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朱又说道:“送请帖的那位姑姑说,请帖只送给娘娘一个人的,因为飞燕娘娘如今身怀有孕,不宜劳顿,就请恕罪,不能够邀请飞燕娘娘了。”
飞燕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道:“既然人家邀请了你,你就去吧,本宫这身子确实是不太适合去那样的场合。”
我笑着说道:“我是哪里都不会去了,要是我真的一个人去了,怎么放心的下姐姐呢?”
现在毕竟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而且我现在心中慢慢的都是飞燕和飞燕腹中的龙嗣,哪有什么心情去给人家庆生?
飞燕笑着说道:“这么多人,本宫又不出去,怎么会有事情,况且上官医女也在,比你厉害多了,你还害怕什么?!”
妩儿撇撇嘴,说道:“奴婢这不也是为了娘娘好么,娘娘说的怎么好像是奴婢圈着娘娘似的。”
飞燕宠溺的笑一笑,也没有在说什么,我总觉得飞燕变了好多,变得爱笑了,只是笑的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她好像很宽容,只是这种宽容让人觉得阴晴不定。
两日之后,班婕妤的生辰就到了,我本来就对才华横溢的人心存敬意,给她送礼也不能送什么太俗气的礼物,于是将自己辛辛苦苦整理出来的卓文君作品集拿了出来,作为她的生辰礼物。
临走之前我对着飞燕是好长的一对叮嘱,我竟然不知,自己何时变得这样的啰嗦了。
要是以前的飞燕,肯定会不耐烦的,但是现在的飞燕竟然一直听完了我所有的话语。即使如此我依旧不放心,最终是留下了在我这里得力的敏莲才真正算是放下了心。
安排好了飞燕,我这才坐上了步辇往班婕妤那里去。
刚出殿门就看见班婕妤宫中的人往我这边走来,说是人都到齐了,就等我了,我心里觉得愧疚,竟然让所有的人等我,况且我现在还是一个不受皇上待见的妃子,要让有心的人看了,还觉得我这人不知天高地厚呢,仗着自己是个昭仪,位份比班婕妤高一些,就让寿星专门来请我,于是匆匆的跟着那人一起往班婕妤那边去了。
到了班婕妤的宫中才发现,皇后和许美人已经到了,还有两个的面孔生一些,是不常见的,但是也是认识的,是定陶太后和中山太后送过来的。
班婕妤让我能够认可的原因大概就是在这里了,因为她心中对于地位没有偏见,我和飞燕进宫之后,从来不曾因为出身的问题而小看了我们姐妹俩。
如今过生辰,各宫中得娘娘,无论微分高低的都邀请过来了。
果然就像是先前说的那样,是大家都在,就等着我一个人了。
班婕妤容光焕发,显然是因为有人滋润了。想来刘骜对她最近还不错,而她和许美人及皇后之间谈笑风生,看起来关系更是好的很。
见我进来,班婕妤老远的就走过来,拉住我说:“妹妹,就差你了,没有你那独特的见解,这赏赋会到底是缺了一些东西呢。”
这话突然让我想起当初进宫的时候,和班婕妤还会在一起谈一谈先人们的文化,如今这些日子是一去不返了。
皇后见我进来,也就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就像是看到那些进进出出的家人子们一样,随即便和柳容华和冯经娥说起话来,没有再搭理过我。
皇后对我的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总是让我的心里憋着一股气,不就是皇后么,我也是堂堂昭仪,比起皇后,就差了半个品级,为何她就这么的瞧不上我?
本来好好地心情,因为皇后这样,让我兴致全无,将装着卓文君文集的匣子递给班婕妤,班婕妤大大的赞赏了一番,随即便开始了赏赋会。
班婕妤收藏的书还真是多呢,比我的还要多一些。
先前刘骜还宠爱我的时候,还专门为我整理了一间书房,只是那间书房还是比不上班婕妤的。
大概是因为我对于书籍的喜爱程度永远都是比不上班婕妤的。看着她侃侃而谈,高谈阔论,我终于明白每一个女人其实都是爱炫耀的。
许皇后喜欢炫耀她高贵的出身,飞燕喜欢炫耀她绝伦的舞蹈,而班婕妤则喜欢炫耀她的学识。
连早已作古的卓文君也可以炫耀她的勇气。
而我呢,我可以炫耀什么呢?现在想来竟然什么都没有,如此的让人觉得悲哀。
本以为自己可以炫耀的是美貌,可是在这宫中,哪个女子不是倾城倾国的,心中明知道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但是实际上,能够博得他人的羡慕的还是一点点的美貌而已。
如今出了一个许美人,我先前的那一点点在美貌上的自信,却也没有了。
想着想着,不禁想出了神,坐在前方的皇后淡淡一笑,说着:“宓婕妤的心思不在这呢……”说着又看了一眼班婕妤,笑着说道:“恬儿,你是寿星,今儿你是寿星,你说了算,不如让宓婕妤先回去吧?”
班婕妤笑笑说道:“看来宓妹妹是心中记挂着飞燕妹妹呢,宓妹妹,要不你先回去?”
他们这一说,我心中突然一紧,飞燕一个人在宫中,我终究还是不放心的,只是这赏赋会才刚刚开始,我就这样走了,是不是太不给班婕妤面子了。
转念一想,还是飞燕的安全重要,最终还是站起身来告辞了。
匆匆赶回清凉殿的时候,就看见敏莲神色慌张的从殿中出来,见着我一下就扑在我面前说道:“娘娘,您可算回来了。”
我问道:“怎么了?飞燕娘娘呢?”
敏莲说道:“娘娘刚走不久曹大姑来过,和飞燕娘娘悄悄地说了几句话,飞燕娘娘就匆匆的跟着曹大姑出去了。”
华初来找飞燕干什么?飞燕也真是的,怎么这样的大意,这么容易的就跟着华初出去了。
我问道:“他们往那边去了?”
敏莲说道:“看样子像是往长信宫那边去了。”
长信宫是皇太后住的地方,往那边去干什么?
又一次,我突然觉得我又陷进了一个编制好的阴谋。我匆匆的坐上还没有回内侍府的步辇,边走边抱怨敏莲:“平日里脑子都是挺灵活的,怎么今日没有反应过来,竟然不晓得派人去向我禀报?”
敏莲在旁边一路小跑,已经是气喘吁吁的了,说道:“飞燕娘娘宫中的人都跟着飞燕娘娘和曹大姑一块去了,奴婢本想要自己向娘娘禀报,又怕与娘娘不走同一条路,和娘娘错过了。”
我们搬到清凉殿之后,我就将原来的内侍和宫女名册归还了内侍府,只留下了琼朱和敏莲,一来是不想太铺张,毕竟自己是来清凉殿照顾飞燕来的;二来,手底下的人能够信任的人确实是不多的。
没想到竟然到,到了今天这样无人可用的场面。看着敏莲也跑的着急,心知也不是她的错,于是口气就软下来了,我问道:“那琼朱去哪里了呢?”
敏莲面露难色,说道:“回娘娘,姑娘这两日都很忙,每日晚上都回来的晚一些,白日里,白日里都在睡觉,娘娘莫要怪罪,都是奴婢的错,不管琼朱姑娘的事情。”
心里不禁欣慰,琼朱和敏莲虽然表面上对彼此也没有什么关照什么的,但是一旦我想要责罚的时候,两人都会想到要为对方说情,实在是难得的。
只是这琼朱也让人太闹心了些。因为她是我最信任的人,平日里有些大事情,隐秘的事情,都会要倚重她来做,所以我一向都不限制她的自由,而且也不会让她像敏莲一样,下厨房,缝衣裳这些琐碎的事情,让我惯得,她都不会做了。只是,偏偏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她却不在。
想着,就让人心里窝火。
到长信宫的路上,经过太液池,远远地瀛洲台上,竖着两道人影,这瀛洲台自从飞燕怀了孩子之后,便没有再用过,不知道那个宫中的人这样的大胆,竟然敢私自上飞燕专用的舞台。
敏莲却站在那里不走,说道:“娘娘,您看那台子上站的人,可像飞燕娘娘和曹大姑?”
我这才细细的看了那人影,衣裳的颜色果然是像飞燕的。
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忽然那个貌似飞燕的人,从高高的瀛洲台上跌下,扎进太液池中,水面上顿时间翻起来水花。
因为离得太远,我竟然都没有听到呼救的声音。
站在远处的内侍和宫女显然是没有意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有两个内侍立刻跳下水,往落水的人游过去。
我转身看,身边的敏莲已经风一样的往瀛洲台那边跑过去,我这才意识到,落水的人除了飞燕,不会再有其他人了。冲着抬步辇的内侍吼道:“愣着干什么,放本宫下来。”我也拼命的往瀛洲台奔跑。
耳边的冷风呼呼地刮,割得我的脸生疼。但是我知道,太液池中的水比这风要冰冷上十倍。
飞燕…飞燕不能有事啊!一定不能够有事!
等我到了瀛洲台的时候,飞燕已经被内侍从池子中捞了出来。
华初正在旁边焦急的让人叫太医。
敏莲叫道:“都让开,都让开,宓昭仪娘娘驾到。”
周围的人都散去,飞燕躺在垫子上,脸色苍白,嘴巴紧闭。双手攥的紧紧地。华初的脸色也不好看。
我心中揪得紧紧的,伸出手指缓缓地探了飞燕的鼻息,然后这才把自己憋着的那口气出出来,还好,还在。
华初的看着我,脸上的表情讪讪的。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随即问道:“叫太医了么?”
敏莲说道:“回娘娘,奴婢刚刚问过,已经有人去请了。”我正要问,敏莲又加了句:“请的是上官医女。”
我这才点点头。
华初突然说道:“你不是也懂得医术的么?”
我这才想起来,当年在花满楼的时候,就我一个人选择了医术,这么多年,大概是因为有着燕赤凤和妩儿在身边,我都忘记了自己还懂得医术,而且这么多年,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很少用到自己的医术。
心下思索,反正华初知道我的过去,况且,飞燕这种情况,若是等到妩儿来,或许……
最终,我还是将手搭在飞燕的手腕上,她的脉细非常微弱,圆鼓鼓的肚子比平日里又大了几分。
想来是呛了太多的水。
我想起来,燕赤凤当初教过我,若是人落水了,一定要先想办法将腹中的积水倒出来。不然的话,喝的那些水也会让人有性命之忧的!
现下内侍太多,飞燕的身份毕竟是主子,我又不能按照燕赤凤教的办法来办,于是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所有的下人都退下了之后,我冷冷的对华初说:“若是飞燕和孩子有什么不测,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我心中此时对华初简直是恨得牙根子痒痒,要是眼神能够杀死人的话,华初已经不知道被我杀死多少回了都!
华初虽然性子急躁,但是此时发生的这件事情,毕竟是自己理亏一些,而且我的脾气更不好。她便软了下来,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自己的脸耷拉的足有三尺长。
我让敏莲扶住飞燕,将腿抬起来,倒着扶起来,然后拍她的后背。
华初见状,惊叫:“赵合德,你干什么?”
我冷冷的说道:“救人。”
华初说道:“堂堂一个昭仪竟然被你当做玩偶一样玩弄,你也太大胆了些!这件事情,我一定要禀明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的!”
我本来心中就烦躁,华初还在耳边叨叨不停,以一抬手,将她推得老远,我不耐烦的吼道:“若不是你将她推下水,我至于这样对她么?”
华初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无言以对。
而后飞燕吐了好几口水,肚子瘪下去了一点。
我知道是我刚刚的方法起了作用,使得飞燕把自己腹中的污水给吐了出来,可即使如此飞燕的呼吸依旧很微弱。
我吸了一口气想着,现在的情况看来燕赤凤教的方法非要用上不可了,不然的话,飞燕说不定真的就有性命之忧。
我捏住飞燕的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送进她的嘴里。
这一次不仅是华初目瞪口呆,连敏莲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
我这样做,在宫闱中实在相当于大大的丑事,两个妃子竟然敢接吻,这若是传了出去,皇上的脸面往哪里搁?
但是,我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人命关天,更何况现在飞燕还不是一个人,要是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那颗就是一尸两命啊!
我就这样连续的送气,送了一炷香的时间,飞燕的呼吸这才渐渐地恢复了,只是身上还是冰冷。
敏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了一条毯子过来了,我接过来裹在了飞燕的身上。
这时候,妩儿已经赶过来了。
她没有跟我太多的废话,也顾不得地上脏,就跪在地上,掰开飞燕的眼睛,看了飞燕的眼仁,又给飞燕号脉,这才舒了口气,说道:“飞燕娘娘暂时没有大碍了。多谢娘娘先出手相救。”
我和敏莲都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华初却冷笑着说:“你们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多么让人惊叹的事情,宓昭仪娘娘竟然不顾伦理,亲吻自己的姐姐,我现在想想都觉得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因为华初的话,所有的人都很是惊讶的看着我们。
妩儿笑着说道:“若不是宓昭仪这样做,飞燕娘娘现在恐怕已经仙去了……”她嘲笑的看了一眼华初,说道:“曹大姑,不要把你的无知当做责问别人的资本!”
华初被气得脸都发白,但是还是强硬的说道:“我才不管什么无知不无知,我只知道,宫中的规矩应该人人都遵守。可是,宓昭仪娘娘竟然知法犯法,简直就是罪不可恕!”
我现在见着华初的这张可恶的脸,就恨不得扇她几个耳光。明明就是她不对在先,竟然胆敢把身怀龙嗣的飞燕推进河里,现在竟然还在和我胡搅蛮缠!
但是,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收拾华初的时候,飞燕的安危要紧,我又问妩儿:“飞燕娘娘怎么样了?”
妩儿本来嘲笑华初的表情突然变了,她抓住我的手,变得认真而严肃的说道:“娘娘,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娘娘您一定要坚强啊……”
妩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只是,在这一瞬间,我竟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胆小鬼、一个不敢面对现实的人。
我站起身说道:“先不要说…不要说…让本宫想想,让本宫一个人好好地想想。”
妩儿见了我的样子,叹了口气吩咐道:“先将飞燕娘娘送回清凉殿吧。”
内侍们听到吩咐,赶紧将飞燕抬到步辇上,要往清凉殿走。
华初却拦在步辇前面,大声叫道:“等等!”
然后又转过身子,看着我,满脸得意的说道:“哼,宓昭仪娘娘,您这样的占了自己姐姐的便宜,难道就这样简单的想要一笔带过吗?你这是犯了宫中的大忌,别想要用几句话就草草了事!”
我本来已经平复下来的心情,被妩儿刚刚说的话已经激起了万丈波澜,一直以来,我都十分害怕飞燕出事,可是怕什么来什么,没有想到的是,今天只是这片刻的功夫,飞燕竟然变成了这幅摸样!
如今我心中本就憋着气,还没有地方发泄,华初竟然还不知天高地厚这样的说我,我怒火猛地就攒起来了。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想打人。
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高高的跃起,然后准确无误的扑在华初的身上。
华初毕竟是练过武的,我自然不是她的对手,但是从始至终,我都死死地抓住她的头发,她一动便疼得要死。
所有的人都看着我们,我们两个就像没有教养的泼妇一样纠缠在一起。也许在场的人不会想到,一直对谁都很亲和的娘娘竟然会和太后身边的曹大姑打起来吧,并且还打的这样的惨烈,这样的不顾形象……
敏莲和妩儿在一旁本想着拉开我们,但是我们打的难解难分,根本就让她们插不上手,使得两人只得在一旁干着急,帮不上什么忙。
我就这样死命的和华初纠缠在一起,不管她做什么,不管自己痛不痛,我就是不撒手,紧紧的抓着华初那原本柔滑黑亮让人艳羡的黑发。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刘骜冷冷的声音说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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