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我信步走在其中。四周可谓花团锦簇,一花一草都是经人悉心照料过的。哪怕这脚下的青石板也是精致异常,应是费了不少人工,看这花纹,每一丝都精细的恨不得让石头里生出花来。
尽管眼前繁花似锦,却一点也印不入我的眼睛。
王维应该快到济州了吧?一路可好?没被人为难吧?…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再见。
摇摇头,突然觉得好笑。身在宫中,太子虽然宠爱有加,可至今仍是名分全无。圣上最痛恨儿子们荒淫废政,身在东宫的太子更成了众矢之的。况且太子本身就根基不牢更是不敢造次的…我这个公主引荐进宫的奉仪女官只比无品无级的宫女高了一些,过了这些日子,竟连个良媛都没捞着。
就在这样的境地下,这样的我,又有什么前尘好去感慨的?
走着走着竟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梅林之中。好像迷路了,这四下无人的,连个问路的都没有。正犯愁着,忽闻林中仙乐飘飘,循音而去,却见一蓝衣女子翩翩舞于花间,时如云雀徘徊云间,又似天鹅戏水湖畔,如此丰神楚楚、恬静娴雅,简直把这世间所有雅致之词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却见左右并无宫女侍候,难道也和我一样是个奉仪女官不成?
“大胆奴才!皇宫重地,哪由得你随处乱闯!”身后突如其来的咆哮把我吓得头皮发麻。
于是这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思了……
看打扮和气势应该是个大太监。不能得罪,“我…我……公公息怒,奴婢在太子寝宫当差,入宫尚早,适才办事回来不小心迷路了,望公公恕罪。”我赶紧跪下。
“你个小小宫女,身份不高,气势倒是不小?还敢拿太子压我?今日洒家定要办了你!看太子是不是会为身边一个粗使丫头和洒家不过去!”
你个阉人!!“公公息怒…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还敢顶嘴,公公说的话,你都敢反驳!胆子真够大的,看来今天非要给你点颜色,才知道规矩两个字怎么写了!”
他会怎么折磨我…苦工?廷杖?总不至于处死吧?要是苦工的话您还是痛快点赏我一顿打吧,先说好不许打脸!既然逃不过了…好吧,请打吧,想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阉人也打不死我。
见我跪在地上低头不语,来人越发恼火,“来人啊,还等什么,给我打!”
闻声,不知从哪冒出两名侍卫,竟都是结实精壮之人。刚都藏在哪儿了?!!!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想我阿九壮志未酬,难道就要命丧于此?!
“住手!”一双精巧的绣鞋进入我的视线,“公公,此事不宜伸张。”
高公公的语气立刻松了,“江姑娘,这些个奴才不教训只会更加不知检点,犯不着为她说情。”
“采苹并非妇人之仁,只是如今采苹蒙公公带入宫中,身份尴尬,今日办了一名宫女事小,若是事情传了出去,自有好事者前来寻衅就麻烦了。”
实在是太有见地了,我感动的都想帮她擦拭鞋上的尘土…但既是下人,我也该有个大丫头的风范,冷静冷静,“奴婢只是碰巧路过这梅林,却未在其中碰到何人。”我毕恭毕敬的匐下身。
“这丫头也是个聪明人,既已让我们看到了相貌,定不会为自己多惹事端的。”
“罢了,今日暂且放过你,倘若日后再敢造次,就休怪公公翻脸无情了!”
“奴婢记下了。”我再一匐身,便速速退去。
蓝衣女子?……想是那位公公刻意安排进来献给哪位权贵的吧。
“刚才让侍卫解决了不是更好,神不知鬼不觉省了不少麻烦,何故又要如此心软?”高力士忍不住发问。
“倒也不是心慈手软,只是我入宫前似是曾在玉真公主的行馆门前见她走动,如今身在宫中,应属一方势力,姑且吓唬吓唬,让她不敢宣扬便是。”
“枉老奴在这大明宫待了数十个年头,还是江姑娘心思细密啊。将来定会得到皇上的喜爱。”
“公公谬赞了。”江采苹微微欠身。
“哼!我叫这武惠妃不把我放在眼里。”高力士拂尘一扬,眉开眼笑得离去了。
江采苹旋身折下一枝寒梅,凝神探闻,“既然没走,又这么躲着做什么?”
“姐姐真是聪明过人啊。”我僵着脸笑嘻嘻的走了出来。
“嘻嘻,你我都是幕后之人安排进来的棋子,此处就我们二人,何必装腔作势呢?”来人一语道破玄机,竟让我有些吃不消。
“我……”想说些排场话的,对上她灵动的眸子时竟无语凝噎。
“是玉真公主安来接近太子的吧?……哦,你不用回答。刚你也听到了,其实我也只不过是高公公安排进宫对付后宫另派势力的棋子。”
“……”你我虽非敌对,也不是朋友…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怀疑我为何如此坦诚?”
“姑娘言重了。”我愈加谨慎起来。
女子嫣然一笑,“我们这些做棋子的说到底都是注定悲哀的,上面交代的事情,做得好自是可以活得顺顺当当,一旦行差踏错,你看各方势力哪个会为你出头。为了自保,你我背后的人不多踩你一脚已是不错了。”
虽是说得淡然,却似在我心头狠狠掐了一把。是了,记事至今从未遇过一个与我境遇相似的知心之人,难得同为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是啊…棋子终归是棋子,即使入了宫也只是个华衣美服遮盖下的傀儡。”
“我本是黄石镇人,父亲是村里有名的大夫,却不知为何被选入了宫中,想是一辈子也回不去了。”她语气哽咽,神色却是淡然,果然是一双看透世事的眸子。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还好都过去了。”
“难得在这深宫中还能遇到遭遇相似之人,深宫寂寞,你我也算是知音了。不如且做对交心不卖命的姐妹,日后若不幸成了敌对,彼此都不用留手。”
“交心不卖命?说得好!日后若成了敌对,彼此都不用客气!”我笑逐颜开,“我叫李九雅,江姐姐可在人后叫我阿九。”
“叫我梅儿吧,家乡的父亲,都是这么叫我的。”
“梅儿。”
……
呵呵,我想我大概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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