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一世名姬 > 牢狱
    黄宴往死里抱住她:“冷静啊大人,您要是这么一闹,贤者府整个都危险了。”

    “可是庆羊就这么白白死去了吗?”桑葚回忆着棱摩贤者当时来自己府上说话的一幕幕场景,不理解真的有人可以面不改色地污蔑别人,他给庆羊铠甲和钱,还说可以完全不要回报,其实就是在等着这一刻,把脏水都泼到她身上,让她无力反驳,无力自证。

    “庆羊,你太傻了。”桑葚流下眼泪,紧紧握着刀坐在门廊下。

    在斥女贰国这几个月,她好像看尽了人中妖魔般的景象,空口白牙污蔑别人、侮辱别人,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她以前在墙里的十八年,过的太安逸了。

    她现在越来越明白过来,自己的前十八年,过的有多快活,多么自在。

    她现在才算读懂了人世间复杂的一角。

    庆羊的事并没有结束,大肃塔一事传遍京内,桑葚也被召去问话,最后治了个身后罪,但也就此而已,毕竟人都死了。

    看见桑葚一身黑衣,布汗国主微微蹙眉:“现在京内都说,那亡去的女子庆羊,是贤者你有所虐待,才酿成此事。何解?”

    “我没有虐待过任何人。”桑葚双眼无神地说,“我想与陛下商讨瘟疫.....”

    “贤者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朕也乏了,改日再议。”

    桑葚出宫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宫墙,顺着这个方向,偏头就能看见京里最高的那座天神塔。

    她看得见妖魔的黑气聚集在神塔周围,却早就看不见人周身的黑气与白气了。

    人的恶意与善意,没有她原来想的那么简单。

    敌意也不仅仅是刀兵相见那么表面,有的是背地里的苟且和生造的谣言来吞噬人心。

    回府的路上,桑葚听说纳罕将军要娶妻了,路边议论的人说,是最近的事。而且回了娘家的将军夫人今天早上刚上吊死了。

    桑葚听那游方商人们兴高采烈的讨论声,暗自想了想,将军夫人死的真巧,又是上吊,她以前恳求自己给条生路的样子还如在眼前。

    求生欲这么强的人怎么会死呢?

    她以为救了她,却并没有真正救得。

    回府之后才知道,贤者府外拉了大旗要求归还外逃女武士,还有闹市匹夫来假充贤人聒噪许久。

    与邕什结仇的那个壮汉并未碰瓷成功,便换了一种说辞,说那“女子信誓旦旦说新学了几招近战锁技,便可以教天下女子都战胜男武士”,引来一众嘲笑邕什的声音。

    还有人扒出邕什以前的武馆来,那武馆的众多教头,无论男女,连忙发了声明,一概撇清关系,不认这外逃的武士是从自己武馆出来的。

    “近来听到某些声音,大为意外。某狂妄女子,扬言三招即可打败全天下的男武者,更说可以速成,简直是滑稽至极。

    我武馆与其没有半点关系,那女子居然提我武馆的名头,简直是给我武馆抹黑,我武馆查无此人。”

    有些女教头也来做理中客搏一搏立场:“不要因为一些个别女流,否定所有女武士,众所周知,通神贤者府的女武士,和正常的女武士是不一样的,自然要区别待遇。她们的狂妄,不要赖到我们身上。”

    邕什以前战胜过的男武士也发表了自己的独特言论:“自从以前见她,就觉得此人猖狂,我让她几招,她就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

    此事因为一些和桑葚有仇的贵族推波助澜,居然荣登争论大鼎,邕什一时间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下九流女子,人人可以辱骂之,以衬托己身的价值。

    “大人,我家人现在受到威胁,他们都说要找我决战,这我无所谓,但我家里人也被殴打了。”邕什去找桑葚,脸上是疲累不堪,但还在坚韧支撑的表情,“求大人为我做主。”

    桑葚二话不说站起身来,从挂着的刀鞘里横着抽出刀,这是她新打造的一口利刃,水鳞纹,杀气腾腾,还未见血。

    “我不允许再出现第二个庆羊。”桑葚说,“以后谁受了委屈,大可以来找我,我替你们出气。”

    邕什的家在京外小山村,桑葚冷面凶目,提刀带着几十个武士直奔而去,就见一群流氓武士正在邕什家门外大肆哄闹,还私自往人家家门口贴了封条,上面写着辱骂字眼,更是准备了屎尿要涂到她家门上。

    那些流氓修行一般,并未来得及防卫,某个地痞稍一抬头,突然看见从天而降一般,凌空而来一个凶神恶煞的美人,一刀劈来,就把那些他们捧着的罐子全都挥到他们身上,顿时屎尿淋了一身。

    桑葚一身祭礼的黑袍,一落地就抬脚将提着剑喊叫着冲过来的地痞踹出三米远。

    这可是实打实的三米,几个地痞恶霸目瞪口呆,连忙大退而走,桑葚撕了封条,紧追而去,将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立时踹倒在地,踏在脚下。

    “鼠辈休走!随我进去把你们的债还了——”

    桑葚的凶相把他们吓得一哆嗦,浑身臭气熏天地进去了,武士们随后鱼贯而入。邕什的家人听见动静,出来看见地痞们,顿时恐惧非常,桑葚问:“他们如何殴打你们的?”

    “就把我们摔在地上,把家里东西都打碎了。”邕什的小妹咬着手指说,“要不是姐姐当时回来了,他们还要脱我的衣服呢。”

    那些恶霸连忙摇头晃脑,给自己辩解:“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桑葚从头到尾都被黄宴当翻译才能听明白,于是就按照他们所说,把这群恶霸驱赶到一片荒地,照例还了殴打的份,言语恐吓一番离开了,地痞们讷讷不言,只知道点头缩脖,浑身屎尿,狼狈不看。

    离开后,邕什苦着脸:“大人,我是被人诬陷的。我当时真的没那么说。”

    “此事不可就这么过去。”桑葚道,“得告入官府,让那些大肆污蔑别人,诽谤造谣的人有自己的下场才行。”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桑葚回府却得知,因为和别人因为庆羊是不是清白之身吵了起来,芝琢和卜姽,还有三个女武士,这五人和七个男武士打了起来。

    “坊间传闻,庆羊是因为被人侮辱才自尽的。还有说她献媚不成,被贵族男子抛弃,终致如此下场。”黄宴叹气说,“谣言真是无可禁止。”

    因为打架打的太狠,这十二个人就都被关进官府了。桑葚饭也不吃就去官府要人,黄宴让她带上金银好办事,也就照做。

    到了地方,就见那七人已经零星接连出来了,狱卒收了钱自然办事妥帖,那些人出来便就做些说辞:“清者自清,打起来算怎么回事啊?”

    “真要清白,何必这么急躁地打我们。”

    桑葚匆匆去找人,狱里五人看见了桑葚,就也露出有些无力和悲哀的神色。

    桑葚看她们浑身脏泥,狼狈如此,又想想庆羊,不禁怒意上脸,甚至因为最近过于生气,现在生气都有些乏了。

    府吏找来狱门监老爷,狱门监对桑葚百般啰嗦,最后虽然给了金银,却也没有如期放人。

    “为什么不能放人?那七个人不是就放了吗?”

    桑葚急道。

    “大人莫急莫气,您有所不知。”这位狱门监是个四十多岁快五十的丰硕汉子,胡子翘长,满脸油光,一身淡淡的酒气,“按律,您给钱就是不对的,我不该收。之所以放那些人,而不放她们,是因为她们先动的手。这先动手的自然就罪责大,自然就不能轻易放走。”

    黄宴上前一步说道:“你看看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们大人也不想为难你,但你为难我们就不对了吧,能过去就过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你我都是好事。”

    那狱门监捏着胡子并不作答,半晌才悠悠地说了句:“可是这....这是上面的意思,历来都是如此啊,这先动手的就是.....”

    桑葚问牢栏里的卜姽:“你们为何打架,说清缘由。”

    卜姽连忙回道:“是因为他们污蔑庆羊不是清白之身,说她自知理亏肮脏,才自尽的。还说大人您虐待过庆羊,她气不过才自尽。”

    “对啊,他们都骂到庆羊头上来了,我们怎么吵他们都不改,还越骂越难听,说庆羊是没人要的破鞋,我们不能就这么忍了。”

    芝琢着急地对桑葚说:“大人,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跟在桑葚身后的邕什对狱门监道:“我们大人好说话,你才这么苛待我们大人的吧?”

    那狱门监摆手便是笑了:“大人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天下的雄鹰不啄谨慎的鸟,如果一个人清白自好,洁身自爱,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人去诬陷她是不洁之身?

    难道天下真有那么多心怀不轨的人?一个巴掌拍不响,自然是自己也有问题。臣下的意思就是,大人您等等,一月之后再来,这些女武士既然是戴罪之身,按律故意殴打官武场的人,是寻衅滋事,必然是要去劳教场当个几个月的牧奴才能放出来,于公于私,这都是最合理的处理办法了。”

    他刚一说完,就听到空中一声脆响,然后他捂着脸大感惊讶。

    桑葚收回手,歪着头隐忍怒气:“现在,一个巴掌拍响了。你居然敢让我的武士去劳教场当奴隶,你是想骑到贤者头上吗?钱我给你赎人,莫再多言,赶紧把人给我放了,再敢多嘴,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狱门监还捂着脸如在云雾中,不敢置信自己真被桑葚打了,她居然打自己,和上面老爷们说的“只要讲理,就不会为难你”的桑姬完全不同。

    如果她也和那些寻常贵族老爷们一样的脾气火爆,他何必为难她呢?

    当下他就命人打开了狱门,还把金银退回桑葚,低着头唯恐被她瞧见自己的眼睛,让自己以后瞎眼。

    “大人....小人刚才得罪了,您....您请慢走。您万福。”他低着头用斥女贰国语言颤抖着说。

    桑葚带人出了,却被一群官武士团团围住。她抬眼就看见旌旗在两边,御官打幡,御前侍郎刀卫捏着刀骑在一匹枣红色马上。

    “贤者,您怎么能从牢里私自带人出来呢?”

    带着浓重的口音说着文朝话,刀卫示意这些宫廷禁卫军围住桑葚。

    桑葚凛然道:“国法有言,寻常市井打架,可以用钱赎人。我何罪之有?”

    “可这并非寻常打架,而是她们五人冒名用您府上的名头,欺辱到平民武士头上,故意殴打良民,这叫狐假虎威,国法最恨贵族欺压良民,这是大罪。

    还有那卜姽,乃是大曲将军家中未嫁贵女,以她为证,欺压良民就有佐证了。”

    刀卫说了这一堆话,桑葚彻底看清,他就是主动来找事的。

    自己的利用价值已完,布汗国主定然很开心,他这些日子苦苦支撑,现在都要找机会给报复回来。

    自然不必对自己再客气。

    “是我叫她们打的。”桑葚护住身后的卜姽等人,抬头道,“抓我回去啊,刀卫大人,您等这一刻很久了吧?”

    刀卫一讷:“既然大人这么说,就请大人随我回宫,面见圣上,陈述罪行。”

    “等一等。”桑葚道,“今日庆羊下葬,可否等我片刻?”

    刀卫道:“我随大人一同去。”

    “也好。”桑葚道,“既然大人带了这么多人来,就分我们一些马吧,如此走路,实在乏累。”

    刀卫犹豫了一下,不准备彻底惹怒桑姬,毕竟她暴脾气。

    但他此行主要目的是让桑姬惹下更大的事,最好要动手殴打他这个御前侍郎才好,这也是国主的意思。

    他虽然不想让自己受伤,却也只得照做。

    于是刀卫就抬起下巴,一脸轻视:“大人可以与我同乘一马,其余人就走路吧。”

    桑葚不说话,黄宴扯她一下,示意她别轻举妄动。桑葚拂拂他的袖子,冷着脸往前走,不理刀卫的话。

    芝琢看着桑葚的背影,闷闷地低声说:“大人,我们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不是你们的错。”有了庆羊的事,桑葚格外在意她们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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