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训练更加的刻苦,五天后,四十几个青衣虎纹的军士个个出关。上官隐儿临出发前见了轩辕野一眼,他正在左手与右手一起下棋,看到她过来,眉眼微微凝了一下,没说什么。

    她立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

    而他坐在那里,眉眼中散发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霜。

    上官隐儿怔怔地看着面前绝世的男人,他依旧高高在上,气质出尘,若不是那天晚上她听到他跟他母亲的交谈,她也许根本就不会想到,他竟然已经在生死的边缘。

    好久后,她才上前一步,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寒意弥散……

    上官隐儿阖上了双眸,闭上眼睛吻了吻他的脸颊。

    这是她主动给他的吻,却充满了难以形容的苦涩。

    轩辕野由着她吻着,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散开,“别告诉我这是离别之吻。”

    “等我回来。”

    “回来过后干什么?花嫁新衣,你可穿?”他问得轻佻。

    “你若给我备置,我便为你穿。”她回答得严肃。

    面前的男子眼底突然泛起了一抹惊讶,片刻后才坐直了身子看着她,“你刚才说的什么?”

    “你若为我备新衣,我便为你穿新衣。”上官隐儿依旧盯着他的瞳仁。

    轩辕野哪里会想到他一直等待的回答竟然在这个时刻得到,原本应该有欣喜在那一刻瞬间绽开,“隐儿,你放心,等你回来,我便以未央太子妃之礼,迎你为我轩辕野的太子妃!”

    “好!”上官隐儿继续吻着他的脸。

    他的脸颊,白皙干净,如脂玉一般吻起来光滑柔软。

    显然某个人已经很不满足这样的吻,他的手将她拉入到怀里,唇瓣主动探入她的唇内,想要用他的一切力量将她占有。

    “咳咳咳……”一道声音在旁边突兀的响起。

    残影用手捂着嘴,不停地作咳嗽状。

    好心情被干扰,轩辕野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拿起旁边的棋子就狠狠地击中他的膝盖。残影身体没有站稳,有些狼狈地倒在地上。

    “我走了。”上官隐儿脸颊上已经露出了绯红,她推开了轩辕野的手,最后无比认真地道。

    见她走远了,轩辕野这才从失神中反应过来,他的心情很好,也不计较刚才残影的冒失,“隐儿答应我的求婚了,残影,我马上就要娶她了!”

    他的笑容,世上少有的炫丽。

    残影瞳仁缩了一下,虽然他很不喜欢上官隐儿,但事到如今,爷心意已定,他做属下的还能说什么呢。

    “属下恭喜主子二喜。”

    “……”

    “主子还有一喜,属下已经确定了上官馨儿以前一个非常亲密的旧部下金不换,只要用金不换作为诱饵,想必上官馨儿肯定会很快就出现。”

    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找到了上官馨儿,一切都可以恢复正常。

    他可以真正地迎娶她。

    轩辕野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眼底里泛着一丝笑意,“残影,谢谢你。”

    薛番的封地在凡城,此时凡城外人声鼎沸,战马齐鸣。

    薛番的战术精绝,可终还是逃不过人单势弱的结局。

    城门外有人在发狂地撞击着城门,军士们也一气呵成,发出了叫嚣的声音。

    轰……

    又是一阵剧响,城门摇摇欲坠。

    守城的军士虽然害怕,却依旧紧紧地封锁着城门。

    这是薛家军的气场,也是薛家军的责任,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言弃!

    城楼上,薛番满身是伤地站在城门之顶,他的脸上带着艳丽的血,笑容却一点都不显得狼狈,反而张狂如一只噬血的狼。

    战场上,他从不信命,也不信天,他只信自己。

    他低下头看着城门内紧闭着的屋门,看着屋中抱在一起痛苦绝望的少年们,慢慢地阖上了眼眸。

    他输了!

    这场战役他输得很彻底,却不后悔。

    他为他深爱的女人报仇,即使最后倾尽所有,他都不会多言一句。

    “王爷,现在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凡城肯定不保的。”他们这场战役已经坚持了近一个月,所有的军士都很清楚,这是一场注定输了的战役。

    可主帅没喊停,他们也都誓战到底。

    “交出薛番,可保凡城,不交薛番,屠尽全城。”

    城楼下,敌方军士们叫嚣声越叫越勇,声音如惊雷。

    薛番脸上漾起了一抹笑,他用手抹去了脸上的鲜血,伸手解下了身上的战袍。

    “王爷!”战袍一解,就是代表着投降。

    只要他一投降,这结局就注定了是个死。

    所有的薛家军都震惊地看着他。

    “我为我爱的女人所战,是情,你们那么多弟兄为我而死,是义,我薛番重情重义,事到如今,已无路可走,我不能让你们跟我一起死。”薛番解下了最后的战盔,走到了城门关口处,双手微微展开,“我薛番就在此,要杀要剐随你们!”

    “叛将出现了,谁夺得叛将首级,加升三级!”

    话落,所有的弓箭手都高举着弓箭,一阵箭雨射出。

    薛番凝立在风中,唇角漾起了一朵灿如红花的笑意。

    年少时,他立誓做一名永不言弃的将领,从那之后,每一次的失败都是他此生最大的耻辱。

    可这一次,他输了,输得如此彻底,可他竟一点都不觉得羞愧。

    为己爱之人,倾尽一切,他甘愿。

    上官馨儿,从来都知道你的心里没有我,却一直渴望着能够在你的心里留下一席之地。

    从来都知道此生注定与你错过,却还是想要多与你相知相守,哪怕一分一秒。

    从来都知道命运,却从来不相信命运。

    箭如雨,簌簌射过。

    有一支箭直射向他的脑袋。

    下一秒,一只手突然拽着他的头发,薛番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人连发一起拽到了地上。

    “堂堂薛王,无艰不催的战神,居然主动投降,我看不起你!”熟悉的女人声音响起。

    女人说完,咬掉了手里一个古怪的东西,新型手榴弹冒出了青烟,轰的一声,城楼下原本气势逼人的士兵们瞬间被炸得血肉模糊。

    远处,四十匹战马齐鸣,个个穿着青衣虎纹的战士出现。他们手里拿着百步狙击枪,这个射程远超过他们普通的弓箭。

    擒贼先擒王,有人将枪对准了此次带兵出征的秦凡!砰的一声,秦凡的脑袋瞬间炸开了花。

    敌军没有了主帅,再加上被莫名的火力攻击得毫无招架之力。一瞬间所有的人马都疯狂起来,人从马背上摔落,被马踩压而死的不计其数。

    城门上,经历了近一月疯狂厮杀的薛家军们一扫之前的萎靡之气,个个都手举着弓箭,对着乱马践踏的人群扫射着。

    薛番依旧躺在那里,眸色有些深。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良久,彼此才互推了一把。

    她推到了他胸口上的伤,可强烈的痛意不仅不让他觉得难受,反而痴痴地笑起来。

    “我还以为,你是我幻想出来的。”若不是痛意太真实,他还不会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我再晚来一点,你就真的要成为我幻想出来的鬼魂了。”上官隐儿也笑起来。

    面前的女子,气场显然跟以前的上官馨儿一样。

    薛番知道她的摄魂术被解,心底一直纠结的情绪也散开了。“对不起,之前在你身上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我原谅!”上官隐儿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是想怪他,可是一想到他为了自己揭竿而起的事实,她又哪里气得起来。若是真的生气,她也不会在回忆起旧事的时候还选择来救他。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薛番挑起眉梢,“你若想打,我就陪你打回去!”

    “好,不过在攻打元襄之前,我还要等一个人。”

    “谁?”

    “安如诩!”

    “……”

    安如诩一直在元襄养精蓄锐,他不是不想要报仇,不是不想要夺回帝位,他是在等待时机。只要薛番造反,以安如诩的性格,他一定不可能袖手旁观,错失机缘,现在之所以一直没有动静,不过是在看他薛番的实力如何。

    如今首战胜利,安如诩必定会加盟此事。

    他们现在,只需要安静地等待他来就行了。

    果然,凡城一役薛家军大胜一事传入了元襄城,当晚,凡城外就来了一拔人。

    月黑风高,最适合谈论一些别人不敢谈论的事情。安如诩的人被人拦在城外,只余他一人孤身而入。

    夜,三分迷离,七分清醒。

    如同此时所有的人一样。

    青女歌舞,艳丽绝色。

    清丽嗓音,如莺鸣啼。

    满室旖旎春色。

    安如诩面无表情地看着主位上的薛番,唇瓣一抿,笑起来,“既然是来谈联盟一事,薛王就不必藏着捏着了,你凡城一役我一直密切跟踪调查着,你原本必输无疑,最后却反败为胜,这其中,自有高人相助。”

    薛番手执着白釉杯,面色孤傲,没有回答他的话。

    “能够拥有如此新颖的作战技术的人不多了,除了上官馨儿,本公子觉得应该再无他人。”安如诩说完,薛番便放下了手上的白釉杯,目光冷漠地盯着面前这个绝色无双的昔日元襄第一公子。“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上官馨儿好像已经死在后宫里了!”

    “是么?那亲自在相府内承认自己就是上官馨儿的人,又是谁?”安如诩说完,坐在里面的上官隐儿便站了起来。

    果然,那日在屋外偷听她跟上官文华交谈的人,是他的人。其实她早就有些怀疑。

    当初她第一次去象姑馆时就感应得出来,安如诩使用的功法很特别,绝对不是正宗的功法,后来有人在屋外偷听时她也感觉得出来,那个人所使用的是魔功。

    上官文华一直是安若辰的心腹,以安如诩的心机,在上官府上安上暗茬并不奇怪。

    她一步一步地从里屋走出来。

    安如诩显然早已经猜到,眉宇间透着淡淡地笑意,良久才高举了手里的酒杯,声音如朗月。“多年不见,故人虽面容已改,却依旧风采依旧。”

    “多年不见,公子虽身份已变,却倒是贼心不死。”上官隐儿坐在一处空席处,唇角漾着一丝潋滟的笑意。

    “人不死,心怎可先死。”安如诩笑起来,元襄城里原本最受人瞩目的公子,此时却穿着女子般的红衣,抹去了昔日的温润,增添了此时的风韵。

    “既然彼此坦诚布公,那馨儿倒想问一下,安大公子当年的过往。”上官隐儿手执着酒杯,隔空敬了他一杯酒。

    当年承德皇帝昏庸,全国各地的百姓皆不服他。他身为定国候长子,最先带兵起义,后来战势明显,定国候安氏一族俨然已经成为了最新的霸主。

    他也应该明正严顺地当上元襄的皇帝。

    可没有想到,安若辰的崛起一点一点地打压他的势力,原本为了打压安若辰,他和上官文华达成了协议,只要上官文华助他为帝,他便许他上官一族无上荣誉,而且会封上官怜儿为后。

    谁知那夜他则与上官文华达成了协议,次日帐营中就遇到了突袭。

    安若辰如嗜血魔神一样杀到了帐营中。

    若不是当时他向来有习惯在营中安置自己的替身,只怕当时死在帐营中的就是自己。

    安如诩的眸色有些深,他盯着上官隐儿,唇角带着一抹妖孽般的笑意,“上官馨儿,我承认,我曾经有一段时间非常恨你,若不是你,以安若辰的能力,又怎么可能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上官隐儿微微凝了一下眉,她的确在安若辰夺位的事情上面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但是当我得知你变成今天这种地步的时候我对你的恨意又消退了不少,你肯定比我,更要恨他。”

    安如诩一副拿捏苍生的神态。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会清楚地明白,这世上没有一辈子的仇人,只有永恒地利益关系。

    上官隐儿眸色微静,她长长的眼睫投映出了一片剪影,笑得无比的沉静,“既然你我共同有一个目的,那正好,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在京都有多少势力。”

    “嗯?”安如诩挑起眉梢,显然有意装傻。

    “没有势力,难不成你打算怎么与我们合作?”上官隐儿轻挑了下巴,“京中十三势力,你占有多少?”

    “兵部是我的人,史部是我的人,还有禁卫军大统领,也是我的人。”

    上官隐儿不动声色地将桌案上的酒杯分成了十三份,从中取出了三份,再从旁边拿出了一个茶具,“这一战,我们必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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