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恺做戏就做全套，爬到海兴安跟前，两手抱住他的脚脖子，仰起头哭道：“海公公，我柳元恺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柳家就全完了啊。”
“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还放心让他干犯法的勾当？”海兴安端起茶碗想喝，但是发现是热茶便又放下了，然后扭过头对下人道：“是不是没凉茶了？”
“呃，有……”
“出去自己领二十棍子，完了把凉茶端进来。”
“是……”
下人倒退着出去了，没一会儿工夫，外边传来阵阵惨叫声。
柳元恺原本想说我儿子没干犯法的事情，这么一来就不敢再这样说了。踌躇了一下，放低了声音道：“海公公，到底怎样才能救我儿子，您教我。”
海兴安垂下眼皮，看着柳元恺，忽然微微一笑：“不是已经有人教你了么，要不然我这座小庙怎么请得到你这位神仙光临？”
“呃……”柳元恺心想你个死太监还真是会拿乔啊，我都这样了你还不给点面子？
心里恼怒，但脸上依然可怜兮兮的，眼泪唰地一下又下来了，磕头道：“临时抱佛脚的确是我不对。您老消消气，我柳元恺以后就是您的一条狗了，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好狗不跟二主。”海兴安冷冷一笑，“你是裕王的人，犯不着给我当差。不过呢，老话说得好，花花轿子人抬人。我不看你的面子，也要看裕王的面子。毕竟在宫里的时候，裕王也是有恩于我的。”
一听这话，柳元恺总算稍稍松了口气。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道：“好狗是不跟二主，但裕王殿下说了，我这条狗公公您随时可以借去用，怎么用都行。”
呵呵！
海兴安笑了一声，摆摆手道：“行了，坐下说话。你老趴着，我看着腰疼。”
柳元恺咧咧嘴，倒退着爬回到自己座位跟前，慢慢地站起身，只拿半个屁股在椅子上坐了，哈腰低头一副奴才相。
“这事儿要怪就怪你儿子不经打。”海兴安端起刚刚送上来的凉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在一边，“原本船不在他名下，出事的时候他也不在船上面。即便有人指证，咬死了不松口不就行了？”
说到这里，海兴安耸耸肩膀，语气里就有些嘲讽：“所以说啊，年轻人出来做事，光有脑子还不够，还得有胆。我听说好像罗文纲才打了他两板子就全招了，这也太……”
“是是……犬子的确无能，让公公耻笑了，但……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千万不能死在罗文纲手里啊。”柳元恺又哭了，而且是真哭，上气不接下气的。
海兴安看了他一眼，问：“罗文纲那边你去过了？”
“去，去过了，但是……他根本就不理我。”柳元恺哭着道。
“知道皇上为什么派他来当市舶司右提举吗？就是因为他油盐不进，水火不侵。如今这年头这种人可不多了，既然独树一帜，自然要坚持到底。所以，他能理你才怪。”
柳元恺点点头，却没吭声。
是的，他知道这时候不用再表演什么了。海兴安的话匣子一开，自己听着就行了。
“不过呢，这事我能帮的地方也是有限的。虽然我是左提举，名义上监督罗文纲做事，但并不意味着我能拿他怎么样。况且他又没做什么错事，我就算要向宫里上折子，也找不到理由。所以……
我这边能做的只有把案子往后面拖，尽可能慢的往上面走。不过以罗文纲的性情，即便是拖也拖不了太长时间，我估摸着最多也就一两个月。而这一两个月里面，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要么让罗文纲放人，要么……”
说到这里，海兴安忽然顿住，只把眼睛看着柳元恺，意思是说：“要么让罗文纲走人！”
柳元恺其实来求海兴安就是要让他拖延时间，因为案子已经审完，只要海兴安这边没有疑问就可以立刻上报刑部。
完了人犯证物一起押解京师，到时候再想翻案基本就不可能了。
所以一听这话，立刻又跪下了，连磕三个响头道：“海公公大恩大德，在下先替犬子谢过。”
柳元恺走后，海兴安立马又不行了，哼哼着被扶进了里屋，一边在床上躺下，一边有气无力地吩咐手下：“去，告诉罗文纲，让他把最近办的案子都交由我一一过目。就说我躺在床上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卷宗打发时间。他事情忙就不用亲自来了，差人把卷宗送来就行。”
手下答应一声出去了。
在一旁打着扇子的小太监轻声说道：“干爹，你说这柳元恺到底能用什么法子把罗文纲弄走呢？”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管他用什么法子。反正这段日子我就闭门不出，这市舶司的天塌下来都和我没关系。”
“干爹，都说唇亡齿寒，难道……真就和咱们没有一点利害关系？”这小太监打小就跟在海兴安身边，宫廷里斗人的那套把戏看得多了，此刻就不免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呵呵！
海兴安笑了起来，抬起手在小太监脸上轻轻摸了一下，“小德子有出息了，能想到这个份上不容易。但你也要记住咯，咱们当奴婢的，说到底都是皇上的人。那柳元恺好歹也有裕王撑腰，裕王是皇上的亲儿子，斗到最后，你说皇上是帮罗文纲还是帮自己的儿子？”
“当然……是帮裕王。”
“所以，今天我若是不帮柳元恺，早晚裕王要给我小鞋穿。咱们当奴婢的不比当官的，那罗文纲被弹劾了大不了回家种田去。我要是倒了霉，我能上哪儿去？回宫里当个扫地太监？那不是找死么！”
小太监猛然打了个哆嗦，垂下头道：“干爹说的有道理。”
“所以啊，这就叫两害相权取其轻。反正事情已经出来了，躲也躲不过，就找一条过得去的路走走吧，更何况……”海兴安顿了顿，忽然咬了咬牙关道：“这个罗文纲是个惹事精，早点滚蛋早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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