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鬼区分部,医疗室内。
夜卿一头黑线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撸猫的夏承安。
“你就不能把你的猫放一放吗?在办公室里待会都成,已经打碎三个药瓶子了。”
旁边的医疗人员欲哭无泪的清扫着一片狼藉的地面,碍于这位夜大人的面子,又不敢说什么。
然而夏承安全当没听见。
用力按着雨夜,一边掰开它的嘴,想看看它的獠牙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小家伙奋力挣扎,一声利叫,从夏承安怀里窜出去,再度撞上药架。
在粉身碎骨边缘疯狂试探的药瓶子,于它的帮助下当场去世。
“第四个。”夏承安干咳两声,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
夜卿:……
医疗人员:……
“我保证会照价赔偿的。”夏承安也有点尴尬“它平时很听话啊,我也不知道现在是怎……等等,雨夜,你回来!”
哐!
很好,第五个了。
“夏!承!安!”
三分钟后,医疗室内一片和谐。
夏承安抱着雨夜老实沉默的坐在旁边,他和他的猫此时脑袋上相当一致的肿起一个包。
站在旁边的医疗人员对夜卿的手段表示叹为观止。
实际证明,不是夏承安不想消停,是雨夜的身上出了点小问题。
即便是被夏承安牢牢按住,雨夜也还是挣扎个不停。
猫儿发出沉闷的呼噜声,敌视着自己的主人,警告他立刻松手。
见对方不肯妥协,尖利的獠牙再度从嘴里咧出,毫不留情的咬在他的手腕上。
“嘶。”一瞬间的剧痛让夏承安倒吸了口凉气,强行抑制住下意识把它甩开的动作。
看见它的瞳孔逐渐变黑,夏承安愣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一边伸手拦住,起身想把自己和雨夜分开的夜卿。一边,夏承安脚步不停的往外走去“我带它出去冷静一下,马上就回来。”
利齿的倒钩死死划在手腕内部,夏承安几乎觉得自己的肉都要被它撕扯下一块。
即便视线被阻,也还是能感觉到手上的鲜血淋漓。
“看着就好疼啊。”坐在旁边给夜卿的包扎的护士小姐由衷的感叹着“夜大人,您徒弟原来热衷于养这么危险的宠物吗?”
无语的叹了口气“等他一会进来的时候,你顺便帮他的伤口也处理一下吧,真是麻烦了。”
夜卿总不能和护士说,那根本就不是宠物,而是地狱的使者吧?
这话听上去就中二不说,讲了也不一定有人信。
对此,护士小姐两眼冒红心的摇头“不麻烦,小事而已。”
医疗室外。
从刚才意识到什么开始,夏承安就再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的举动。
沉默的抱着这个小家伙,任由它撕咬着。
直到它累到不再发狂,咬着手腕的力道慢慢放松,才保持着刚才的样子,窝在他怀里昏睡过去。
狱猫是在经历了生与死的界限,度过无尽绝望之后才诞生的产物。
它们每一次动用力量,都会无比的痛苦,甚至到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只有到全身的力量彻底消耗殆尽,累到昏睡过去,它们才会消停。
所以,这也是夏承安不愿意让它修炼的主要原因之一。
修炼就意味着要动用力量。
同样意味着,是在把这个无助的小家伙往绝路上逼。
它们是地狱的使者,所有能认出它们身份的人,都会倾尽全力的想得到。
可最后真正能够接受它们存在的,寥寥无几。
越成长,它们的力量越强。
尽管不至于弑主,可隔三差五的袭击,谁又能一直忍受下去?
小心翼翼的抽出自己的手。
果然,一片惨不忍睹。
它的利齿足以撕裂鬼物的灵体,咬穿夏承安的手腕,更是轻而易举。
揉了揉它的毛,夏承安眼底空洞着,嘴角微扬,表情有些怪异“小家伙,别怕,你还有我呢。毕竟,我们都是一类的存在啊。”
都是曾经历过绝对的绝望。
都是在生死边缘不断游走。
都是无法被其他人所理解。
存在于活人之中,真正的,怪物。
抱着它回到医疗室。
刚踏进门内,夜卿怪异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身上“消停了?刚才是个什么情况?”
“可能只是累了。”夏承安回神,笑容勉强“刚才如果不是它,我应该已经死在里面了。”
护士小姐拿着药剂靠近他时,夏承安摇头拒绝“不必了,我用水冲一下就好。”
反正在夏承安眼里,是否处理都是一样。
现在折腾好了,指不定下次咬的更惨烈。
“你坐这等会,我换好药就走。”夜卿看着无聊到手脚都不知往哪放的夏承安,也是颇为无奈“要不你玩会手机?”
“我手机被鬼物绑架了。”夏承安瞥了一眼夜卿,一脸认真的说着无厘头的话,差点没让旁边的医疗人员笑出声。
实际证明,人无聊的时候,什么都干得出来。
抽出还没来得及从口袋里拿出的地图装置,打开开关,夏承安也能盯着发呆上许久。
“对了,你真不了解这次的鬼潮?”夜卿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询问道。
夏承安沉默了一下,半晌开口“我不了解,什么都做不了。了解,也不会出手帮忙,没区别。”
“那只是和我说说,没问题吧?”夜卿也知道夏承安对鬼区的怨念很深,没强迫他一定出手相助。
又是一声叹息,夏承安勉强的点头,伸手在地图上划了几下。
十三个区域单独被展开,摆在他的面前。
“这是之前姜画和我说的时候,她这么告诉我,是这十三个区域。
我也犯傻,被绕了进去。
一直在思考,是不是这十三个地方有什么相同之处,或者鬼物想从这些地方得到什么。”
说到这,夏承安转头看向夜卿,缩小了地图。
“你们说了。这次的鬼潮规模很大。
三个可能性。
其一:有鬼君、半鬼神、鬼神,或者更强大的存在,在背后出谋划策,直接及间接下达命令。
其二:这十三个地方内,出世了他们觉得足以奉为宝物的东西,在吸引着他们占领这片土地。
最后一个:鬼族内部自身的变动,使得他们不得不强行改变,本族与人类之间的事态。
你也说了,这次是规模大,有纪律有效率的袭击,那么第一种的可能性就远超后两种。”
话此,顿了顿。
“开头,我确实被误导了。总觉得是有强者命令鬼物,在这些地方抢夺什么。
直到后来,周部长找到我。
他缩小地图的那个瞬间,我感觉有些眼熟。
才发现,那并非是指代十三个地区,而是十三个方位。
方位力量运行首尾相连,大阵运转用于气运逆生。
这阵法以灵活多变,威力极具出名。
只要稍微变动构成阵法的力量、顺序,亦或是大阵力量运转的方向,作用就会变得完全不同。
说通俗点,这阵法要是由鬼物凝练成功,凡是阵法覆盖的范围内,全部都会成为炼狱之地,成为打开地狱黄泉的连接口。
届时,地狱恶鬼全部涌入人间,那将一发不可收拾。
说来也奇怪。
此阵是属于上古时期,神族皇室的秘传法阵,只用于皇室继承人自身的修炼,怎么会流落到鬼族的手里?”
换成别人,说不定真的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夏承安不一样啊,他有个神族继承者做道侣。
甚至在修殇逝世之后,神族提出了让他与修殇冥婚,把他当做神族继承人继续培养的决定。
如果他都不了解了,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真正了解的人。
奇怪的是,夜卿似乎并不意外这世界上存在神明,而是无比自然的开口“这局你能破吗?”
“能。不过,关我屁事?”
现在的夏承安终于领悟到了让人生至乐的两句名言。
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话是糙了点,不过真的很爽啊。
所有的事情往别人那里一推,和自己瞬间就莫得关系了。
闻言,夜卿嘴角一抽,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顺带一提,如果到时候大阵真的被启动了,还是有多远跑多远吧,不要有想着对抗的骚想法,肯定打不过。”
信息量极大,但开口的人依旧吊儿郎当。
“既然如此,你确定你不帮鬼区一把吗?夏家也在大阵的覆盖范围内啊。”
听着夏承安的话,夜卿觉得还挺有意思,这小徒弟似乎有着自己的想法。
然而,他只扔给了夜卿一个天大的白眼“我给你分析一波,真假先不算,反正我是先这么认为了。”
“夏家的进阶人类人造实验,鬼区肯定是会知道,这一点不用猜。
但这两者之间很可能是合作关系。
因为利益的冲突,他们的资料利用,可能是两方独立使用,并不互相分享。
我是这场实验中唯一的失败品,也就注定了我的特殊性。
鬼区大概是猜测,以我在夏家的身份地位,多少会知道一点鬼潮暴动的资料。
而关于悬赏,则是夏家和鬼区的第一个分歧。
鬼区担心日后我的异变,不想担任其中风险。所以不论我现在是否拥有能力,拥有什么能力,他们都打算直接清除我的存在。
而夏家则是希望保留我,查看我体内的药物变动情况,继续观察实验结果。”
说到这,夏承安冷笑一声,脸色也随之阴沉下来。
“鬼区做了这个圣人,不愿承担风险,还不想被扣上毁掉一条生命的帽子。
在面对棘手任务的时候,又大义凛然的,以保护普通人的名义来要求我做事。
事后,我必然还是要被鬼区以清除实验失败垃圾的名义处理掉。
就此,我凭什么破局?
这场灾难会牵扯多少人,和我有关系吗?
没有你,未来的我也是必死无疑。
你的出现只是一个变数而已,至于能不能真的救我性命,未必。
对我来说,这场鬼潮的有无都没区别。
我更可以大胆的和你说白,我还有底牌没有翻开。不管死的是谁,反正不是我。
既然我敢和你说,就说明的底牌够硬气。”
他的分析很偏激,但并无道理。
在细节处的思考,就连夜卿都是没有想到的。
也完美的解释,为什么鬼区的总部长会如此坚信,夏承安一定知道其中的内幕。
他不是在信任夏承安,而是在夏家的底蕴上,押了赌注。
对上夏承安的那双眼睛,此刻的冷血和杀戮完全盖住往日的温驯无害。
现在想想,自己每次与夏承安聊天的时候,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哀伤,以及刻在骨子里的疯狂。
除了年龄,夏承安真的太像一个人。
像极了那个早已经消失在这世界上的,自己深爱的人。
“不聊这个了,话题太凝重。”在医疗人员的包扎完成后,夜卿理了理衣服起身“走吧,去看看那栋房子里的鬼物。”
从鬼区走回来的时候,夏承安严重怀疑,这附近的鬼是不是看脸行动的?
自己上次进出这附近的时候,不是被鬼追,就是各种幻境。
凭什么夜卿和自己走一块的时候,什么屁事都没有?
哪怕到了地点,推开门,里面都是一切正常。
任谁能看出这里曾被鬼物袭击过?而且数量还不在少数。
“都哪去了?”夜卿倒是负责任的一层一层的搜寻过去,结果很显然“刚才闹出的动静不是还挺大吗?”
是啊,现在除了冲天的鬼气,连个多余的影子都没能见到。
“可能他们只针对我吧。”夏承安打了个哈欠,蹭了蹭雨夜蓬松的毛“毕竟我可是厄运缠身的人。”
“啧,哪有这么玄乎?”夜卿对自己的实力极为自信,也并不觉得,这里的鬼物能拿自己怎么样。
“觉得我在忽悠你?我可告诉你,保护过我的人,都已经死了两个了。”夏承安软软的陷进沙发,只觉得浑身无力。
“……是因为捡来的徒弟更不敬吗?我觉得我迟早给你气死。”
夜卿没好气的开口,脸都黑了一层。
“我好心来保护你,你就是这样咒你老师的?”
“诅咒?不,是友善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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