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乃大汉十三州之首，物产丰饶，人杰地灵。是南北之冲，戎马之场，要害之重地，更有传言得冀州者可得天下。
其地北接幽州，南通中原之地，西连并州。西面太行山麓险峻异常，正是连接并州的兵家要地。
此时正是东汉初平四年，天下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可是在那连绵群山之中，却有一处逃难之人的乐园。
此时正是六月，连续下了半月的雨，这几日终于放晴。
两名老人正在大松树下乘凉，旁边十余名小童在旁玩耍。
一名老人身着短打破旧的麻衣，摇着蒲扇，
“你听说了没有，南边的于大帅被官军杀了。”
“听说了，死了几万人，那血混着雨水，都汇聚成河。”
令一名老人接过话，露出一脸愤恨的表情。
“这群杀千刀的官军，只残害我们这些老百姓。”
他们本来只是常山附近的佃户，奈何这几年地里收成不好。地主要的租税太高加上常山战争不断，他们不得已拖家带口跟着躲到大山之中。安生的日子没过几年，官军就开始清剿他们。
“这次少主好像也受伤。”
另一老头忙伸出干巴巴的手堵住那老头的嘴。
“老何，别说了。大当家可是发下话来，这件事可是不能传出去。”
老何点了点头，担心望着前方木屋。
一抹斜阳从残破的窗户照进木屋之中。
木床躺着一名瘦弱少年，面容清秀，一副营养不良模样。盖着薄被，脸色发白，额头大汗淋漓，不时蹙着眉显然极是痛苦。
床边站着一名壮硕汉子，浓眉大眼，顾盼之间极具威势。
他取下少年的额头白布，打湿拧干重新放到少年额头，看也不看下首趴着的汉子。
那汉子额头血迹未干，衣服破旧不堪像是刚经历一场大战。
这时门外闯进一名壮汉，关切地瞧了一眼床上少年，扫了一眼地上的汉子拱手道：
“大当家，附近的渠帅们都来齐了，在聚义堂等您了。”
“嗯！”
壮硕的汉子点点头，用力拍了地上汉子的臂膀，转身出去。
“虎子，你也不需如此自责，好好照看方儿。大夫说了，过了今晚，方儿就没事了。”
待两人走出木屋，虎子才从地上踉跄爬起。在地上跪了许久，他的双腿早已没有直觉。虎子帮少年擦干净脖项间的细汗，长舒一口气。他瞧视了一会少年，也许太疲倦就靠在墙头休息。
“这里是？”
不知何时，床上少年睁开了眸子，打量了几眼四周，又瞧了墙边熟睡的汉子一眼，发现这里和往常大不一样。思虑一会儿，倦意来袭，他翻身沉沉睡去。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远方聚义堂烛火摇晃，人影幢幢，不时穿来几声呼喝。
“大当家，要我说这次直接跟他们拼了。我们都死了几万兄弟，不能再这么忍气吞声了。”张雷公粗着嗓子叫道。
他本来嗓门就大，这么一叫，众人只觉得晴天一声霹雳。
“对，要让他袁绍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惹的。”张白骑最是暴躁，此刻忍不住跟着闹腾起来。
其他人左髭丈八，李大目、于氐根也是纷纷起哄。众人求战心切，纷纷把目光看向主位上壮硕的中年大汉。
他不仅骁勇善战，还懂排兵布阵。在太行山这么多年，张扬韩馥甚至袁绍都从他手里没有占到多大便宜。他就是黑山军的大当家张燕，这一次众人把希望寄托他的身上。
张燕看着众人热切的目光，心下已有某种决定。只见他拍案而起，怒喝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和他奉陪到底，看看这河北之地的霸主到底是谁。”
这次袁绍来势汹汹，不仅杀害他上万的兄弟。更不可饶恕的是袁绍触碰到了他的禁忌。
他儿子张方差点被劫持。这件事情张燕并没有张扬出去，以免黑山军军心不稳。
张燕话锋一转，“在那之前，为了让我们没有后顾之忧，我决定让孙轻王当将我们家眷兄弟转移一部分到并州去。”
“我已经派人到并州打听清楚了。太原雁门一带虽然胡人盛行，但是各县把持在当地世家豪族手中。我们只要带着人马过去，把那些反抗的世家大族全部诛杀，这两郡就是我们囊中之物。我们在哪里休养生息，不用跟袁绍在冀州死磕。”
他肩负的是数十万兄弟的生死，自然得考虑后路。并州自刺史张懿被匈奴杀死后，一直都是无主之地。丁原也只是挂着并州刺史头衔，并没有去上任，而是滞留在河内。至于董卓完全没有理会并州的意思，何况他现在已经被点天灯了。
现在并州九郡除了上党在河内张扬手中，太原郡雁门郡还在汉人手中，其他六郡几乎被匈奴、鲜卑、休屠、乌恒等胡人占领了。至于以后袁绍是否攻击并州围剿他们，张燕却是没有考虑了。
左髭丈八、李大目、于氐根，张白骑、张雷公众人听了张燕的话，议论纷纷。
李大目第一个出来大大咧咧道：“这事兄弟们愿意迁，不愿意也无妨。反正我们跟着大当家一定会打赢袁绍的，对不对？”
“对！跟着大当家准没错！”
众人附和道。
张燕仔细打量众人反应，发现并没有异常，才回道：“大家今天都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在答复我。”
众人走后，聚义堂只剩张燕一人，独自沉思。
烛火摇曳一下，确是杜长匆匆走了进来。
“杜长，查清楚没有？”
杜长小心看了一眼张燕，小心翼翼道：“查清楚了，是有人眼馋陶升被袁绍封了建义中郎将，想掳走少主获得袁绍赏赐，好让大当家投鼠忌器。他们借着李大目手下小帅刘石的关系摸上山来，加上他们本来就是黑山人，结果一时不查让他们钻了空子。”
张燕想起厅中李大目的反应，已往常一样。
他冷哼一声，眼神充满杀气，冷冷道：“你说我们这飞云寨，有内鬼吗？”
话语中的杀气怎么也掩盖不住，杜长不防打了个冷颤。
他想了一会，缓缓道：“这个目前应该没有，长也不敢确定。不过其他渠帅就保不准。”
“这些日子，飞云寨守备要加强。密切注意形迹可疑之人，特别是其他渠帅，不要放过蛛丝马迹。”
“是！”
杜长知道他对这个儿子十分宝贝，这次袁绍算是触碰他的逆鳞了。
希望少主能平安无恙吧。
杜长叹了口气，悄声退了下去。
张燕转动手中茶碗，暗暗沉思:终究还是有人投靠袁绍，留在黑山一辈子当贼终究不是出路。
夜漫漫，张燕心绪难平，望着摇曳的烛火久久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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