“你……”那人一脸惊讶。
一个士兵从值班室里跑了出来,他见了李恪谦的架势,心里头有些发毛,支支吾吾的说:“丁……丁班长,电……电话。”
李恪谦松开那人的衣领,刀抵在他的颈部,嘴角微微往上一翘,警告说:“丁班长是吧,你的小命现在可攥在我的手里,你可千万不要动什么歪脑筋,万一,我没拿稳这把刀,割伤了您可就不好了。”
“这……”丁班长看上去有些紧张,他的喉结上下波动着吞咽着口水,呼吸开始变得紊乱,刚才那一股强势的气早已焰荡然无存,弱弱的说:“我可以接电话吗?”
“你!”李恪谦冷冷的对旁边的士兵说:“去把电话拿过。”
丁班长见士兵站在原地不动弹,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说:“你还不快去拿啊!”
士兵回过神,慌忙跑到值班室里,拎着电话机,拖着一根长长的电线跑到丁班长的旁边。
丁班长看着李恪谦,吞咽了一下口中的唾液,犹豫的接过了听筒,只听得对方说:“丁庆,我是罗阳,你转告李先生,陈秘书出公差了,不在处里。还有,处座让你对李先生客气点。”
“是,罗组长。”丁庆挂了电话,笑着赔礼道:“李先生,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得罪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把这是放心上。”说着,他指了指抵在脖子上的刀,一脸尴尬。他见李恪谦把刀拿开了,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赔笑着说:“李先生,不好意思,陈秘书出公差了,现在不在处里。”
“是吗?”李恪谦疑惑的看着丁庆,往后退了几步,用余光瞟着办公楼,尔后,他就转身开车走了。
李恪谦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着,公差?为什么昨晚跟芊瑶见面的时候,她没有提起,难道是临时被任时初派出去了。临时?不对,难道她的秘密被任时初发现了吗?念及此,李恪谦不安的踩下了刹车,惯性带动着他往前倾靠着,他的胸口重重的抵在了方向盘上,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痛。
李恪谦四下环顾着,见不远处有一个电话亭,他走下车,从报童那儿买了一张报纸,走进电话亭前,李恪谦漫不经心的观望着四周的情况,见相安无事,他拉开电话亭的门,拿起听筒,拨装着上头的数字盘。
电话接通后,李恪谦把报纸包在了听筒上,他时不时的用手指敲打着报纸,故意压低声音说:“请问,陈芊瑶小姐在吗?”
“谦少爷,您好,别来无恙啊!”
李恪谦愣了一小会,他认得这个声音,可却没想到接电话的人会是他,李恪谦索性拿开了听筒上的报纸,淡定的说:“任处长,劳您挂念,我一切安好。”
任时初的手指敲打着桌面,漫不经心看了眼站在旁边的陈芊瑶,微笑着对着听筒说:“谦少爷,陈秘书去外地公干了,你找她有事吗?”
李恪谦脑海里极速的运转着,他开始有些后悔打这个电话,若是此时此刻芊瑶站在任时初的身边,若是他们的口径不一致,那么自己这个电话无疑是把陈芊瑶往死亡线上推了一把,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他故作镇定的说:“任处长,我看在昔日好友的面上想帮陈秘书一把,想给她提供一个建功的机会。”
“额,建功的机会,不知谦少爷可否向我透露一二?”任时初坐在椅子上,他的视线一直盯在陈芊瑶,他不想错过她脸上呈现出的任何一个表情。
“任处长,我跟您说句大实话,我很不愿意和您这个多疑的人打交道,不过,这次例外,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李恪谦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任处长,日本人的手已经伸向南京,你还有你的国民政府,好自为之吧!”说完,李恪谦没有给任时初任何回言的机会,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任时初听到另一头传来挂电话的声音,他微微一笑对听筒的那一头说了俩字:“谢谢!”任时初挂了电话,他靠坐在椅子上,闷声不响的注视着陈芊瑶,沉默了许久,他才对站在门口的罗阳说:“小罗,你出去到外头等着,记得把门关上。”
“是!处座。”罗阳退出了办公室,轻声的把门给关上了。
办公室一下子变得很静很静,时钟‘嘀嗒嘀嗒……’的声响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任时初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陈芊瑶,突然开口问道:“芊瑶,你就没有话要向我交待吗?”
“处座!?”
“李恪谦是怎么回事,我们在福开森路1315号外盯梢的人回来报告,昨晚在那儿看到了他,而他今天就来找你,你难道不该向我做出一个说明吗?”
陈芊瑶听了这话反而送了一口气,她想起了老陆在介绍时说的话,面无表情的说:“处座,李恪谦就是老爷子,我之前许多情报都是由他提供的。”
任时初转过身,他跟陈芊瑶面对面,双手摆放在背后,饶有兴趣的说:“老爷子?那个处处跟日本人做对的老爷子竟然会是福兴米行的少东家,呵……这还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文翰死后,恪谦在警察局朱副局长的帮助下调查了整件事,他发现是日本人在背后动的手脚,从那个时候开始,上海滩出现了老爷子这号人物。”说完,陈芊瑶默默的低下了头。
虽然陈芊瑶低着头,可任时初看到了她眼里泛起的泪光,他叹息的问道:“芊瑶,你说一句实话,文翰的死,你怪过我吗?”
陈芊瑶含着泪,用极为平静的语调对任时初说:“老师,文翰的死,我怪过您,怪您的多疑,怪您对文翰的不公,直到最后,文翰用自己的鲜血证明他的清白,可是您还是对他有所疑虑。不瞒您说,我偷偷翻阅过七号仓库事件的所有档案,我看到了您在最后的结论下面打着一个问号,您知道我的这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吗?”
“芊瑶!?”任时初的眼眶也有些变红了,他坐回到了椅子上,一时间竟然该说什么。
陈芊瑶偷偷的摸去了眼角的泪水,强忍着心里头那份悲痛,赌气的说:“处座,如果您不信任我,我可以离开。”
任时初了解陈芊瑶的秉性,知晓她此言纯属赌气,他站起身,走到陈芊瑶的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帕子塞在了她的手里,叹息的说:“芊瑶,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刚才李恪谦说日本人的手已经伸向南京了,我命令你务必在最短的时间把这件事给搞清楚了。”
“老师,我!?”陈芊瑶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应允道:“是,处座。”
“芊瑶,你都是当娘的人了,别动不动就哭鼻子,小心思翰笑话你。”任时初轻轻的拍了一下陈芊瑶的肩膀,打算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任时初停驻了脚步,柔声的说:“芊瑶,你多久没回去看思翰了,有空回去看看,母子连心,思翰会想你的。”
陈芊瑶看着任时初走出了办公室,她原本悬着的心落了地,她万万都没有想到任时初对自己也存在着戒心,她默默的把手中的帕子藏进了口袋里,静静地站在了原地,不是她不想动,而是突如其来的变数,让她的肢体变的有些僵硬,变得有些麻木,女人终究是脆弱的个体,陈芊瑶突然失去了重心无力的瘫坐在了地板上,默不作声的待在那儿……
罗阳跟在任时初的身后走进了处长办公室里,他见任时初闷声不响,想起刚才在门口听到的对话,犹豫的提议道:“处座,福开森路1315号的消息是我们故意放给共党的,昨晚李恪谦出现在了那儿,今天又跑来找陈秘书,要不要我派人盯着他们?”
任时初坐在椅子上从一堆文件里抽出了一个档案袋,听了罗阳的话,他抬起头看着罗阳,任时初只是疲惫的冲罗阳挥了挥手,示意他暂时先离开。看着罗阳离去的背影,这一回任时初管住了自己那颗多疑的心,对于陈芊瑶的信任没有被轻易的动摇,他没采纳罗阳的建议,更没向任何人下达监视陈芊瑶的命令,因为,他害怕因为自己的多疑会让悲剧再一次重演。
李恪谦离开电话亭后,他直接把车开到了周念轩的诊所门口,在下车前,李恪谦警惕的向周围多瞧了几眼,等确认安全后,他才下了车,直径走进了诊所里。
李恪谦在诊疗室里没有见到周念轩,他见小江迎面而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问道:“小江,周医生呢?”
小江先是一愣,用手指点了点最里头的输液室,小声的回答着:“周大夫,他在给输液室里的病人做治疗。”
“哦。”李恪谦以为老陆的伤势恶化了,他松开手,三步并作两步走,急急忙忙的闯进了输液室,门被推开后,他看到周念轩正在给老陆换输液瓶,脱口而出问道:“念轩,老陆没事吧?”
周念轩把换下来的药瓶子放在了托盘里,宽慰道:“恪谦,他很好,你别紧张兮兮的,我只是帮他换个药,不用担心了。”
“哦,刚听到小江说你在输液室,我还以为他出事了。”李恪谦走到病床边,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眼老陆,见他的气色明显有些好转,心里也变的踏实了些。
周念轩端着托盘走到了李恪谦的身边,伸手拍了拍李恪谦的肩膀,小声的说:“这个点快到午餐时间,诊所不会有人来,我会让小江跟小俞提前出去吃饭,有什么话,你们只管放心说,我在外头给你们守着。”
李恪谦微笑着冲周念轩点了一下头,感谢道:“恩,多谢了。”
输液室的门被周念轩给关上了,李恪谦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纸笺交到了老陆的手里,解释说:“老陆,这些是警察局的人从1315号屋里保险箱里搜到的东西。”
老陆把手里的纸笺一一看过,从表情上可以看的出他非常的生气,他抖动着手里头的纸笺,激动的说:“妄想,日本人真是得寸进尺,痴人做梦。”
“老陆,你别激动,小心伤。”李恪谦翘起了二郎腿,淡定的说:“我已经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任时初了。”
老陆按着颈部的伤口,疑惑的问:“他!?”
李恪谦把手搭在膝盖上,向老陆讲述着事发的经过:“我得到这些情报后,第一反应就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消息传递给军方,我在第一时间去找了芊瑶,可到了军情处后,看门的人告诉我芊瑶去公干了,我想到之前见面的时候,她并未提及,我觉得这件事另有蹊跷,所以给她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结果,接电话的人是任时初,为了掩护芊瑶,我把日本人潜入南京的事告诉了他。”
“这样也好。”老陆把纸笺交还给了李恪谦,心里头有些担忧,犹豫的开口的问:“恪谦,你说芊瑶会躲过任时初的怀疑吗?”
李恪谦脑海里浮现出了陈芊瑶知道自己是老爷子时惊讶的表情,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微微一翘,坚定的说:“我相信她会躲过这一劫。”
俩人沉默了,各自心里盘算着,突然,李恪谦开口说:“老陆,我想去南京。”
“南京?”老陆的眉头一蹙。
李恪谦点了点头,继续说:“现在,我们既然知道日本人的手已经伸向了南京,得想法子阻止他们的阴谋,我决定亲自去一趟。恰好最近我父亲有心举家迁往南京,我想借着搬家为掩饰离开上海。”
“嗯,你这个想法甚好。”
李恪谦放下原本翘着的腿,身子往前倾了一点点,故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老陆,你受了伤,暂时回不了书局,出于备用电台的安全考虑,我打算把它转移到凝雪那儿。”
“恪谦,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老陆思虑再三,最终同意了他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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