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外边忽然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也不高,不过脸却挺白的。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一边走一边摇着,看着颇为潇洒的样子。
此刻进门一看傅安平倒在地上便是一哆嗦,然后一看翁明煦到了,慌忙收起折扇,两手抱拳行礼:“属下傅明礼,参见总舵主!”
没错,此人正是傅安平的兄弟,但两人的长相却完全对不上号。傅安平又黑又壮,他却又白又瘦。
而且他显然要比他哥哥更沉稳,此刻倒也不怎么慌张,而是又看了傅安平一眼,咧咧嘴道:“这是……怎么了?”
“他对总舵主颐指气使,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我就教训了一下而已。”洪喆说道。
“呃,你是……”
“我叫闵哲,是总舵主的义子。”洪喆依旧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语气嚣张地问道:“你是他兄弟?”
“正是!”
“那赶紧把他抬走吧,躺这里跟头死猪似的,太碍眼了!”
傅明礼的眉头微微一拧,与此同时就瞟了一眼旁边还未离开的保镖,然后又把目光转到庄博文脸上。
庄博文自打傅明礼进来之后,整个人就像是突然还魂了一样,身体不但立刻不抖了,目光也变得深沉了一些。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依然是纠结的,此刻见傅明礼看他,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微微摇头。
是的,他现在还没胆量杀翁明煦。
尽管这个议题他们商量很久了,但真到要做的时候却很难下决心。
况且庄博文现在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个更好的想法,那就是以这个嚣张跋扈的闵哲为切入口,彻底坏掉翁明煦的名声,然后再一个一个地除掉。
这样,自己登上总舵主的宝座也就名正言顺了。
见庄博文摇头,傅明礼的眉头便松了开来,冲站在一边的下人挥挥手道:“快,赶紧把我兄长抬进屋里去。”
下人们连忙过来抬起傅安平,傅明礼则趁势查看了一下伤势,见除了脸肿得跟猪头似的,其它地方并没有伤,便稍稍松了口气。
等人抬进去之后,傅明礼便转过身道:“启禀庄舵主,总舵主……我刚刚从柳元恺的宝船上过来。他那边有点等不及了,催促我来询问一下,到底什么时候肯见他?”
一听这话,不但洪喆愣了一下,翁明煦也似乎有点吃惊,脱口问道:“柳元恺?那个专门做通海生意的柳元恺吗?”
“正是!”傅明礼点头道:“他现在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求我们帮忙,已经等了快有两天了。现在见庄舵主的宝船到了,就急着过来商量,我也是被他催得没办法才回来问一声。”
“什么要紧事情?”翁明煦问。
傅明礼扭头看了庄博文一眼,见他没有摇头,便道:“柳元恺的儿子走私货物被市舶司给抓了,案子挺大的,闹不好会被砍头。柳元恺求现在的市舶司右提举罗文纲高抬贵手,但是碰了一鼻子灰,所以就想通过我们,把这个罗文纲给弄下去。”
“罗文纲现在是市舶司右提举了?”翁明煦惊讶万分,眼角的余光就瞟了洪喆一眼,心想难怪你跑这里来做通海生意,敢情罗文纲也来了。
“是的,他因为镇压天顺会有功,连跳了两级进了市舶司。此人乃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早晚是要除掉的。正好现在柳元恺有求于我们,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既除去了仇敌,又帮助了朋友,一举两得。”
“柳元恺是你们的朋友?”翁明煦的面色有些冷,
“柳家与我们庄家有几辈子的交情了。”庄博文说道:“他们所有的商船都是我们家造的,他们做的通海生意也有我们庄家一份。所以,他如果来求我,这个忙一定是要帮的。”
这个时候,庄博文终于看起来有点腔调的。
因为他已经不慌了,他的状态开始好了起来。而事实上他这个人还是有点城府的,也有点小脑筋。而且也不是不会讲话,只是状态不好时说不出来而已。
“不过,既然总舵主您来了,还是要征得您的同意才行。所以我刚才就没让他过来,想等总舵主给了交代之后再见他。”
“哦!”翁明煦微微点头,面色似乎好看了一些,“虽说你们是通家之好,但如果是要借我们天顺会的名义行事,必须慎重才是。尤其罗文纲现在也不算是小官儿了,杀他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你可要考虑清楚。”
“这个我当然明白。”庄博文很稳健地点点头,“杀人虽然简单,但善后并不容易。况且我也不会轻易被人当枪使,柳元恺应该是想借天顺会的名义除掉罗文纲,但这样一来的话这个锅我就背定了,我没那么傻。”
“好!”翁明煦点点头,“那你准备怎么回复他呢?”
“我想还是先和他谈谈再说,如果能找到一个折中的方法,即帮了他忙,也不会引火烧身自然就再好不过了。”
“行,那你们谈,我和闵哲先去里屋坐一会儿。等你们谈完之后,我们再继续商量提亲的事情。”
“是!”庄博文点点头,然后吩咐傅明礼去叫柳元恺过来。
洪喆和翁明煦进了里屋,然后就在博古架前站了。
这个架子被当做隔墙来使用,从缝隙之间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客堂里的动静,外面说话也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两人并肩站着,全都一本正经地向外瞧着。然后,洪喆轻轻地说了一句:“义父,您……都知道了?”
翁明煦本想来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取而代之地是轻轻地一哼。
洪喆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都是我的错,我……”
“回去再说这事儿,小心隔墙有耳。”翁明煦忽然打断了洪喆的话,也就在这时,柳元恺到了。
两艘宝船几乎紧挨着,江面上也没有什么风浪,所以搭一块跳板就能过来了。
连日的奔波劳累,让柳元恺的面容看起来很憔悴,不过精神头还行,开场白还是那一套,带着哭腔道:“世侄,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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