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腊生那双人的眼睛流泪了,看得众人心里一酸,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云雀躲在花醉身边偷偷摸着泪。银月与花醉交换了个眼神,轻轻拉了拉馨儿。
“丫头,我们要问一些问题,你是……”
“没关系,我待在这里。”馨儿低头擦了擦眼泪。“你们问吧。”
这吕腊生已经太久没正常说过话了,再加上自己这幅模样,说话是功能有些退化,他眼睛里重新闪着光芒,看到馨儿如同看到救星一样,银月还没完,吞吞吐吐的主动说了一句话,“馨儿……姐姐……”
馨儿听到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忍不住要哭出声来,心里全乱了,银月见状一只手用力把馨儿肩膀搂过来,“克制一点,我会让他走得痛快的。”银月的语气轻柔又笃定。
馨儿手足无措的点点头。
银月问了他想知道的,和吕腊生也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好像回光返照般恢复几分理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吕腊生磕磕绊绊的回答中,大家有了答案。
问完了,银月回头示意花醉带两个姑娘进去,花醉马上明白,拉上馨儿进屋了。关上门的一刹那馨儿听见吕腊生了喊了一声“妈”。
两个姑娘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馨儿颤抖得僵在原地,直到银月推门进来。
银月走到馨儿身边,善解人意的轻声说:“你去看看吧,算告别,我收拾过了,埋了吧,人类不都说要入土为安吗?”
馨儿扭过头泪眼看着银月,视线迷糊,她一个人回到了后院,眼前的吕腊生被银月重新变成了凡人模样,还是初见时候的样子,馨儿跪坐在一边发了很久的呆,银月也没催她,直到眼睛里已经流不出泪了,才起身,跪坐太久,起身是脚麻了,她踉跄了一下,被赶上前来银月扶住,银月其实也一直在看着她。
“银月,帮个忙,想办法把他跟他妈埋在一起好吗?”
银月应下了,趁着黑夜把这事办妥了,速去速回。
今天晚上断翅见吕腊生迟迟未归,心中已经猜到了,虽说几日调理下来,他稍微能活动点了,但这个时候连吕腊生都搭进去了,他已经孤立无援了。断翅终究是断翅,被一层又一层叠加的仇恨压得丧心病狂了,接下来作出更可怕的事情,也不算太意外了。
银月得知断翅确实是身负重伤,自由活动都成问题,近期不能有任何大动作了,这才稍微放下心了。现在吕腊生也死了,傀儡早就全灭,断翅连最后的帮手都没有了,供给一断,他应该会更加虚弱。
只不过断翅所在的地方他们也进不去,断翅如果不主动出来,他们根本没办法,也无法知道断翅倒是是生是死,因为未知才更后患无穷。
今天晚上算是太平了,没有一个受害者,银月暗地里放出消息,说野兽已经制服,目前安全了,外面众人才不再日复一日心惊胆战的过日子,有了喘息的机会,结界里已经没有了那些躲难的人群,只不过酒肆还是大门紧闭,馨儿也发现外面那棵大七里香的异样,早就已经是枯枝朽木了。她自己带着火苗将它点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好像下了个很大的决心一样。银月靠在窗口看着火光冲天,很难得的叹了口气,枯树烧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已经只剩星点小火了,看着最后的火花灭完了,馨儿转身回屋,银月身影一闪钻进厨房。
“哇!都出来吧!”银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桌子椅子到后院的开阔地,“今天晚上月亮好漂亮,别辜负了,出来喝酒吧!”
大家抬头果然是众星捧月皓月当空的好天气,都忽略了很久这头顶的美景了。馨儿靠在门框上看着三个人逐渐落座,上一次月下室外喝酒还是山柰刚酿好的时候。她自然又是免不了想起栩羽,想起他受的苦难,一时间心事重重全被银月捕捉到。
银月冲她大声说:“丫头,拿酒来啊!”
馨儿眼睛弯起来,甩着裙摆进去取了酒出来,在一边的空位上坐下。云雀还像变魔术一样,摆出好几碟下酒菜。
“云雀的酒是花醉,我的是山柰,馨儿你给自己酿的酒是什么?”银月问。
馨儿手指一下一下点着酒杯口,里头已经空了,对面的云雀拿起酒壶给她添上,手指停了下来,她静静看着酒流进被子,醇厚香甜,再一抬眼,“浮生。”
银月:“咦……”
“我给自己酿的酒叫浮生。”馨儿捧起酒杯,杯中的满满酒晃了一下刚好被杯沿挡住没有溢出来,“不过我的酒已经没了,也酿不出来了。”
银月也拿起酒杯主动碰了一下馨儿手里的杯子,溅出几滴美酒,银月向上一举杯,“来吧!干杯!”然后带头一饮而尽,“你再给自己酿个别的酒不就好了,你最擅长了。”
“说得也是……”馨儿紧随其后也一口喝完。
花醉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也与大家亲近多了,他只不过有点慢热,脸上表情也丰富很多,也会主动说话。
院子里建筑残骸上闪着星点微光,都是出来觅食的小飞虫们,温度越来越高了,小虫子也多了起来,花醉的瑞兽飞到一边啄食着它们。
花醉痛痛快快干了几杯酒,“馨儿姑娘,栩羽的情况怎么样?”
“我能听到他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强大,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那就好,那妖主那边呢?”花醉又问。
银月丢出四个字概括了情况,“要死不活!”
果不其然又收获了几个白眼,馨儿停下笑声偷偷看了眼银月,冷冷的月光撒在满头,好像不及他自身的光芒,如同一块温玉,刚刚好暖了冰冷的手和心。
“银月,为什么吕腊生会被断翅利用?”
银月一摊手,一笑了然于心,就等着她问答案早就准备好了,“吕腊生确实是自己疯疯癫癫跑了出来,也正好被断翅发现抓了回去,他后来变化得越来越诡异,佝偻利爪的样子,像不像蝙蝠,这也跟他之前的生活有关,确实普通人类跟妖太近了会被影响的,但要说到原因很简单,恐惧,断翅什么手段我们都能猜到吧。”
唏嘘不已,馨儿又倒满酒缓缓的浇到地面上。
结果是四个人全都喝的醉醺醺的,脸上通红滚烫,一个个如同梦游一样没有方向艰难的找到自己的床,断线木偶一样载倒了。
银月睡梦重中感觉房子一震,他胡乱踹掉自己的鞋子,呢喃了一句,“花醉,收手啦……”然后一个翻身死死搂住妖主的脖子睡着了,妖主要是这会打算醒应该又会被勒晕过去。
馨儿很久没做梦了,今天倒是有个梦,她身处酒肆柜台正在骂骂咧咧教训一个把自己门口的雪踩脏的凡人,那人躲躲闪闪犹犹豫豫的听着馨儿念叨,满怀歉意的冲她一笑……
每个人都会恐惧,是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只不过不要被心底的懦弱牵着鼻子走,直面恐惧不要逃避,再奋起反扑救赎自己,这样才对嘛。
在这月明之夜,有个地方依旧透不进任何光线,断翅孤独的做在王座上,他给自己换上了华丽整洁的衣衫,一丝不乱说梳好发髻,身上是外伤已经看不见了,他双手相交握拳托着下巴,紧闭着双眼,看上去他还是老样子。
他猛然睁开眼睛,红色的瞳孔好像要滴出血来,他站起来向外走去,有一种诡谲的平静气息伴随着他,他踏在干涸的血迹上,路过酒坛碎片,路过大门碎片,路过整片黑暗森林,地上分割出一条清晰的界线,那边就是满地的月光,再多一步也就走了。
只不过断翅停在这一步,身体里传来疼痛,使他不自然是扭动了一下肩膀,此时一只看不清形体的小兽匆匆从他面前跑过去,他扯着一边的嘴角,兴奋得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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