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和陈月闻声看了过去,居然是童苒丽。宋尧心底一惊,看她现在的表情应该是看到了刚才的画面。
宋尧没有应声,而是垂下眼眸来,侧过脸看向身旁的陈月。
陈月脸上的绯红削减了些许,原本佝偻着的腰,这会儿陡然站直了身,那张脸直愣愣地面对着童苒丽,与童苒丽的目光交接,那目光里满含质疑和责备还有痛苦不堪。
陈月眼底满是错愕、惶恐,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宋尧见她惴惴不安的模样,欲将她揽在怀里护着,却被她拒绝了。
见状,童苒丽眼底含着泪光,嗤笑一声,阔步向他们两人走过来。
她停在陈月跟前,一双大眼睛里陡然间布满厌恶,轻蔑地看着陈月,一言不发。
“童……”陈月伸手想抓住她的衣袖,却被她轻巧地躲开了。
“别碰我,别叫我,我怕恶心到我。”童苒丽声音冷淡极了,字正圆腔,清清楚楚地说着这句震撼人心的话。
闻声,陈月心脏狠狠地一揪,眼底满是慌乱无措。她知道的,她迟早要面对童苒丽这一关,可是她以为童苒丽是自己不喜欢宋尧了,才放弃了他,所以并不会这么难。
然而,现在光是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让她心痛得说不出话来。她一直很理性地分析事情,她喜欢宋尧并没有错,宋尧喜欢她也并没有错,他们就算在一起也没有错。
可是,面对童苒丽,她似乎永远是感性大于理性。
“又是这样一副委屈的嘴脸,你不是挺有理的吗?不是挺会怼人的吗?怎么,在宋尧面前,不敢暴露了?”童苒丽微低头,轻蔑而讽刺地看着陈月。
半晌,陈月只垂下眼眸,卑微不堪地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哈?”童苒丽病态地笑了一声,欲图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手臂却被宋尧抓住了。
宋尧不卑不吭地说道:“是我先喜欢她的,是我挑起的事端,伤害你的人是我,你别怪她。”
童苒丽看着这只抓着自己的手,难过地蹙眉,抬头望向宋尧,痛苦而艰难地开口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是她?”
“她到底哪里比我好了?”她强作镇定地望着宋尧,满溢的泪水,从眼眶滑落了下来,再次重复道,“为什么一定要是她?”
是那个她说要罩着的人,是那个永远跟在她身后的小尾巴,是那个答应了帮她追宋尧的人,是那个说宋尧喜欢黎瑶瑶的人……是那个明明什么都不如她,偏偏遇到的什么都比她好的白莲花。
“初中被选为学习委员的是她,高中进实验班的是她,现在被你喜欢的也是她。她凭什么?”
表面上不争不抢,却总是给她致命一击,而她还要强颜欢笑地恭喜她、开导她…她一直觉得陈月傻乎乎的,现在看来,真正傻的那个人是她才对啊。这时,陈月才知道,原来童童一直都是埋怨她、嫉妒她的,一直都看不惯她、恶心她的。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摇尾乞怜。
宋尧听着童苒丽的话,那双好看的眼眸里顿时没了一点温度,倏然松开了童苒丽的手,冷漠地看着她,淡淡地开口:“只能是她,没有为什么。是我对不起你,你可以讨厌我恨我、打我骂我、甚至是拿刀砍我,我都不会还手,但是陈月没有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她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童苒丽闻言忽然抬高音量,凝眉流着泪气急败坏地吼道,“就凭被你这样维护,她就对不起我了!”
“你知不知道,她原本是喜欢杜景琛的,你在她眼里就是个备胎!”童苒丽的右手失控地指向陈月,说罢,才收了回来。
宋尧闻言,出乎她意料的浅浅一笑,仿佛面对的是陈月,淡然道:“我知道,我乐意做她的备胎。或许,备胎也有持证上岗的那天不是吗?”
闻言,童苒丽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越发地痛心。
看着这个一直以来被她当做宝贝的人,为了陈月,变得如此卑微。她拧紧眉头,心底除了痛苦还溢满了耻辱,歇斯底里地吼道:“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喜欢她?你就是等着看我笑话吗,看我败在她手上,你心里很舒坦吗?喜欢着她,还要答应做我男朋友,你就是故意来恶.心我的吧!”
男朋友?陈月闻言一愣,缓缓抬起头来,愕然地看向宋尧,嘴唇艰难地动了动,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做过童童的男朋友?”
宋尧别开她用于求证的目光,抿紧唇,沉默不语。可这在陈月看来,就已经表示默认了。
顷刻间,一颗豆大的眼泪脱离眼眶,在重力的作用下滑落脸颊,陈月痛苦地说道:“宋尧,你这是要把我逼向死路啊…”
闻言,宋尧手指不自觉动了动,以为她就要远离他了。这种感觉像是这颗心被狠狠拽着,马上就要拽下来了似的,可他说不出一句挽留她的话,更没办法紧紧拽住她不让她离开。
良久,陈月不动声色地咽了咽眼泪,止住了泪意。将头转向童苒丽,看着童苒丽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她心底难受到窒息,却始终没办法回之冷眼。
“对于抢了你的男朋友,我很抱歉。不过,我觉得更对不起的是,这些年来和我做朋友,给你添麻烦……恶心到你了。”
她语气平淡如止水,让人听来有气没处发。
“呵”,童苒丽轻声一笑,“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吧,刚才那么软弱是做什么?你果然一直都这么做作,装得一手好白莲。”
陈月睫毛微微颤动,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那么多年来,一直在维护的是一段什么样的感情。
童苒丽能把话说这么绝,大底是真的厌恶极了她吧。
“软弱?”陈月望着童苒丽那双含水的眸子,面无表情地呢喃着这两个字。
原来,一直以来的包容和温柔,其实是软弱。或许童童说得对吧,因为害怕失去她,所以自己一味地包容,一味地退让,可不就是软弱嘛。
“不承认?你要不是小学被你姐姐罩着,初中被我罩着,高中又被宋尧罩着,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鬼样子!现在呢?口口声声地说着,我对你真好,口口声声地说着,你喜欢的是杜景琛,口口声声地说着,你会帮我追宋尧,口口声声地说着,宋尧是喜欢黎瑶瑶……结果呢,我该说你什么呢?”童苒丽激愤地说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你说我该说你什么呢?!”她忽然抓住陈月的胳膊,厉声吼道。
陈月被她忽然抬高的音量吓得一颤,在手臂被抓住的那一瞬间,眼底什么东西忽然再次不受控制地就掉落了下来。
她心脏好难受,胃又开始翻滚了,看着童苒丽振振有词的模样,她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个字也不想再说了。
算了,都没有意义了。
“绝交吧”童苒丽松开手来,眼底布上一层阴霾,不再气势汹汹。
“呕……唔”陈月忙捂住嘴,做出干呕状,这在童苒丽看来,像是故意恶心她。
宋尧不自觉地想要去扶住陈月,给她顺顺气,却被陈月故意躲开了。
“陈月你简直太会恶心人了!”童苒丽见状凝眉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话语刚落,陈月随即勾住宋尧的两根手指,转身径直离去了。
陈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来,不知是生理原因还是心理太痛,眼泪溢满眼眶,却没再落下来。
恶心吗?恶心吧。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又有什么关系?
走了不远,她的小手被宋尧反过来抓住,随后听他温声说道:“陈月,谢谢你。”
“谢我什么?”陈月不明意味地勾起一抹笑来,这笑里带着些许与她不符的邪气。
“谢谢你没有丢下我”,他轻声眼底含着笑意,似乎很开心很满足地解释道,“谢谢你能原谅我……”
宋尧话还没说完,陈月便挣脱了他的手,侧过脸微仰着头看着他,眸子里星星点点的泪光里没有些许柔情,冷冷道:“这一点不用谢,我并没有原谅你。”
说罢,她没再看宋尧错愕而受伤的眼神,径直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了。
她平生最受不了的就是欺骗和质疑。然而事实告诉她,她不欺骗别人,也会被质疑;她相信别人,却总是被欺骗。
可是,陈月似乎是忘了,她也不曾相信宋尧,也曾刻意隐瞒对杜景琛的感情。
宋尧快步跟了上去,却被她喝住了,“别跟着我,想好了理由再和我说话!”
闻声,宋尧便停住了脚步,呆呆地望着她越来越快、越来越模糊的步伐。
尽管心底难受至极,可是他还是由着陈月去了,因为他是没有解释的权利的。
她心底很痛苦也很生气吧,没有抛下他,他已经很满意了。
这晚,陈月回到家里,异常安静地洗漱完,便躺在床上睡了。
陈妈看陈月房间里,没有一点儿光亮,想着她可能是太累了,也就没去打扰她。甚至是,切菜的动作都很轻。
听着陈妈厨房里沉沉的切菜声,陈月止住了想哭的冲动,缓缓闭上眼来。
再怎么心酸、再怎么难受,那也是别人给的,妈妈没有必要买单。在别处受的气,也不应该在家里爆发出来,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原则。
睡吧,睡过去再醒来,就当是做了个梦。
可是,无论她怎么强迫自己不去想,她心底依旧不断地重复着童苒丽说的话。
——别碰我,别叫我,我怕恶心到我。
——又是这样一副委屈的嘴脸,你不是挺有理的吗?不是挺会怼人的吗?怎么,在宋尧面前,害怕暴露了?
——初中被选为学习委员的是她,高中进实验班的是她,现在被你喜欢的也是她,她凭什么?!
——就凭被你这样维护,她就对不起我了!
——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喜欢她?你就是等着看我笑话吗,看我败在她手上,你心里很舒坦吗?喜欢着她,还要答应做我男朋友,你就是故意来恶心我的吧!
——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吧,刚才那么软弱是做什么?你果然一直都这么做作,装得一手好白莲。
——陈月,你太会恶心人了。
……
童童是她第一个想要好好爱护着的人啊,是她童年里唯一的朋友,唯一的亮光……以至于,童童一走,她的世界便陷入一片灰暗。
她也曾为了保护这一束光,变得勇敢,也曾因为这一束光坠入地狱。后来,她暗自庆幸,童童回来了,她以为她的光回来了,可是早已经不是了,早已经回不到以前了。
“唔……”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她捂住嘴、缩进被子里、蜷缩着身子,情不自禁地恸哭。
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有的从鼻梁淌过,有的悄悄地流向耳朵……
感情这东西如同洪水猛兽,真的抑制不住。眼泪如决堤之水,来势凶猛也难止住,矫情就矫情吧,反正现在也不用再坚持给谁看了。
这个夜晚,月明星稀,是冬日里难得的一个美丽的夜空,对于宋尧来说,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陈月的冷眼与杜景琛的醉语。
这两者成了宋尧美梦的尽头。
宋尧回到住房时,看见杜景琛屋子里的灯亮着,便知晓他是回来了,心底随即放下心来,径直去洗漱了。
一直到夜里十一点多,他出来打水喝,却听到杜景琛卧房里传出模糊不清的咒骂声,还带着哭腔。
“去尼玛的第一!”
“滚啊!”
“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都怪我……怪我……”
……
“咚咚咚”,他心里一紧,忙敲了敲杜景琛的房门,“景琛?你怎么了?开开门。”
屋子里的人听见急促的敲门声,微蹙眉,不满地嘟囔着嘴:“谁家又死人了?敲锣打鼓的……”
“杜景琛!快开门!”宋尧隐约闻到些许酒气,心里越来越急,大声喊道。
杜景琛隐约听得见有人在叫他,却分不清方位,泪眼朦胧地朝窗户那边看了过去。
“杜景琛!”
“杜景琛!”
……
一声又一声,如同招魂似的,他不悦地皱紧了眉。
想着过去开门,却从板凳上跌了下来,在白瓷砖的地板上,朝窗户那边一步一步地爬了过去。
他自己还以为自己走得多么潇洒,事实上,就连爬着,都四肢不稳。
终于,他爬到了窗下,嘴里迷迷糊糊地说道:“别急、马上就、就给你……嗝…开门。”
说着,他便抬手扣住窗口,试图站起身来。结果,他的腿脚刚伸直了一点,又跌了下去,整个身子打了个转。
如此反反复复,他皱紧眉头,两手扯着窗帘,试图依靠窗帘站起来。
“嗤喇”一声,棕色的窗帘被他成功的拽了下来,盖在他的身体上。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又听到一声,“杜景琛!”
刚拿来钥匙打开门的宋尧,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看着窗帘下的人,一时之间忘记了呼吸。
这里可是五楼啊,掉下去不死也残……杜景琛你……你到底……
他不敢去想杜景琛想做什么。
而趴在窗脚的杜景琛听到自己的名字,似乎很讨厌这三个字,眯缝着眼微撅嘴,不悦地皱了皱眉,然后慵懒地扯了扯身上的窗帘。扯了好久,也没有扯开,最后还是宋尧走过来,给他掀开的。
宋尧红着眼眶看着他,而他那双眼睛半睁着,意识模糊地望着宋尧。
隐约看得清这是个人,便一把推了开,“滚开!”
仿佛,方才一直想要去开门的人,不是他。果然,即便是意识不清了,他也依旧骄傲,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砰!”杜景琛的头,因为反作用力重重地撞在后面的墙体上。
宋尧又赶紧过来扶住他,只听杜景琛趴在他肩膀上,呢喃道:“我讨厌你……”
闻言,宋尧心里一愣,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来。
又听杜景琛接着说道:“杜景琛……我好讨厌你……”
宋尧闻言身子一僵,忽然将下巴磕在杜景琛的背上,痛苦地垂眉,开口安抚道:“杜景琛你很好,别讨厌自己。”
你很好,让我羡慕嫉妒的好,你怎么能讨厌自己呢。你这样,叫我怎么办?
“你真、真差劲儿……清高、孤傲…不、不近…近人情……”杜景琛嘴里嘟囔道,“你就是个、是个煞笔……”
一喝醉了就喋喋不休,以前只会骂别人,现在连自己也骂了。
可是他醒来后,全然就忘了自己喝醉时做了什么。上次,宋尧就后悔没有给他录下来,想着下次一定给他录下来,给他看看,让他这个小正经瞅瞅自己满口脏话、喋喋不休的模样。可是,真的到了下次,他却不敢录了。
宋尧费力地将杜景琛扶到床上后,才惶然地环视了一圈房间四周的景象。
书桌上不是题典,而是啤酒和二锅头,还有几只空啤酒罐,其中一只翻到在桌子上的,忽然从上面掉落下来,落在整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音。
再看那瓶250ml瓶子的二锅头已经喝了一半……
宋尧凝眉看向杜景琛,杜景琛苍白着一张脸趴在床边,紧锁着眉头,嘴里依旧喋喋不休、呢喃不清。
“呕!”杜景琛条件反射般翻身呕吐,猛地从床上跌了下来。
宋尧赶紧两步走了过来,扶住他的身子,不禁庆幸,这床榻不太高,而后又想,杜景琛可能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吧。
“呕……”
杜景琛不出所料地又吐了他一身。
“杜景琛!你真是个混蛋!”宋尧忽然扶住他的肩膀吼道。
吼完,看着眼里黯淡无光的杜景琛,宋尧的脾气忽然没了,整个人顷刻间快崩溃了,他的表情不知如何安放,面目扭曲地看着杜景琛,“你化学那么好,明知道白酒和啤酒一起喝更容易醉……对身体的危害也大……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你死了,我怎么和他们交代……我该怎么和他们交代?”
“呕……”杜景琛依旧吐得厉害。
宋尧不知该如何照顾他,他的症状远远比黎瑶瑶厉害得多。可宋尧暂时只能像照顾黎瑶瑶那样,给杜景琛端了一大杯温开水过来。
“咕噜咕噜……”喝完一杯温水后,杜景琛便又趴在他的身上。
“景琛,你有好点吗?”宋尧问道。
“好难受……”杜景琛意识不清地低声呢喃,“我好难受……”
宋尧分不清他是心里难受还是身体难受,只能背着他下楼,打车去医院。
车上。
安静的车子里,安静的冬夜里,杜景琛的身子侧躺着,脑袋平放在宋尧的大腿上,宋尧在他身上盖着一张毯子。
“陈月……”杜景琛嘴里呢喃着陈月的名字。
宋尧闻声心脏一揪,不动声色地抿紧了唇,将脸别向了窗外。
“我……我喜欢你。”
他是真的醉糊涂了,不然怎么可能说出这些话来,可是宋尧是清醒的,清醒得看白纸黑字的《诸子百家》,都不会打瞌睡的那种。
“我…我要……怎样才可以忘掉你……”他语气里充满无助。
“可不可以……别、别亲她……”
闻言,宋尧心里一咯噔,缓缓垂下眼眸来,试图盖住满目愁绪,杜景琛原是看到了他与陈月接吻了。
他转过脸来,看着杜景琛满是痛苦的一张脸。杜景琛好像哭了,眼角亮亮的,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见杜景琛掉眼泪。
真是神奇,他以前总想着要弄哭杜景琛的,却从没成功过,而今,再没这个想法了,却让他看到杜景琛掉眼泪。
这世道还真是怪折磨人的。
该是多难受啊……向来说话算话的杜景琛,是不是也要食言了?
宋尧轻轻勾起嘴角,嗤笑一声。他这是在想什么呢,自己都做不到放弃陈月,杜景琛又凭什么放弃呢?
真对不起啊景琛哥哥,我喜欢她,想要和她共度余生的那种喜欢……或者这是你们眼中的爱吧。
所以,真是太抱歉了。
“这小帅哥谈恋爱了吧?”前头的司机大叔忽然问道。
“嗯”,宋尧故作无奈地咂了咂嘴。
“咋回事啊?这小伙看上去挺精神,也俊朗的啊……”司机大叔忽然八卦了起来。
宋尧事不关己般努了努嘴,说道,“喜欢的人跟别人跑了,多喝了几杯。”
随便和司机大叔聊了两句后,便到了圣兰区医院。
“可以放心了,没有胃出血。”医生说道。
闻言,宋尧舒了口气,又赶紧问道:“那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受?”
“他很少喝酒吧?酒精烧得难受,给他多喝点水”,医生看了他一眼,有条不紊地说道,“我给他开点醒酒药,实在不放心,可以先让他在医院住一晚,早上醒来再看看。”
“哦好,谢谢医生。”
这晚,杜景琛躺在病床上,睡得难受,而宋尧在医院守着,一夜未眠。
前半夜,宋尧听着杜景琛的呓语,偶尔搭上两句话。
“这个方程式,参与反应的物质,你没有标状态。”
闻言,宋尧笑而不语,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杜景琛说的是陈月,因为刚和陈月做同桌那会儿,她就总是不标状态,不过让他提醒了好多遍以后,她就记住了。
“三价铁离子会和铜发生反应……”
“这样会产生新的杂质,所以你这种方法是错的。”
……
宋尧不知道,这几句话,都是中考结束,那次补课,杜景琛指出陈月的几处错误时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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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多,宋尧站在楼道最右边的口子处,看着窗外,安静地抽了一支又一支香烟。
“看你一个小时了,怎么一直抽烟?”晚上值班的医生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将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声音老成地说道。
宋尧闻声一愣,侧过脸看了医生一眼,轻声笑了笑,轻佻地说道:“总不能一直哭吧。”
说完,又侧回脸,看向窗外,继续抽烟。
作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听见这句话,不免有些想笑,“你才多大啊,像你这个年纪,也不用背负什么,想哭就哭呗。”
不用背负什么吗?
“我背负了两条人命”,宋尧浅浅笑着,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医生闻言一怔,看着宋尧的侧脸,看不透他的笑容,分辨不出这话的真假。
宋尧忽然侧过脸来,看着与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这张略显苍老的脸上,除了一本正经,没有一点和那个男人相似的地方,可宋尧一晃眼看过去,竟觉得眼前这人就是他。
宋尧一恍神,忽然笑了开来,“医生,我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严肃做什么?”
医生意识到自己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居然被一个十几岁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给耍了,脸色有些难堪。
即便如此,他还是强硬地拿出自己作为医生的威严,说道:“少抽烟,该睡觉就去睡觉。”
“好呢,谢谢医生关心”,宋尧礼貌地笑着回应道。
医生见他虽是礼貌应着好,脚步却动了也没动,道:“那你还站在这干嘛?”
闻言,宋尧心底的厌烦渐渐浮上眼底,不耐地抿了抿唇,目光所及处,正好有一大一小两个人。那两人在柜台处,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宋尧轻挑眉,提醒道:“医生,有人找你了。”
医生应声回头看去,没再管宋尧,径直跑了过去。
值班医生不好好值班,跑过来跟他瞎扯淡,宋尧轻笑着啧啧两声,又转过头,取出一支新的香烟来。
——除了装作快乐无忧,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我还有什么理由和价值,呆在他们身边。我一点都不温暖,一点也不阳光,可是只有这样,才能理直气壮地和他们做朋友。如果,我在他们面前软弱哭泣,那我也就失去了资格。
——更何况,这所有的伤痛,本就是我咎由自取。
翌日,陈月一身疲惫,被闹钟强制性唤醒。洗漱时,看着自己一脸倦态,有些庆幸,一直以来她这张脸几乎从不会留下哭过的痕迹。
就是做了一晚上的梦,没怎么休息好,头昏脑胀的,走路脚下还打飘。
早读时,陈月总是不自觉地看向身侧空荡荡的座位,心里似乎并无波澜,她故作无所谓的样子,以为不过是没人给她翻页了而已。
两只冻红了的手压着书本,早已经冷得没了知觉,为了让精力集中,她喃喃地读出了声:“……从宋尧开始……”
陈月的声音戛然而止,忽然凝眉鼻子一酸,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草。
哪有什么宋尧啊,这是:从宋朝开始……
一直到早读课下课,她才发现杜景琛和宋尧两个人都没有来上早读。
四周一片喧哗,可她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沉稳。
陈月以为她会生宋尧的气,生好久好久的。可是走出校门,她却不自觉地朝宋尧所在的住房区那边看了两眼。回学校的路上,她却总是不自觉地希望,宋尧能从某个地方忽然蹿到她跟前。
其实,她明白的,宋尧会和童童交往,可能八分是因为她吧。因为她总是把他往童童身上推,因为她说宋尧伤害了童童……分明他对童童无感,和童童在一起,他自己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为什么要怪在他身上?
不用他解释,陈月冷静下来就能理解他的行为。她只是难过,为什么这两个人都没有一个人告诉她的……这么久了,一直欺瞒着她,让她现在在这爱情与友情中艰难游走。
童童呢。
童苒丽那张俏丽的脸蛋浮现在她脑海里,她忽然苦涩地笑了笑。不自觉地已经走进了学校大门,她目光抬高,看向四楼高二(3)班的方向。
今天要放元旦假了,她不能上去找她了吧……再也不能上去找她了。
陈月脑子里再次浮现出童苒丽的话。
她或许真的和童童抢了宋尧吧,明知童童喜欢宋尧的情况下,还和宋尧暧昧不清。哪怕那时候答应宋尧的理由,是因为杜景琛和黎瑶瑶,那也太自私了。
可是,她能明白的,她和童苒丽会走到如此地步,这之间根本不是隔了一个宋尧,隔了太多了……太多太多了。
只是宋尧成了那个,捅破窗户纸的理由罢了。那层窗户纸捅破了,丑陋不堪的真实想法,毫无遮拦地吐露出来。
“嗤……”一阵寒风迎面而来,冷得她浑身一颤,不住地缩了缩身子。
今天的天色有些暗,所以到了七点五十了,学校里的路灯也还亮着。这种昏暗的感觉,让她心里跟着抑郁不安。
真脆弱,不过是尔来风云乍变罢了,情绪也被牵动。又是这个多愁善感的样子,真是让人讨厌极了,厌恶极了,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陈月眼眶不自觉地湿了,这种神经病的感觉,让她觉得矫情不堪。她拔腿,快步跑向前方的教学楼,不停歇地跑上了三楼。
气喘吁吁地走进教室,她的目光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似的,第一时间查看了宋尧的座位,空无一人。随后望向杜景琛的座位,依旧空荡荡的。
重重的失落感席卷而来,她顿时气也不喘了,不动声色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知为何,今天这个天气,总让她心生不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一上午四节课过去了,宋尧都没有来,不用往后看,陈月也能猜到杜景琛肯定也不在。
中午放学,天空依旧灰暗,她问过后桌今天的天气预报说,不会下雨。如此,她心里放松了些许,因为想到了某个不喜欢带伞的少年。
走在学校边上那一排小商店前,她目光四窜,依旧在期待那个少年忽然出现。
习惯了有宋尧在的日子,竟是半天都撑不住了。原来,由不得她怎么不承认,宋尧早早地就走进了她的生活,融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一大部分。
那时候,她还一心追随杜景琛,那满腔炙热,盖住了宋尧掀起的小小波澜,她就以为没有生感情。
如今看来,当她发现喜欢宋尧时,这喜欢早已经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了。原来,无论她再怎么理性,每一次小小的心动,最后总会堆积成山,最后都难逃感情的折磨。
陈月想好了,只要宋尧回来,坦白地告诉她那些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为什么会发生……告诉她就好,她会原谅他的。
“杜景琛!”看见从前面超市出来的人,她眼前一亮。
不受控制地喜上眉梢,因为看到杜景琛,就意味着宋尧也在这附近吧。
杜景琛闻声看了过来,手上提着一口袋生活用品。
她朝杜景琛这边走了过来,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没有在找宋尧,刻意一直将目光停留在他脸上。
心里却暗搓搓地想:宋尧怎么还没出来?
“你们上午去哪儿了?”她嬉笑着问道。
杜景琛一看到陈月,昨晚那两人充满□□的亲吻画面,便再度浮现在脑海里。
他眸子寒了一大半,可是看着她这张眉开眼笑的脸,他还是止不住地心动,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现在,就连陈月对他笑,他都觉得是在撩拨他了。
杜景琛冷冷地说道:“以后,不喜欢就别随便乱撩,免得让人误会。”
“啊?”陈月闻言愣了愣,一双圆圆的眼睛,直看着他,眼底满是疑惑。
“有喜欢的人,就不要对每个人都嬉皮笑脸。”
陈月看着他那双眸子,忽然亮亮的,像是快哭了,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她呆呆地愣在他跟前,嘴里迟疑地唤了声他的名字:“杜景琛,你……”你难道喜欢我?
“为什么那时候,分明不喜欢我,却要靠近我?”
——不是啊……那时候我是真的喜欢你,才会靠近你。
她的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似的,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嘴。
“为什么要一直做这些轻浮的事,你喜欢一个人,就不能管好自己的表情,管好自己的行为吗?”
——我……
她埋下头,垂下眼眸来,缩在袖子里的手,又开始互相抠着。
杜景琛看着她圆圆的脑袋,痛苦地凝眉,抿紧了唇,深吸一口气,强行咽下泪意。
“你或许还不知道,开学那晚,宋尧是帮我要的QQ。那时,也是我加的你。我喜欢你,很明显吧,他们都看出来了。”
——都看出来了?
陈月心脏某处撕扯得难受。
“所以,以后请你别再撩拨我了,不要再对我笑得一脸灿烂了,不要再随便靠近我了,我受之不起。”
他强装镇定,淡然地说完这句话,便与她错身而过,径直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杜景琛走后,她也跟着抬起头来,若无其事般朝巷子口走去,只是在走进巷道的那一刹那,嘴角忽然抽搐得难看。她忙捂住嘴,遮住这难看的表情,快步往里面走,慢慢收回溢到眼眶的水。
她原来一直被杜景琛喜欢着,要是早点儿知道,她该得意忘形了,可是现在,这消息未免太让人难受了。
可是,今天实在太不适合伤感了。
每天都不适合伤感。
不对,是她这个人,不适合伤感。
饭桌上。
陈月和以往一样,笑意盈盈,爱说大话吹牛逼,吃得也不少……在陈妈看来没有任何异样。这就更让陈妈确信了,昨晚她是太累了,才会睡那么早,便也心安了。
吃完饭后,陈妈在洗碗,陈月忽然从陈妈身后伸手环住了陈妈的脖子。
嬉皮笑脸地说道:“妈,你说我是不是很优秀啊?”
陈妈闻言,无奈而满含宠溺地笑着回应:“真不要脸!快让开,我还要刷碗呐,怎么跟你姐学坏了,这么大个人还这么腻歪。”
对啊,一直以来腻歪这个词都是姐姐的专属呐,不过偶尔玩玩而已嘛,在意那么多干嘛~
陈月应声眉开眼笑地松开手来,顺手从陈妈的围裙口袋里,取出了手机,“我今天才发现,我好像挺讨人喜欢的,哈哈哈哈哈~”
她拿着手机,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卧房的方向走去了。
笑声豪放不羁,听起来很欠揍,可是却越来越空……没有丝丝感情的空。
这种笑,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和宋尧刚认识不久的时候,他的笑容就是这样的。即便如此,初次见面那天,她也觉得他的笑容很温暖,像有声音一样。
刚认识不久时,陈月觉得这大概就是假笑的最高境界。就算他的笑容没有感情,可她依旧觉得温暖。
然而现在想来,或许宋尧开学那天,并不是在假笑,可能是礼貌可能是天性温柔。只是后来,几次相处,她才隐隐觉得这笑容掺了水。
所以,宋尧……你到底又是因为什么靠近我?
为什么故意隐瞒杜景琛对我的喜欢?
为什么要故意误导我的判断?
为什么要这么坏?
“不要玩太久了……”陈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本来中午是不该让她玩手机的,只是今天下午就放假了,就破个例吧。
“嗯,五分钟!”
然而事实上,她真的只是拿着手机五分钟,什么也没干,便放下了。
陈月想给宋尧发个消息的,可是转念一想,她发过去干嘛?她还等着他主动坦白呢,不想成为那个严刑逼供的人。
就这样,陈月点开对话框,在这个界面呆了五分钟后,放下手机,准备睡了。
陈月想着,宋尧下午就来上课了,到时候当面再说吧。
结果这天下午,宋尧也并没有来上课,倒是杜景琛来了。可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勇气再走到杜景琛跟前说任何话,更别说问他宋尧的去向。
下午,没有宋尧在,她又安静地度过了这三节课,安静地一个人走去车站站台。途中有同学和她打招呼,她条件反射般立马挤出笑容来,挥手朗声回应。
这样的日子,她习惯了。
起初,她一边觉得伪装得很累,可又一边满足于伪装带来的效益。
后来,她彻底习惯于这样的伪装,轻松而自然。
听医生说,能装一辈子,那么便不叫伪装了。
所以,她现在是真的,友好开朗、善解人意而且阳光温暖了吧。这才是她喜欢的样子,她该有的样子,是她一直努力想要变成的样子。
“嘿兄弟,这就走了啊?!好歹把这局打完啊!”
“忙去了,有空再约。”宋尧不顾身后几个不良青年的挽留,挥了挥手,径直走出了网吧。
杜景琛去上课了,他却脱下圣兰中学的校服去了网吧。
在回去找杜景琛的路上,他又抽出了一支烟,叼在嘴里。
“噗通…”心脏忽然被眼前模糊的人儿牵动。
宋尧曾一度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近视了,因为每次都能大老远地从人群中,找到陈月的方位。即便模糊不清,可他就是确定那人是她。
陈月一个人站在前方的车站台处,手里还捧着那本化学方程式册子,看起来很专心致志。
宋尧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5:31了,都放学半个小时了,难怪那里只有她一个人了。
不知不觉的,还是错过了时间,杜景琛或许已经坐上车回去了吧。一时间,宋尧嗤笑一声,他就是故意拖时间的啊,还不愿意承认。
从昨晚开始,他只要一看到杜景琛,就满是负罪感。可他并不能因为这负罪感,就去改变什么,把陈月还回去,更是做不到。他只能做个懦夫,一味逃避。
宋尧去Yiol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然后便提着那两杯热滚滚的奶茶,朝陈月走过去。
“嘿小伙子”,他忽然蹿到陈月身后,俯身凑在她的耳后,嬉皮笑脸道,“好久不见,有想我吗?”
“啊……”陈月被他一吓,手一抖,手上的小册子差点掉在地上。这期待已久的突然窜出,本该是一个惊喜,现在却成了惊吓。
还好,小册子被宋尧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不过,宋尧并没有立马把小册子还给陈月,而是把装奶茶的袋子递到她跟前,“喏,请你喝奶茶,随便选一杯~”
陈月定定地看着他,看都没看一眼他手上的奶茶,也没去夺他手上的小册子。
那双圆圆的眼睛里,是宋尧陌生的情绪和感情,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却很疏远。在这一瞬间,宋尧忽然心生恐惧,或许杜景琛坐在五楼的窗台上,都抵不过她这个眼神,更为让他惶恐不安。
他慢慢收敛了笑容,将抬起的手放了下来,然后将另一只手上的册子,递到她跟前。仿佛,就是因为这个小册子,陈月才不理会他,只要他把小册子还给她,就能和好如初了。
陈月接过小册子,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眼底莫名生了些许悲哀。
“宋尧,你没什么要给我解释的,或者是要通知我一声的吗?”
她的声音和语气,让人觉得凄清、寒冷……还止不住心疼。
“哈哈”,宋尧虚弱地笑了笑,“是童苒丽的事吗?”
闻言,陈月心底忽然好生失望,但还是秉持着最后的理性说道:“不是童童,是杜景琛。”
“啊?”宋尧心底一咯噔,那双桃花眼里是一闪而过的惶恐。
“你明明知道(以前)我喜欢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也不告诉我他也是喜欢我的?”不知是生气与否,又或者是刻意如此,陈月没有加“以前”这个前缀。
陈月儿,你可知道,任别人说得多么难听,我都不会在意,可你只要稍微抬高了音量,我都会控制不住心痛。
更何况是这样冰冷的话语了,像是一把尖锐锋利的刀子,不停歇地生刮他的心脏,他像是死了,却被这痛楚折磨得死不安息。
“怦!怦……怦……”宋尧心一揪,一瞬间漏跳了一拍,随后却依旧平稳而正常地跳动着,只是在那一瞬间,他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心脏的律动了。
陈月都知道了,是杜景琛坦白了吗?
他怎么忽然说话不算数,说好的,要退出呢?
真坏啊。
宋尧眼底的受伤之色,一闪而过,重新覆上缱绻柔情。
随后抬起右手来,迎着陈月的目光,缓缓落在她圆圆的脑袋上,温柔而娴熟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样惬意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地轻轻勾起嘴角,勾画出一个唯美的弧度,眼角也噙着柔柔笑意。
而陈月一时之间,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贪婪这温暖,竟任由他继续摸。
只是忽然,他柔和的目光碎了,参杂着淡淡的狠冽,轻佻地反问道:“你们两个自己不敢说的话,为什么要让我来说?”
听着他鬼魅的话语,陈月心脏一揪,错愕地昂起头来看着他。
看着他那双满目柔情的桃花眼里,有着让她望而生畏的凉薄和狠冽,不自觉得便想要躲开。脚步也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往后退,宋尧玩味儿地看了她一眼,扯起嘴角轻笑一声,随性地收回了手来,还在衣服上擦了擦,似乎她的头脏了他的手。
陈月见他这般陌生的模样,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做出很难以置信的样子,“宋尧……你太可怕了。”
冬日里的凉风,被一辆飞驶而过的小车,带了过来,吹起陈月的碎发。可却掀不起宋尧心底一点儿波澜,大底是在陈月问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已经结了冰吧。
“你以为我要说什么?我说我喜欢你,你不会当真了吧?你以为我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故意蹉跎你们两个?”宋尧勾唇轻笑,轻佻的话语字字诛心,那双清亮的眸子深不见底。
“对,我故意瞒着你们的,我早就知道他喜欢你了。”
一时间陈月满目痛苦地看着宋尧,眼神卑微极了,仿佛失去了所有理性分析的能力。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她说这话的口吻,卑微不堪,像极了电视剧里悲情的弱者。
“还不明白吗?”宋尧眼底再无柔情,取而代之的是戏谑、玩味、厌恶、冷漠,“我一直都是在欺骗你的感情,我讨厌你,讨厌你笑得一脸灿烂的样子。我厌恶你,厌恶你知世俗而不世俗的样子。”
“圣母玛利亚,现在很伤心吧,错过了那个和你两情相悦的人,还和你从小玩到大的闺蜜关系破裂。”
“哈哈哈……”少年轻轻笑着,笑声清脆爽朗,却无情地践踏着她的心脏。
真讽刺,这颗心脏藏着对他的满心欢喜啊。
“你已经喜欢上我了吧。不过,和你演戏,真是累。”
他淡淡地说完这句话,便与她错身而过,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他分明笑得那么温柔,仿佛只是在说一句话玩笑话。
这场景就像,中午时,杜景琛说完那些话,与她错身而过一般。可是这心脏承受着,比之中午强百倍千倍的痛楚。
没有嘴角抽搐的过程,只有眼泪无声地滑落…滑落……再滑落……
这双眼睛宛如一对泉眼,眼泪直往外涌。陈月好想转身叫住他,可是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似的,转不动脚、发不出声。
——别走,停下来啊。
——求你了,回头看看我。
——不要骗我了,你分明是真的喜欢我……
任她心底怎么呐喊,她终究是没那个信心,对他喊出,那些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的话。
宋尧不喜欢她,宋尧非常讨厌她……讨厌她这圣母婊、讨厌她这懦弱无能的白莲花。
是啊,她这样的人,不是一直就不讨人喜欢嘛。
所以,她以前一直觉得宋尧的笑容很假很空,都是因为他讨厌她啊。
讨厌到要毁掉她。
问:如何毁掉一个人?
答:毁掉一个人,只需要无条件给予她一切,然后一次性拿回。
仿佛一切都说得通了。
宋尧将那两杯奶茶丢进了垃圾桶里,那个垃圾桶,是一年多以前,他丢掉那两个苹果的垃圾桶。
还未开封的奶茶,砸在空荡荡的垃圾桶里,发出的声音,足以抨击两人的心脏,可是没人先一步认怂。
宋尧像平常一样,将手插进裤兜里,看起来很吊的样子。一路上,他都没有拿出手机来给司机大叔打电话,因为潜意识里还在等待什么。直到看着,陈月要坐的那辆公交车途径他的身侧,他才终于掏出手机来,给司机大叔打了电话。
打完电话后,宋尧并没有回租房,而是沿着这条大路一直往前走……这个方向会越来越远离陈月,他幼稚地以为,这样会不那么心痛。
逆风而行,他浓密的头发被冷风吹得竖起,这个头看起来像狗熊。可他毫不在意地哼着歌,继续拽拽地往前走。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他只记得这几句歌词,便也就反反复复地唱着这几句歌词。
这天天气很冷,天空昏暗,狂风怒吼,像是哪方妖孽要在这儿渡劫似的。宋尧觉得,他就是那个渡劫的妖孽,可是渡劫失败了。
似乎冷风能麻痹他的意志,所以,他就算脸被刮得生疼,冷成煞笔,也依旧仰着头、大敞着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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