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一路冲进宿舍楼,正要爬楼梯,突然又退了回来,站立在一楼大厅里的落地镜前。
她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很是沉闷,早知道就把那个蝴蝶发夹戴着,还好围巾是红色的,衬得小脸有些生机,可是,完全跟美丽没有关系啊。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美?”
杨彦的轻语反复回荡在耳边,梅子左瞧瞧又瞧瞧,发现自己的双颊泛着潮红,她羞愧地用双手捂着。
回到宿舍,许倩丽和陈竹已经醒了,今早八点有课,她们一边换衣服一边喊着冷,唯有林依还蒙着头呼呼大睡。
梅子敲打着林依的床沿,“起床了!起床了!”
林依翻了个身,继续睡着,“唉,我好困,我不去了。”
“可今天是专业课。”
“反正老师不点名,你让我睡吧。”
陈竹打了哈欠,“算了,梅子,你随她吧,昨晚又跟王宇飞打游戏打到断网,能起来才怪。”
梅子无奈,只好收拾妥当,和许倩丽、陈竹她们先走了。
大一学生一般不逃课,而且对文学院的学生来说,现代汉语是他们最难的课程之一,逃一节课估计后面就听不懂了,所以上座率非常高,加上老师也有骨气,课堂上从不点名,每次缺席这个课,林依都高枕无忧。
该是早上冻到了,梅子一直在打喷嚏,眼皮也快要睁不开,整个人十分疲惫又特别兴奋。
快下课的时候,辅导员走了进来,跟老师沟通后开始点名。
梅子、陈竹、许倩丽面面相觑又无可奈何,这个课是小课堂,就那么四十几个人,辅导员一眼就看到了,根本不敢帮林依答“到”。
于是,辅导员喊了几遍“林依”无人应答后,在她的名字上做了记号。
全部点名之后,竟然有三个同学没到,其中还包括班长,辅导员脸都气青了,“大一就逃课,连专业课都不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班……”
辅导员正要喊班长,一想班长都没来,看了眼坐在第一排的许倩丽,“生活委员,你通知这三个人下午来我办公室,我要严肃处理。”
待辅导员和老师走了后,许倩丽立马就打电话给林依,半天也没有人接,“这个死丫头,不会还在睡觉吧?”
陈竹摇头叹息,“色令智昏。”
上完课,与大家回到宿舍,梅子脑袋有点晕乎乎的,急需要补觉。
林依已经起床了,盘腿坐在书桌前打游戏,桌子上是她刚吃完的豆浆和包子,扔都不扔,全堆在一块。三个人进来,她连头都没回,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击。
许倩丽大义灭亲,走过去直接把她的笔记本“啪”地合上。
“喂,你干嘛呀?我在打怪呢!”林依着急。
“还打怪,你先打boss吧!辅导员今天来点名了,叫你下午去说明情况。”
“什么?”林依受到一万点暴击,“你们没帮我糊弄过去?”
“又不是公开课大课堂,怎么帮你糊弄?”许倩丽没好气,“你自求多福吧。”
陈竹扶着林依的肩膀,“你还是祈求王宇飞放过你吧!我觉得你应该放下游戏,多到现实生活中与他交往。”
“我这不是先培养共同的兴趣爱好嘛!”
“大姐,你都培养两个多月了,还没进展呀。”
“啊!”林依大声哀嚎,摇头晃脑,就跟女妖精似的。
宿舍里一众人都捂上耳朵。
“我要怎么办?难道说突然拉肚子错过了上课?”
“这样不好吧,会给老师留下坏印象。”梅子说道。
“那怎么办呀?”
“要不你还是实话实话,就说昨天上网晚了,今早起不来,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会再犯,以我对教导员的了解,只要你态度诚恳,她就不会再追究了。”许倩丽提议。
“实在不行,你涂点清凉油,辅导员最受不了别人哭了。”梅子补了一句。
“真的?”林依半信半疑。
宿舍三个人齐齐点头,“肯定比你拉肚子靠谱。”
梅子一直在睡觉,睡到下午三点时,林依到她床前叫她,要她陪她去办公楼找辅导员。梅子实在是有些头晕,便拒绝了。
林依问:“你没事吧?”
梅子道:“没事,可能今早起太早了,很困。”
林依便独自出门,梅子继续睡着,一直又睡到下午五点,被闹钟叫醒,她脑袋愈发疼地厉害,一直打着喷嚏,喉咙又痛又干,意识到自己是感冒了,而且还很严重,梅子没有办法,打电话跟丁哥请假。
丁哥很大方,让梅子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反正天气冷店里也没什么人,他自己去应付一下就可以了。
宿舍的人都出去了,悄悄然一片黑暗,冬季的天才五六点就已经夜幕低垂了,梅子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穿了直到脚跟的羽绒服还是觉得冷,又裹了围巾,戴了帽子和口罩,才走出去买感冒药。
学校里的药店太远了,梅子打算出去买,最近的校门在新闻学院女生宿舍楼旁的小路上,梅子抄近路,从花坛里穿过去。
外面已积了一层雪,路面上、屋顶上都是,在夜里盈盈亮亮的。刚走过小石子路,迎面就撞到陈少磊和童欣两个人站在宿舍楼门口,童欣正帮陈少磊系着围巾,要不是他们已循声看过来,梅子下意识就要转身躲进花坛里。
气氛很尴尬,梅子打招呼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陈少磊冷冷瞥了她一眼就不再看他,还好童欣先开口,“素梅,你这是干嘛?有这么冷吗?”
童欣嘻嘻笑着,像看着好笑的事物看着梅子,梅子全副武装,只露着一双眼睛,“哈欠”,她重重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呢?没事吧?”童欣收起笑脸,关切地问。
梅子摆手,“没事,”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已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去买药了,再见。”
她赶紧逃跑,其实雪地并不好走,每迈一步都像沉陷,走出一截了,她放下心来,凝神屏气听着身后那两人说话。
“你要好好比赛,保重身体,我等你回来。”
不用回头,也知童欣说这番话时的柔情蜜语。
他要去比赛呢?不知是去哪里,参加什么比赛,不过也用不着为他担心,中学以来他经历赛事大大小小,于他无非就是准备、枪响、奔跑,他的爆发力一直很好,在短跑项目上,多多少少能捞到个名次。
等思绪终于飘回来时,梅子闻得身后有脚步声,平稳有序地应和着自己的脚步,在雪地里沙沙作响。她好奇地回头看,只见陈少磊跟在她五十米开外,低着头走路,并不看她,他这天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在逐渐灰暗的天色下很是扎眼,一张白净如瓷的脸像极了洋娃娃,很难将他与常日里总在运动场上挥洒汗水的场景联系在一起。
梅子继续往前走,后面的脚步声一直在。梅子心乱如麻,要不要过去和他说声“对不起”,可细细一想,那天确也没说什么过分伤人的话,只是提点了一下事实,倒是他,愤怒地将她摔在大街上,扬长而去。她却一直因着曾要对他好的心思而惴惴不安。
出了校门,梅子拐弯向药店走去,想想大学还有这四年的时间,她和陈少磊作为老乡和校友,总归有相互帮衬的地方,老死不相往来不甚可能。说声“对不起”吧,这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但至少能让陈少磊好受一些。
她下了极大的决心,终于转过身去,却见陈少磊早已朝着相反的方向走远了。
原来又是自己多想了。
对他好有千万种方式,可以在他萎靡的时候为他打气,在他困难的时候施以援手,在他困顿的时候给他接济……也不一定要在他身边当他的受气包。
梅子这样安慰自己,便也心安理得了。
“梅子,你知道我今天在办公楼看到谁了吗?”
梅子回到宿舍,只有林依一个人在,正炯炯有神地盯着电脑屏幕,完全没有被辅导员训话后的阴影,想来辅导员定是宽松处理,让她度过一劫。
“谁?”梅子发出的声音依旧是暗哑的。
林依指着电脑,“就是他呀,杨彦。”
梅子走近一看,发现林依又翻出了当时四大校草的帖子,找到了杨彦的照片。
“你遇到他?什么情况?”梅子立马变得紧张,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来。
“我去找辅导员时正好碰到班长,班长一脸丧气,说被辅导员骂了个狗血淋头,于是我就听你的,往眼下抹了清凉油,一进办公室就开始哭,办公室还有好多别的老师在,辅导员十分难为情,没说几句话就把我赶了出来,我立马开溜,一出门就看见杨彦像看怪物似的盯着我。”
林依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已经是第二次让他看到我的窘样了,我正要走,你知道吗?”林依突然握住梅子,“他竟问我叫什么?天啦,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没有那种傲气,就是很……很……”
林依想了想,得出结论:“……很温润,谦谦有礼,他还问我为什么要哭,我骗他说我跟不上功课,要期末考试了很担心,他安慰我没关系,及格一点也不难……”
“他去办公楼做什么?”梅子隐隐担忧。
“哦,好像是之前跑出去没跟学校请假,他们系主任把他骂了一顿,还扬言要延迟他毕业。”
“天!”梅子捂住嘴。
“别担心,系主任只是在气头上,后来又说让他早点滚,眼不见心不烦,看着他就痛心,貌似他家境很好,爸爸跟系主任很熟。”
“这些他都同你说呢?”梅子简直不敢相信。
“不是,不是,”林依忙否认,“我们正聊着的时候,看到他们系主任,他们系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我跑去偷听的。”
林依笑着,“本来还想着等他出来我再安慰一下他,没想到他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好酷的。”
林依惊叫着,“啊!我才发现他是这样帅,大家果然是瞎了,这样的人都进不了校草榜,你看看选出的人哪一个比得上他?”
梅子哂笑,你当时可说了他太阴郁了的。
“可惜,”林依看着屏幕上那句留言咂嘴,“他有女朋友了,还是清华的。”
要不然呢?梅子突然想,关于杨彦分手的事,她一个字也没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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