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话音落地,门口鱼贯而入一干丫鬟,她们都低垂着头,含着颈,手上谨谨慎慎的端着一个托盘,走到画颜周围站定。
只见托盘里放置着各式首饰,有洁白莹润的珍珠项链,晶莹剔透的翡翠耳环,还有缀满了花样子的头钗,无一不透着珠光宝气。
画颜愣了:“这是作何?”
唐明礼正观察着她的表情,这时微微一笑:“看来姑娘不喜欢首饰头面,那换一批。”
他摆摆手,站在后排的丫鬟一一往前凑了几步,她们手里的托盘放置的则是华美的衣衫,颜色与款式皆为各异,料子看上去也极好,况且都是些适合少女的穿着。
画颜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姑娘仍旧不喜欢?好,换一批。”
接下来的人如法炮制,只是这回她们手中的东西变成了山水墨画,纵然只是粗粗看了一眼,也知道这些画作出自名家。
看着画颜的面色越来越冷,唐明礼“咦”了一声,“这些东西,竟没有一件可以入了姑娘的眼吗?”
画颜沉默的看着他。
他自顾自笑了:“是我不大了解姑娘的喜好。想来姑娘非一般的女儿家,又怎么会瞧得上这些俗气的东西。”边说着,边朝她走近了一步,目光深沉的看着她:“那姑娘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天下间的奇珍异宝,只要有姑娘想要的,我唐某人定为姑娘取来。”
画颜面无表情的道:“唐明礼,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面上一派冷淡,实际内心已打起了七分的警觉。原以为今日唐明礼只想与她讨点口头上的便宜,谁知竟是场鸿门宴,她实在猜不透他是什么打算。
“适才说过了,唐某诚心诚意,想同姑娘道个歉,”他又朝她行了一个执袖礼,面上一片道貌岸然,“可这光靠嘴说,好像显得不够诚恳。所以,唐某便想着,送姑娘一些小玩意儿,愿解了你我之间的误会。”
“误会?你我之间能有什么误会?”画颜笑了起来,“从第一次见面起,你就很讨厌我,不是吗?”
唐明礼干干的笑:“姑娘真是误解我了...”
“打住,打住,”她忙不迭的摆手,“唐明礼,你把我叫来,搁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呢?有意思吗?”
她不是个显露锋芒的人,也不是个爱结仇生事的人,但像唐明礼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非逼着她跟他玩拆面具游戏的行为,彻底惹烦了她。索性就大家一起撕破脸,好过这么些假模假式来得痛快。
唐明礼果然崩不住了,他几乎是咬着牙在说道:“画颜,你别给脸不要脸。”
见他显出怒意,她心下舒坦了许多,“二少爷当我是吓大的吗?怎么,我可是唐家堡的贵客,您...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唐明礼撇了眼唯唯诺诺的下人,火大的挥袖:“滚!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得了这话,如同得了天赦,散得比秋风扫落叶还快。
人都走光了,画颜反而坐回了椅子上,端起那盏尚未碰过的茶慢慢品着,“对了嘛,这才有点谈事情的样子。”
唐明礼将心间的火压了一波又一波,也重重坐了回去,一双眼睛透着鹰芒:“既然如此,我便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想同你结个盟。”
“结盟?我没听错吧?”画颜自嘲的笑了,“我这样的小人物,有什么可利用的?”
“哼,你当我不知,你此趟来我唐家堡是为何?”
画颜来了兴趣,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唐明礼难道知道缘由?
“为何?”
“二十年前,司音谷曾与唐门结过盟,力抗魔教。”
画颜翻了个白眼:“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再说这同你我也没干系吧。”
“确实是陈年往事,不过,”他微微挑起嘴角,“穆岚月的野心,并不肯这样沉寂下去。”
画颜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冷冷说道:“你说话放尊重点。”
唐明礼并不在意,自顾自说了下去,“司音谷锁谷多年,在江湖中的声势早就淡了。现在武林中人,谁不只当那是一个赏花消遣的地儿?或许司音谷几代传人,要的是这一份安逸宁远,这一份闲适自在,但你且回去问问你们谷主,她,甘心吗?”
不等画颜回答,他已提高了声音:“她不甘心!”唐明礼目光如炬地盯着画颜,透着一股压迫的气息,“她若甘心,这几年便不会派越来越多的弟子在江湖上走动;她若甘心,便不会在每年花会时亲自接待各门代表;她若甘心,更不会亲自带队出谷,主动结交四大世族之首东方世家。”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觉得,你们谷主,想做什么呢?”
她忽然不敢与他对视,微微撇过头去:“谷主要做什么,我怎会知晓。”
他拍着桌子大笑:“穆岚月这个老家伙,半只脚都踏进黄土的人了,你说她还揣着光大门派的壮志,活得也不嫌累。”
画颜忍不住站了起来,从袖中抽了一根银针捏在指缝间,神情肃冷:“你再胡说,我不会对你客气。”
唐明礼根本不把她那点声势放在眼中,仍旧说道:“司音谷年轻一辈弟子,出色的并不太多,虽然我不知道你在你们谷中算不算排得上名号的,但终归是琴仙的亲传,想来也不会太差。更何况,她还派了一队弟子护送你一路,可见你在她心中的地位,并不一般。”
“穆岚月苦心安排,不就是想让你同唐家人朝夕相处,一旦双方情投意合,那两派重修于好,再续二十年前的盟友之谊,不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听完这一番话,画颜反而转怒为笑:“唐明礼,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谢谢你啊。”
“大哥常年在外,怕是不大可能,”唐明礼一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向她:“让我猜猜,你是会选三弟,还是选我?”
画颜收起了指缝间的银针,她深觉这个人的脑子怕是有问题的,是什么让他猜测得这样理直气壮?他把她当什么人了?
“你不光是看得起我,你还过分看得起你自己了点。”
“看来,你选择了他。”唐明礼语气森然的说道,“为什么不选我呢?我比他能给你的多,能给司音谷的也更多。我也不会介意你是个平民女子,虽然我对你没有感情,但是你可以把这一切当做是一场交易。你会发现,做我的女人,是一件很值得的事。”
这个人简直越说越离谱,她气得沉声:“无论你信与不信,你说的这些只是你单方面的臆想,谷主从未授意要我同唐家人结缘,我师父则更不可能。我到唐家堡来,是为躲难而已。”
虽然,她也不知道,天下之大,为何躲的地方要是唐家堡。
以为解释了一番,就可以结束此事,哪知道唐明礼像是根本没有听进去一样,一双眸子黝黑黝黑的,透着森森的恨意:“你选他,你又选他?为什么你们人人都要选他?他有什么好?”他边说着,边缓缓站了起来,眼里透着扭曲,“他娘不知脸面,私自叛逃了唐家堡,嫁了一个短命鬼,最后还不是得灰溜溜的回来?他只不过是一个外人生的孽种!作为唐家人,他根本名不正言不顺,究竟哪里比得过我?”
画颜皱紧了眉,飞出一枚银针射入了他左膝,“你目无尊长,妄意揣测,这一针,是替谷主刺的;”
话音将落,又有一枚极快的扎入了他的右膝,“你口无遮拦,诬蔑长辈,这一针,是替三夫人刺的;”
两针入穴,唐君影已有些站立不稳,第三针又接踵而至,这一次直接封在了离他心口仅有几寸的地方,
“这第三针,是替唐君影刺的,有你这样的哥哥,我为他感到不耻。”
唐明礼感觉胸口一阵微麻,脑海一片天翻地覆的恶心,他虚晃了两下便向后倒去,整个人重重的瘫在了椅子上,还间接性的抽搐着。
“贱、人,你,你竟敢伤我...”
画颜背着手,慢慢走到他跟前,颇为欣赏他这副狼狈的样子,“我早早警告过你,没想到你还挺坚持,你说你这不是自找苦吃了吗?”她微微弯了一点腰,笑得像个得志小人,“二少爷,多亏你刚才遣散了下人,看来您得有几个时辰要保持这个姿势了呢。”
因为一直抽搐,他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的漫出□□,饶是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弃骂她,各类不堪入耳的词一个接着一个。想他堂堂唐家二少爷,怕是此生都没有这样被人整过,难怪这会儿都要气疯了。
画颜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在这儿继续骂吧,我可走了,恕不奉陪。”
唐明礼又骂骂咧咧了一阵,见她即将离开房间,突然很怪异笑了:“贱人就是贱,你为他如此,可他心里早已有了别人,你以为他会选你吗?你别做梦了!他不要的东西,我唐明礼更不要!”
她跨出房门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