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长途之纷乱江湖 > 番外 1 蝶恋花
    真是个美人啊。

    见过言花语的人,都会这般感慨。

    自幼听惯了别人的赞美,言花语对自己的相貌倒是不甚关心,不过,美貌为她带来的好处确是不少,她也乐得享受其中。

    但就是这个令多少女子羡慕、令多少男子倾慕的少女,偶尔也会觉得,如此单调平凡的生活,其实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那究竟想要什么呢?

    她也说不清。

    ……

    隔壁新搬来了一位邻居,听旁人提及,那是一个神情淡漠而又坚毅的、相貌平凡却气质不凡的同龄少年。

    但人来人往,言花语并不关心。

    直到有一天……

    她在庭院里无趣地逗着鸟儿,忽然闻得院墙外传来一阵“嗖嗖嗖”的声音——金属与轻风的摩擦碰撞,在她听来却是无比美妙。

    莫名地,她整个人兴奋起来,顾不上多想,便跑到库房搬来一架梯子,架在院墙上,然后几步便爬到了墙头。

    她伸着头向隔壁的庭院里看去,只见一个身形坚实挺拔的少年,正专心致志地练着剑法。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剑……

    身如修竹,锋如流星,坚若磐石,利若虎齿。

    她看得入了迷,眼神一刻不离那少年,竟不知道自己早已把身子探进了别人家的庭院里,竟不知道原本当空的烈日已然西沉,天色渐晚。

    就在少年收回最后一式时,她下意识地抬起手鼓起了掌,哪知这一动不要紧,整个人从墙顶滑了下去。

    ——在少年惊愕的眼神中,她挣扎着爬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泥巴,对着他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的剑好好看哦!”

    晚霞里,墙角的花苞悄悄地绽开,像极了谁的心事,小心翼翼,而又热烈欢喜。

    ……

    溪水流淌,野花蔓延,鸟鸣轻快,阳光张扬。

    一群少年少女叽叽喳喳地走在郊外小路上,谈论最多的词便是“探险”,而这支探险小队中,为首的便是言花语,那个被好几个少年包围讨好的美貌少女。

    “言小妹,你要是累了就告诉我,我背你!”

    “哎走开啦——花语啊,这次探险你想找什么呀?放心,无论是灵草还是猛兽,我都帮你拿下!”

    “就凭你?弱不禁风的家伙!哼哼,上次见到一条狗就把你怕成那样!”

    眼见着几人又要吵起来,言花语心中烦恼,怒道:“再吵,你们都不要跟着了。”

    那几个少年只好乖乖闭上嘴,互相瞪了几眼,随后老老实实地跟在了她后面。

    ……

    眼前的景色愈发美丽,这群少年少女登时入了迷,只顾着看那碧波荡漾的湖水和随风摇曳的莲花,竟丝毫没有意识到,团团黑雾已经悄然逼近。

    “啊————”

    ……

    穿着华丽繁复的蜥蜴妖一脸坏笑地盯着面前吓得发抖的孩子们,一边把缠着言花语的舌头卷得更紧了些。

    “啊!妖怪啊——”尖叫声一响,其中几个已经跌跌撞撞地跑远,只留下两个胆大的少年,颤颤巍巍地同蜥蜴妖保持着安全距离。

    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道:“妖、妖怪,你放开花语!”

    “好啊,”蜥蜴妖坏笑道,“拿你们两个的命,换她一个,给你们半柱香的考虑时间,要么快滚,要么做我的晚餐。”

    闻言,两个少年都抖了一抖,面面相觑,脸色苍白。

    蜥蜴妖见状,又奸笑了两声,伸手放出一条黑漆漆湿漉漉的触手般的东西,向两人袭去。

    那两人连声惨叫着躲开,再也顾不得对峙衡量,一晃神的功夫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蜥蜴妖哈哈大笑起来,待得意完了,便松开了舌头,认真地看向身旁这个被吓得有些瘫软的少女。

    肤如凝脂,眉若远黛,眼含秋水,唇如激丹。

    这个女孩漂亮得令他发怔,一时间,竟忘了该做什么。

    “别杀我,别杀我,”言花语抽泣着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求求你了……”

    “嘶,”蜥蜴妖吐了吐舌头,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脸颊,哑着嗓子道,“你就是言花语吧,果然名不虚传呀~你说说,这么漂亮的美人到了我手里,我应该怎么欺负你呢~”

    “不,不,”言花语连连后退,哭道,“求你了,比我漂亮的姑娘多得是,别杀我……我还有好多事想要做,求你……”

    话音未落,蜥蜴妖一把抓过她的手腕,要把她抱进怀里,她吓得失声尖叫起来,但却挣脱不得,只得哭得更加歇斯底里。

    看她哭得这么厉害,一时间,蜥蜴妖有点手足无措,手下的力道也松了许多,言花语立刻推开他,向外面跑去。

    蜥蜴妖一个伸舌,便把她拦腰卷起来,拖回自己面前。

    言花语抓着地上的草抵抗,无奈腰上力道太大,一棵棵沾着血痕的草枝被连根拔起,饶是她再怎么哭喊挣扎,还是逃不过被拖到危险之中。

    就在她已经绝望,打算放弃的时候,突然看到面前一束亮光闪过,再接着,腰间一松,便闻得蜥蜴妖一声惨叫。

    一个雪白的身影,翩然而至。

    ……

    “小妹妹,”谪仙般的女子对她轻轻笑着,轻轻挽住她的手,一团暖光拂过,原本的伤口便在瞬间愈合了。

    “不要怕。”

    言花语怔怔地望着她,眼泪不知怎的便流下来了。但这泪水既不是难过,更不是害怕。

    那是什么呢?

    她自己也不明白。

    只是冥冥中觉得……她好像第一次找到了心之所乐、找到了心之所向。

    女子温柔地用手拭去她的泪水,又道:“别怕。”

    “这个流氓欺负你,”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似是想用这种方式缓和她的情绪,“我帮你教训他呀。”

    言花语用力地点头,伸手揽上了她的腰,把头紧紧埋在她怀里。

    女子轻笑了一声,一只手抚上来,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别怕。”

    后来的事情,言花语也记不甚清,总之也无非就是那妖怪如何求饶,至于最后他究竟是死是活、是好是坏,她完全没有留意。

    她只记得……那一直保护着自己的温暖怀抱,那屡屡安抚自己的温柔声音,那如暖阳和风般的柔美笑容。

    “小妹妹,不要怕呀。”

    那个仙人般的女子,从此以后深深地印刻在她心底,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与她重逢。

    ……

    “听说了吗,言家那个小美人近日来神神叨叨的,说是要修什么神仙,这也太好笑了吧。”

    “她爹是怎么教她的呀?估计是惯坏了,什么都由着她的性子来!要我说,她已经过了二八年华,还是趁着年轻貌美,赶快嫁个好人家吧!”

    “可不是嘛,前几日鲁老爷家派人提亲,结果媒人被她给轰出来了!真是不识好歹,她一个出身平平的市井小丫头,竟还瞧不起别人了!”

    “性子可真是古怪啊……以前还有几个朋友,到现在,就只有她家隔壁那个姓莫的小子愿意搭理她了。”

    ……

    “最近潋滟来了个特别的人,”一日,练剑完毕后,莫庭深对着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言花语道,“我想你会感兴趣。”

    言花语睁开一只眼睛:“说。”

    “听说是个修仙的——”

    “你说什么?!”言花语跳起来,扒住他的肩膀,激动道,“在哪里能见到?!”

    莫庭深撇了撇嘴角,道:“不好说,不过既然是修仙的,应该是哪里有妖怪哪里就有他吧。”

    话音刚落,言花语便冲出了庭院。

    “喂!”

    莫庭深有点急了,忙追在后面:“你别乱跑啊!”

    ……

    “说真的,你真能带我去灵山?学仙术?”

    潋滟最高的楼顶,言花语轻轻踢了踢正在擦拭佩剑的尧泮,一脸期待又担忧的神色。

    “我既然说了,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尧泮拍着胸脯道,“你现在这个年龄,勉勉强强还可以入门的,再晚一两年怕是就不行了,算你运气好,在最后关头遇上我啦!”

    “嘿嘿嘿,”言花语神往地笑起来,“太好了。”

    “那约好了哦,”尧泮道,“这个月十七,傍晚酉时,我的师门会派人接我回门派,你就在下面这个胡同等我,然后我带你一起——飞回去!”

    ……

    言花语留下书信,收拾好行李,悄悄咪咪地摸出了房门。

    终于费尽力气地翻过了最后一道墙,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一炷香的功夫,她就可以触碰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未来。

    可惜,很多时候,偏偏没有如果。

    ……

    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被父母领着一群人追赶,记不清爹是如何声泪俱下地斥责她背弃生养之恩,记不清娘有多少次以死相逼,记不清最后是谁趁她不备将她击晕……

    等她醒来的时候,只看到床头那袭精致的嫁衣。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家门,疯了一般地问路人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最后嘶吼痛哭着昏了过去。

    十八日,巳时……

    ……

    后来呢?

    后来,她随便找个人嫁了;后来,她在忧思抑郁中生下了大儿子;后来,体弱的大儿子因病离世;后来,她又有了一个儿子,这个孩子,有着和她相似的,倔强的眼睛……

    她恍恍惚惚地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很多事情她记不清了,可她却一直清楚地记得,那抹白色的身影,和那个谪仙一般的人儿。

    直到有一天,又有一位修仙弟子游历路过潋滟,彼时已是玉龙府夫人的她,一眼便认出了他腰间那枚灵山玉佩。

    “帮我把诚儿带去灵山可好?

    “请你告诉尧泮,这个孩子,承载着十年前一个女孩子的梦……”

    ……

    所以,奉俞十六年,当她见到那个已经高出莫庭深半头的、一身仙人傲气的年轻人时,竟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所以,当他犯下大错跪在地上求自己为他说情时,她就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离开灵山。

    毕竟,他的身上,寄予着自己的毕生所向啊……

    ……

    她从来没指望过莫庭深会理解自己,这数十年来,他每每因怀疑自己与那尧泮有染而发怒争吵,可她从不解释。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因为直到临死前,他还在想尽办法让诚儿下山。

    她不恨他,她甚至不恨任何人。

    因为从看见那袭嫁衣时起,从明白那抹白衣终究再也只能是一场幻梦之后,她对这世上的一切,都已不再怀有任何情绪。

    ……

    “终于,能解脱了……”

    临终前,她看到莫庭深因悲痛而挣扎的脸,听到了他撕心裂肺的呼喊。

    可这一切,都好像在看一出戏,甚至胸膛处的剧痛,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一束温暖的光芒闪过。

    好像又看到一个白色身影翩然而至,轻轻挽住自己的手,对着自己温柔地笑。

    她说:“不要怕。”

    ……

    房间外,大片的花苞悄然绽放,像极了谁的心思,悄无声息,却又肆意张扬。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