咲夜在李家的房间根本就是像是用来给人参观的一样。
她自己不碰,李摩罗打扫时除了掸掸尘,再擦擦以外,跟本不需要干别的事。
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第二天是这样,一个星期后是这样,哪怕一个月后依然是这样。
好在咲夜之前自己带来的东西还在,她在榻榻米上铺好床铺,抬头就能透过天花板上的玻璃窗仰望星空。
李寻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鼓动她和李摩罗促进关系,总之这几天过得还不错。
这天她下楼,厨房方向飘来菜香味。
她走过去靠在墙上看了看。
李摩罗背对着她一阵忙活,直到最后一道小羊排完工她才转过身来。
看到咲夜不由一愣,解围裙的手也停下来。
“小夜子?”
咲夜没怎么把关注点放在李摩罗身上过,此刻晚霞透过窗户斜洒在她身上,她才开始比较认真地打量起这个人。
她的穿着总是得体的,中长的头发松松一把扎在脑后,两边的刘海垂下会挡住一点眉眼。
咲夜长得像吕厌,而李寻长得则更像李摩罗。
鹅蛋脸,眉眼都是柳叶状,温婉柔情的东方美人。
可惜李寻继承了这幅长相,却硬将这一副温润模样扭成了孤高严肃,不易亲近。
咲夜这么正儿八紧地盯着自己看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李摩罗不由有些紧张,窘迫地理了理刘海,然后解开围裙揉成一团,嗓子有些干涩地道:“怎么了?”
咲夜的性情她捉摸不透,她刚把她带回来的时候这孩子就不亲近她。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倒也乖巧。
但这孩子的眼睛太通透了,每次和她对视总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后来李摩罗也觉得这孩子不仅警惕性高,而且心思又细。
她想对这孩子好,但又怕一不留神被这孩子看出来些什么,又或是被她知道些什么。
她越发小心翼翼起来,这孩子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她不得不防。
渐渐地,渐渐地,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了。
她可以肯定,咲夜并不喜欢她。
“怎么了?饿,饿了吗?”
她不确定地又问一遍,咲夜越过她看到她身后精心准备的饭菜。
“不需要仪器了啊。”
“什么?”
咲夜转身,“记得以前,你做饭还要用到烧杯和天平,真不知道到底是做饭还是做实验。”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像调侃,李摩罗反应过来。“啊,那个啊。”
她垂下头,想到她拿着实验室器材给两个孩子做饭的场景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那种感觉还挺让人怀念的呢,两个小萝卜头站在自己左右各一边,看着自己对着食谱精准测量盐的剂量。
饶是咲夜当时看了也不由嘴角上扬。
厨房里弥漫着米香,就是久久闻不到菜香。
那一刻她不能理解既然发明了电饭煲,为什么就不能在发明一个电菜煲?
......
厨房里此刻既有菜香也有米香,和当时不一样了。
李摩罗稍微放松了些:“都这么多年了,不能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咲夜点点头。也是,这么多年了。
“咲夜。”
李摩罗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喊住了准备上楼的她。
咲夜停住刚要抬起的脚,转身看着她。“怎么?”
李摩罗冷静了些,好像再也不是一个妇孺模样,那眼神反而更像一个军人。
“你,回去吧。”
“回去?”咲夜反问了一句,真难得李摩罗会主动跟她谈起这个话题。
这么着急推自己走啊,咲夜叹了口气。“因为0487?”
李摩罗没点头,也没摇头。咲夜看她那副表情想,肯定是了。
李摩罗朝她走近了两步,语气非常诚恳,而且急迫。
“你在这有多麻烦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知不知道被人发现你的身份,你会死的!”
李摩罗这是在担心她?
可她的事还没有办完,她是不会走的。
“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不会走。”至少现在不会。
“咲夜,听话!”
咲夜看向李摩罗,真的在她眼中看到担忧关心的神色,知道她这一刻的心情不是假的。
但咲夜是不会走的。
她靠在楼梯上,淡淡朝她看过去。“李摩罗,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不合时宜地站在我面前?”
听到她指名道姓地喊自己,这也是第一次。李摩罗不由愣了下。
“你。”
她怔怔看着咲夜,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
“一开始是你不要我的,后来又出现在我眼前把我带走。五年前,我来到这里。是你一心一意要把我带过来的,但拦住李寻,让他伤我的也是你。”
李摩罗猛地抬头,眼中不可思议道:“你都知道?”
咲夜靠在楼梯上,对着这个不知该说是愚蠢还是天真的女人冷笑了声。
“我又不傻。李摩罗,五年前我就说过。我们俩相看两厌,多说多做都是错,何必各自为难。是你不听,一次又一次疑心猜忌。”
咲夜咄咄逼人,但也理直气壮。
她一步步朝李摩罗逼来,逼得她步步后退,一直摇头说着“不是的”。
“你既要我来,又对我不闻不问,百般试探,又何必让我来?你让我走。从一开始就抛弃我的你与我早无任何关系可言,又凭什么对我呼来喝去?”
“小夜子,你听我解释。”
说是解释,可李摩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解释什么。
当事实公布在眼前的时候,她都没有意识到这些都是自己做的事。
“解释?你要解释什么?是我说的不对,还是我说得太对让你自己都接受不了?”
咲夜一字一句都是诛心,既然这个女人无论如何都要阻挠自己,不如她找些事让她做做,也好让自己耳根子清净些。
“李摩罗,若是你没有从一开始就放弃我,没有对我惺惺作态,没有对我千防万防,没有对我各种猜忌,就算你我之间没有母女亲情,我也可以把你当母亲一样尊敬着。也许有一天,我们可以成为真正的母女。”
李摩罗抬头看着她,“咲夜,咲夜...你听我说。无论之前我做了什么,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可是这次你真的要相信我。暗部你是不能呆的!”
说着她就要上来捉住咲夜的手,咲夜两眼冰冷地看向她,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直接避开了她的手。
“李摩罗,刚刚我说的,你都没有。所以,你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我?我又为什么要去相信一个一直猜忌防备我的人?”
李摩罗突然陷入一种深深的绝望,竟连她自己都对劝说咲夜这一点感到麻木。
她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呢?可她却依然重复着:“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
“既是言行不一,口不言衷,就不用为难自己了。说实话...”
咲夜转身上楼,真的懒得再和她这样耗下去,她决定下一剂狠药。
“若是将来有一天你动手杀我,我都一点不会意外。”
这话说完,李摩罗愣在当场,所有的坚持都在这一刻崩坏碎裂。
她瘫坐在地板上,捂住头真的要抓狂了,可为什么心里却这么荒凉?
她在笑,因为可笑。可她眼角滑落的又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
在李摩罗破碎的哭笑声中,咲夜关上房门。
李寻背靠着玄关的墙壁,从外面回来的他听了许久,默默闭上眼,垂下的拳头慢慢握紧。
原来如此...他原本都是没有资格,让咲夜喊他一声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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