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一世名姬 > 武士
    桑葚想走,但被保驽贤者突然近前阻止了。时至今日,他必须让她吐出御空术的原理。

    “贤者可知,就算你教给女子,她们依然会转手教给我们——何况女子情绪易波动,柔弱,天生没有危机感,无法探查空中险情,怎么比得过男儿?”

    保驽贤者怒道,直接拎住桑葚的胳膊,感到她手臂纤细,料想放倒她不在话下。

    桑葚甩开他的手,保驽贤者骤然一怔。

    桑葚头一次好好打量这位贤者,见他普通长相,市井短眉,阔嘴阔腮,像庙里的恶鬼怒佛,弱者不敢与其逼视。

    她这么直直地盯着这贤者,这贤者见她的脸,却起了猥亵心思,若是有个这样的美人给自己生孩子,生活会是多么快活。

    “贤者你现在看起来,才是真正的情绪易波动啊。”桑葚微笑,“大家看看此人的尊容,可谓是怒气满脸,不知我如何招惹了你?初次见面,我并不认识你。”

    保驽贤者鼻翼宽着,脸颊因怒而泛起淡红色,浑身粗犷威武胆,一身莽撞豪杰气,动动喉结,也是要打人的样子。

    他道:“我乃保驽贤者,你现在认识了。”

    “哦,贤者如此冲动,刚才居然拽我的胳膊,不知何意?”桑葚轻笑,“贤者你这样草木皆兵,若学了御空术,在空中对飞行的动物喊打喊杀,制造出险境来威胁别人,才是更危险的学徒吧。”

    被她贬为学徒,保驽贤者直接伸手去捞她的脑袋,这娘们儿,不给点颜色看看就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了!

    桑葚含笑看着他,见他浑身黑气,都是对自己的敌意,也不废话,等他终于伸手,猛然打开他的手,顺势伸手扳过他的肩膀,往右一推。

    那贤者之所以面有怒色不必藏,乃是拜在力神门下,有十虎九狮之巨力,他顿住双脚,横步一跨。

    本该立着不动,像以往一样看到他的对手露出错愕的示弱表情,却不想他步子刚稳住,整个人就被推的向外一歪,后背力竭,倒在地上。

    “小心——”

    其他四个贤者和众将军都错愕在当场。

    “你!”保驽贤者暴怒地跳起来,却只看见一只伸出五爪的带着残影的白手,宛如鬼魅探来,他向后急退,那手却不依不饶紧跟而来。

    保驽贤者重重吸了一口气,突然身边爆开白气,消失在原地,桑葚顺势转身,回身按住一处空气,烟雾瞬间炸开,保驽贤者的肉身渐渐浮现,整个人被抠住脖子迅猛地撞到墙上。

    布汗国主向前倾身,御前大巫用苍老的声音叫道:“贤者住手!——”

    桑葚回头一笑,御前大巫被她的阴毒目光吓了片刻,心里吟道:妖女。

    桑葚的手指慢慢从保驽贤者绷紧的脖子上松开,她看着保驽贤者在雨中艰难睁眼的狼狈样,雨打双颊,肌肉因恐惧而颤抖,这就是他现在的样子吗?

    “我也是女子,请问贤者,我的危机感重或不重呢?我够不够在空中御空?贤者不要挡我的路,也不必如此惊慌失措,你不动我,我就不会这么对你。”

    桑葚轻轻告诫了一句,还维持着轻蔑的笑,退开身。

    保驽贤者手指抠着自己的手心肉,皱着鼻翼,像狂怒的野兽死死瞪着桑葚。

    自始至终,桑葚都未淋上一滴雨,她还举着那把黑伞,只用一只手对敌。

    布汗国主泄气地靠在椅子上,手拂拂太阳穴,他需要药敷和妃子的按摩了。

    桑葚走出跃龙台的时候,看到乌压压的贵族和他们的随众,还有家臣宫臣,副将营将,围在跃龙台外的避雨塔下,张着各自的单褶小眼睛,戴着或金或银的圆耳环,穿着斥女贰国的丝线长袍。

    他们的侍从举起一片伞海,围成半圆,战战兢兢,富含期待地望着跃龙台的门。

    也许能看到被抬出来的死尸,他们连臭鸡蛋都准备好了,有人的确这么行动,一看到门开,就把臭鸡蛋甩了出去,还有死蟾蜍和一些死僵的虫子。

    桑葚看到那些东西摔到自己脚前不远处,面无表情,抬起眼看向来处。

    那冲动的贵族连忙叫家奴不要再扔了,拢着衣衫,隐在人海里。

    跃龙台门前站着的桑葚打着一把黑伞,她往前走一步,贵族们的包围圈就往后退一步,最终给她让开了一条宽敞大路。

    桑葚的贤者府自从那天开始,就有人往门前扔死动物、发臭的肉和蔬菜,还有乞丐一波波地来乞讨,发狂的狗,死乌鸦,还有不堪入目的粪便和更多污秽之物。

    但也是最初被污染家门的那一天,桑葚就提剑出去,直接揪住一个来不及逃的男平民,那平民抖着膝盖跪在地上。

    其他被贵族雇佣来作乱的平民、家奴、以及小孩和乞丐们都得知,那个平民被桑葚抽了五十个耳光,扇的脸颊肿的老高,扔在大街上,命令他一个人拖着伤体打扫府门。

    “那娼..妓贤者就抱着剑坐在门口看他打扫,也不找人给他敷药,可惨哦。”

    乞丐们缩在破庙里犯嘀咕。

    “她已经是文朝的叛国贼,有什么脸来咱们这里?”

    “她都堕过胎,身子脏的连猪猡都不如,最下..贱的妓女都比她干净。”

    元家的军队和其它军队汇合后,就对斥女贰国的防镇发动进攻,虽是小国,防镇与京城依旧相隔甚远。

    炮火连天,诸人都有事做。梵堕不仅是随军的男巫,也承担起了给元淇端饭的职责。他巴不得伺候这个元家少爷,对另外两个元氏嫡子敬而远之。

    元梁虽是清高淡泊的大贤人,却并不喜欢梵堕的出身,刻意无视他,尽管笑容温柔,梵堕也感受得到这种排斥。

    元达明这种就更不用说了。

    元淇早已画好行军地图和工事备战图,梵堕送上饭来,他吃了几口,梵堕慢慢下去行礼,元淇挑眉:“有事?”

    见他还带着疲色,梵堕觉得自己应该抓住机会。

    “禀主子,桑姬....桑姬就在斥女贰国。这事探子来报过,但昌平王爷不让小的们告诉您。”

    梵堕道:“小人思来想去,应该将此事禀报给您.....”

    元淇前些天感了风寒,额上缠着白布挡寒气,脸上有些苍白的病弱之气,闻言放下筷子。

    和梵堕对视了几许,青年道:“人死不能复生,哪怕是神胎之人,照样归于寂灭。”

    这是他的老师曾经告诉过自己的。

    ——元姬死了就是死了,难道真的有复活一说吗?

    元淇想起那个被自己收留地日落城献女,让梵堕把她叫来,梵堕不懂,元淇当初亲自把桑姬和自己带回元朝,脱离了危险,何况桑姬那般美女,他难道不动心吗?

    就连他听说桑姬在斥女贰国复活,都很开心呢。桑姬毕竟带他离开了日落城那虎狼之地。

    那少女被梵堕带去,主动跪在元淇面前,元淇让她抬头,仔细看了两眼,又让她走了。

    梵堕更加不理解。

    吃过了饭,元淇就提步去找元梁,元梁已经与昌平王爷同饮同食许多日子,陡然被元淇打断叫出去,昌平王爷有些恼意,这位王爷散漫不羁,身穿乱袍,露出胸膛和一条腿,随意坐在垫上,朝元梁挥手。

    “既是你兄长叫你,就去吧。”

    昌平王爷和京参差不多年纪,当初京参托他寻找一美人,他也找借口广而寻之。近来慢慢得知那美人就是桑姬,也有些奇异之感。

    这事,他也告诉了元梁。

    元梁被元淇带到一处柳下,便微微一笑:“堂兄意下,要说何事,不能给那王爷听见?”

    元淇道:“我亲自来找你,乃是为了问一桩事。近来我听见你帐子里有人谈论,元姬复活一事。你可知道?”

    元梁淡眉一弯,朝元淇拱一拱手。

    “兄长好意来告知弟弟,弟弟就也告知兄长您一事。”元梁精致无匹的脸上没有什么大的表情,眼神也一派清澈如洗,“元姬,也就是那桑姬.......乃是京参皇子的榻上欢妾。”

    元淇非常明显地皱眉:“何人与你说的?”

    元梁笑笑,回身指了一下帐子。

    “正是方才与我饮酒正酣的昌平王爷。”

    风静静而过。

    桑葚那样做了之后,府门再无人来捣乱。但有许多已经离去的女和府里一些女,聚在一起,在府门前大吵大闹,买卖刀兵,桑葚不想她们这样,却也不想对她们动手。

    那些女从贵族那里领钱,再去外面散播桑葚要谋反的消息,致使京城民众颇有怒意。

    黄宴听说后,找桑葚说过一次。桑葚下定决心,把那些女都驱逐了出去。

    “早与你们说过,她不是来帮助女子的。她就是个娼..妓出身。”

    “她是文国女,却不守本分,不在文国好好待着相夫教子,跑出来抛头露面,这样的女子,有什么好追随的?”

    “纠集兵力,意图谋反,不然她收留那些不守本分的女干嘛?”

    武馆里的教头们如此对迟疑不定,要不要投靠桑姬的女们评价桑葚。

    “芝琢,你真要去投靠桑姬那个骗子?她都谎报身份了,说明她真的是杀害刑氏全家的人,据说刑瀑大人的母亲和妹妹也是她杀的。”

    女们回到住所准备睡觉,却见一些女子在收拾行李。

    为首的那个女子就是芝琢,她长着乖巧的脸,平时练武也是被人打倒在地的下场。同伴没想到她会主动去投靠桑姬。

    “那我也想去......”憋了好半天,芝琢只憋出这一句话来。

    传闻中的桑姬的确百无一好。

    她似乎是娼..妓出身,不好好生活勾搭男人,结果被侮辱,然后因此堕过胎,无缘无故打伤教头、贵族和他们的侍从,侮辱国教,谎报身份,有血腥残暴的黑历史,还哄骗纳罕将军的弟弟,让他和哥哥断绝关系。

    甚至和圣上放肆玩闹,对圣上无礼,圣上依旧大度,派出国医。

    这样看来,高下立见。

    ——但是她也是通神的人,还宣告了瘟疫的事。芝琢一直以为自己的红疹是不够信神的原因,原来是瘟疫。

    她就算那么过分,不也是贤者吗,是第一个女贤者,而且圣上都不惩罚她,说明她......

    说明她值得信任。

    芝琢和一些女达成共识,青涩的脸上是坚韧的表情。

    她们想看看,第一个女贤者是什么样的人,想跟随那个自由自在的贤者,就像追随萤火的光。

    芝琢所在的武馆,男女什么都是不同的待遇。可以理解,别人都这么告诉她:你力气小,男做同样的活,比你付出多,理应吃得多,分到的馒头和粥理应更多,被褥理应更厚,刀剑武器理应更坚硬,出去赚钱的武职工作理应优先。

    芝琢进入武馆是一个偶然。

    她自己都没想到,明明女需要比男射中更远的靶子,攀爬到更高更险的崖壁上,砍木桩砍出更深的刀痕,才能择优中优,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选出那么几个女人,成为女,入武馆。

    明明自己没希望,明明更多的贵族女子都落选了,她们必须去嫁人,明明自己那么穷,那么瘦小。

    但她最后居然被选进了武馆,得到了一把武者的铁剑。

    她进武馆之前,地主来家里收田租,家里交不出来,地主的仆从打伤了她的父亲和兄长,侮辱了她的母亲,也侮辱了她。

    地主嫌芝琢太小太丑,没有收她为妾,让她和母亲去卖身赚钱。

    芝琢就被卖给了妓..院,可是没过几天,妖魔就来了,芝琢看到自己身边的人都被面容可怖的妖怪咬死,拿起菜刀逃到山里。

    她回不了家,也回不去妓...院,于是年幼的她就去做丫鬟伺候姑娘,那位姑娘是个狂士,修行时也带着她,最后她们一起去试试能不能入武馆。

    姑娘最后没有通过,嫁人了,芝琢本来应该是姑娘的陪嫁,但她没想到自己通过了。

    八年,芝琢辗转换了好几家武馆,有时候她梦醒时分,会感恩圣上,赐给女子也能当武者的机会,否则她想象不到自己会有多苦。

    然后有一天,她听说了第一位女贤者的事。

    她想跟随桑姬的心情,一日比一日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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