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非整合大军,在蓟县休整两月,等待粮草补给的就位,同时训练部分新兵。于七月二十八,开坛点将,祭旗。当日日发兵,向右北平郡进发。
苏非兵分三路,第一路,以公孙瓒所部沿东北方向狐奴,平谷一带,顺着长城一路奔袭俊靡,最终目的就是夺回卢龙塞的控制权,让鲜卑不得直接进入齐地,切断张举的外援。
麴义为二路人马,率领匈奴胡人部队,沿着公孙赞下方,直取无终,徐无等县。
苏非率大军直袭右北平郡治所土垠。
虽然还未出塞,但在过了平谷之后,四下也是一样的荒芜,人烟稀少。漫天的白云压低在半空中,孤零零的长城静卧在地上。
“呸,他这个黄毛小子,凭什么对我等发号施令!”公孙范越想越生气,在马上不停的抱怨道:“要我说,这个主帅就该大兄你来做,他一个商贾贱民,何德何能指挥大兄您呀!”
“三爷,少说两句。”公孙瓒的长史关靖在一旁劝道。他知道主公的心头正憋着火气,再这么撩拨下去,肯定会出事情的。
公孙瓒,本籍辽西令支人。如今张举屯兵肥如,而令支就是肥如旁边,如今正是敌占区。公孙瓒的本意就是轻骑直入,先去令支。那里是他的家乡,根本不用担心孤军深入,而没有补给的问题。
可眼下苏非给他安排的任务是北上,夺取卢龙塞。公孙瓒此刻正是满头怒火。
关靖看着公孙瓒越来越黑的脸色,连忙劝说道:“主公,眼下苏非握有朝廷的斧钺,他的号令不可公然违背。卢龙塞也是您公孙家族的命脉之一。那里是与外族的屏障,不夺回来,家族的商队就没有办法恢复经济。”
“即使某家不打卢龙塞,张举那个老匹夫他敢动我家的商队?”公孙瓒阴着脸,冷沉沉的道。
他话中透露着一种难以明喻的自信。公孙家是辽西最大的贵族,钱丁粮材无数。哪怕是朝廷,贸然动他都需要掂量掂量。张举眼下只是一个草头王,他想成事,必然不敢开罪公孙家族这样的豪族。
关靖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把话接下去。只盼着主公不要义气用事。
好在公孙瓒也并未较死理,悻悻的带领人马向前奔袭。
苏非率部往东进发,抵达潞县。
潞县之中虽然已经没有残余敌人,但是秩序也同样被毁坏一空。城中城外,均是一片狼藉。
城外,苏非等人一路走来,只见路上弃尸随处可见,森林白骨,散落在荒野各处,乌鸦群群哀嚎,为这个世界歌唱。苏非秉着眉头,闻着阵阵风中带来的腐臭,田丰的表情的就很难看了,苍白的脸上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憋着一口闷气在胸中,估计稍有不甚就会呕吐出晨时吃的早饭。
这场战役对于苏非来说,可谓是至关重要,关乎到他的前途命运。田丰沮授,二人都被苏非调到了身边。沮授任长史,田丰为军师。
苏非看出来了旁边的田丰有些不适,关切的问道:“元皓可是胃里难受?”
田丰无奈的点了点头,暗恨自己这没用的身体。
“赵山,你先送元皓先生入城吧。”
听见苏非的话,田丰连忙挥手,“不用,不用,主公我还能坚持的住,百姓遭此灾难,死者已入泉下,生者痛苦流离,某若是连看都不敢看,还有什么资格再拿起手中的圣贤书。”
有些人真的是说道就能做到,比如眼前的田丰,决然的神情立马和先前判若两人,苏非不禁感叹,这些读书人才是真的狠啊!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继续走吧。”
“主公,丰建议先派兵收录流民,让这四野的百姓好有个居所。”田丰见心难忍,立刻向苏非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苏非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先生,此时不急在这一刻,等下咱们入了城,我会立刻着人安排,而且当下还有一件比这个事情更为紧急的。”
眼见苏非卖关子,田丰强忍着好奇,欲言又止,心中想说人命观天,自己等人早一刻,流民也少一刻在这荒野之中受冻担惊。见苏非既然带着自己等人来亲身见证苦难,也绝不是那种至百姓死活不顾的那种人。
城防已经由苏非的手下全部接管,远远的认出苏非进城,一个个挺直腰杆,立起长矛,向着苏非行礼。
城中难民三五成群的蜷缩在一起,各自聚成一个个小小的圈子,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盯着路过的苏非等人。褴褛的衣衫加上憔悴的面容,看着让人都心酸。
更加令人心生愤懑的是,奴隶市场上那一个个头上插着稻草的孩童。男男女女都有,小到三五岁,大到十二三。哭红着眼眶,紧紧的抓着自家大人的一角,惊恐的看着每一个把目光投向自家的陌生人。
看来他们是已经知道了将要等候自己的命运。
苏非朝着一个大量收买女童的奴隶商人走去,商人见到苏非一众人朝着自己走来,连忙弯着腰媚笑道:“见过这位大人。”
苏非一身锁子甲,外面披着绛紫色的大氅,一众虎卫相随,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瞧出了他的地位。
“你这女童多少钱一个买的?”苏非自家也是商贾出身,没有理由为难同行。微笑着询问着眼前的商人。
“女童低贱,半石麦子就能换一个。”
商人轻飘飘的话语,传到苏非耳朵里却如同千斤巨石,从万丈高空砸在了自己的心头。
一条人命才值十斤粮食,深怕自己听错了,苏非用着有些颤巍的声音再次问道:“多少一个?”
商人被苏非这么一下搞的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难道是哪里得罪了眼前的这位大人。
“半,半石粮食一个。”在苏非不善的眼神下,商人又补充了一句:“男孩贵一点要一石。”
苏非瞧着眼前的这十来个蓬头垢面的女童,大都在七八岁左右。
人口买卖这个社会性问题自己是无法改变的,哪有大户人家不蓄奴,自己家不也是一样么?想想一个个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在父母的关爱下,在老师的教导下,安安静静的进出与温暖的教师。
苏非感觉自己的心有些发软,自己当真救不了这些女孩么?
“问清楚他多少钱买的,按照他购买的价钱,把这些女孩全部买下来。”苏非说完,转头就走,完全不管那奴隶商人难看的脸色。
“这位大爷,这样做是不是有些欺人啊,现在女童这么多,想要,你自己去....”商贩瞅着围过来的如狼似虎般的士兵,声音逐渐弱了下来。
中军帐
苏非睁开了紧闭了一会的眼睛,语气不善的说道:“张校尉。”
张郃连忙应了一声;“道。”
“你领一尉人马,给我扫荡四野,鉴别威胁,将流民迁入东城。”
“末将领命”。
“吴平,你带领第一营,在东城空地,修建打量营寨,准备接受流民。”
“诺!”
“陈校尉,等下安排你部人马,全部用百步裹住手,鼻口等部位,给我将四野的难民尸体全部集中在城外焚毁。回来之后一定要用热水清洗手鼻。”
“诺!”
苏非:“庞主簿,现在还有多少军粮?”
庞俊:“回禀主公,眼下第二批军粮还未出发。第一批军粮还剩下一万石余”
苏非沉思片刻之后,对着沮授道:“公与,麻烦你组织一下开仓放粮,今天先免费,明天就需要付出一些简单的体力劳动才能获得。具体事宜,我稍后再与你讨论。”
田丰对于苏非肯救济百姓的行为十分赞赏,但是,放粮于百姓,放的可是自己的军粮。作为一个合格的军师,田丰是很难赞成这件事的。
田丰劝道:“主公,三思啊,一旦放粮,这北右平附近几郡的难民都会齐聚,到那个时候,若是没有粮食供应,怕是会引起哗变。”
升米仇,斗米恩。如果不放粮一点事情没有,一但开了头,后面没有粮食了,这些人肯定会闹事的。
苏非淡淡的道:“无妨,这个事情我自由办法。传令给王重和甄图,让他二人在五日之内必须把第二批军粮给我运来,不然军法处置!”
甄图是甄俨的堂弟,甄举的次子。
沮授也不是很赞同苏非的做法:“主公,眼下存粮也只够半月之余,倘若救济这满城百姓,不出七日,军粮必然耗竭。到时候士兵如果没有粮食吃,闹起来会更加难以控制,到时候别说平叛,主公自身前途不说,自身性命都难保。
而且安抚百姓的事情,朝廷很快就会派专门的人员前来,主公实在没有必要冒这个险啊!”
苏非起身渡步,在众人面前晃悠着说道:“百姓是水,想成就大事,就要依靠百姓这水,来推动我着舟。若是没有了水,我这艘楼船造的再大,也只能停留在原地。
诸位,我固然想成大事,可是有些事情,咱们能做到的,在能力范围之类的,比如这些受难的百姓,不说帮助他们重建家园,至少等到朝廷新的刺史前来,让他们有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不至于卖儿卖女。我只求无愧于心。”
“主公高义,吾等佩服。”
众人拜服。
没有人再劝阻,田丰起身郑重的向着苏云鞠躬告退,转身的那一刻,这位近四十岁的男人,用宽大的袖袍拭去眼角的湿润,几十年未曾掉过眼泪的汉子,早已经忘记了哭的感觉。
是啊,无愧于心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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