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被攻破之后,官兵涌入寨中、四处搜寻着躲藏在角落中残余的山贼。有人发现了地牢,立刻有大队人马赶去;将地牢中的老弱妇孺一一接出。还有一队官兵四处搜刮山寨中的财宝,等到战事结束之后再论功行赏。
搬运友军尸体的官兵却满脸悲戚,一具具残缺不全、双眼怒睁的年轻人被盖上白布,抬出山寨。白忠站在大门处,看着往来不绝的官兵。
一名百夫长走上前汇报道:“报告将军,山寨内一共搜出一百八十名躲藏起来的山贼。”
“统统杀了。”白忠似乎只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又有一名军官前来汇报:“所有百姓都被救出,还有三十二个山贼混入百姓中、想要逃跑,现已被诛杀。”
“干的不错。”白忠不由地夸赞道:“战利品清点的怎么样了?”
“回禀将军,一共搜出十二箱金银珠宝,具体价值难以估量。”
“好,传令下去:大军撤离以后,便一把火将这山寨烧了!”
“尊命!”传令兵快步跑开,将这一命令传递给各队军官。
山寨内的一处空地上,约二百名山贼被压跪在地;明晃晃的钢刀砍落,一片山贼就像割麦子一般倒在地上。无数鲜血涌出,将黄土染成猩红。
又有一队官兵将桐油倾倒在山寨内的木屋上,一时间、刺鼻难闻的气味冲天而起。
等到所有的官兵与百姓都撤出山寨。强弩手在弩箭前裹上布条,于桐油中浸泡过后,再用火把点燃;一波齐射!
只见漫天火雨洒落,撒过桐油后的木屋一点就燃,火势冲天而起!即使隔了老远,一众官兵还是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浪。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大火中的哀嚎声——那是装死以及躲得隐蔽、没被发现的山贼发出的。
火中的哀嚎声持续了大约半刻钟,让人听得不寒而栗。直到大火内再也没有任何动静,白忠才调转马头:“向芋子山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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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色的行军账内,清云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略显稚嫩的脸。
“将军您醒了!”负责护理伤员的官兵大概只有十三四岁,满脸稚气未脱。
清云半坐起身:“我昏迷多久了?目前战局如何?”
“回禀将军。”那小兵年纪不大,礼节上倒是毫不含糊:“您一共昏迷了两天。期间白忠将军的部队分为两股,分别加入了对芋子山以及屈家山的围剿中。总攻时间被定在两天后。”
清云松了一口气:大局已定,接下来就是如何花费更小的代价取得胜利了。
他刚想走下床,却发现床头放着一双木屐:“穿这个干什么?给我去找一双靴子来。”
“是,将军。”小兵连忙跑出营帐,等到回来时、手中已经多出一双行军靴以及一件普通士兵穿的皮甲。
“将军,附近只能找到这些了。”
“没关系。”清云接过衣物、迅速穿上,普通小兵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愣是穿出了军师统领的气势。
“将军真是神人啊。”那小兵不由得眼前一亮。
清云将行军靴的绑腿绑牢、笑道:“我看你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居然还会拍马屁。”
“我绝不是拍马屁,将军的确与常人不同!”那名小兵立刻信誓旦旦道。
清云却不以为意:“不说这些了,我出去走走。”
“哎——,将军!您还没吃东西呢!”那小兵连忙追着清云走出营帐。
此处大概是官兵安置伤员的地方,四下里哀嚎遍野;有些伤员的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发了炎,只能用钢锯锯断发炎的肢体,场面惨不忍睹。
而那些伤在躯干上的,若是没能处理好伤口、导致发炎,就只能躺在草席上等死;一旁的白布更是刺眼无比。
入眼尽是人间惨像,清云不由得悲从中来:“这里大约有多少伤兵?”
“回将军,大约有一千人。”跟在清云身后的小兵连忙答道。
“这一千人能够活着走出伤兵营的,恐怕不足五百啊。”清云满面愁容地向伤兵营外走去。自古两军交战,死人最多的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这伤兵营里;被发炎的伤口慢慢折磨致死。
伤兵营外,便是士兵们搭灶做饭的地方;那小兵连忙跑去端来一碗清粥递给清云:“将军,您吃一点吧。”
“多谢了。”清云接过碗一饮而下:“这里应当是南坊镇吧。”
“没错,赵统领将我军后方设置在此;各地赶来的难民也聚集在这里。”
清云将碗还回:“我没什么事了,你去照顾其他伤员吧。”
“可是将军,你的伤……”话还没说完,清云已经走进一众伤员中。
军医早就忙得抽不出手,四处都是伤兵的哀嚎声。清云走近一个肚子上缠着纱布的伤兵,那人被安置在草席上、一旁放着白布,等于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清云走到他面前,那名伤兵睁开眼睛、艰难地开口道:“兄弟,你识字吗?”
“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许久、清云才挤出一个字。
“那就好,给我写一封信吧。”
“我这就去找纸笔。”清云连忙站起身,在伤兵营内搜寻一大圈才找到笔墨与白纸。他匆忙回到那名重伤者面前:“说吧,你说我来写。”
可那名伤兵却毫无回应。
清云走上前摇了摇他的身体:“醒醒!你不是要写信吗?”
那人还是毫无回应,一旁负责处理尸体的官兵走上前、将白布盖到他的身上,再将草席卷起、抬到放置尸体的专门地点。
清云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手中白纸在风中发出“哗哗——”的声响。
另一旁、一个脸色稍好些的伤员苦笑道:“兄弟,不介意的话给俺写一封吧。”
清云转过身,理了理思绪:“说吧。”
那人挪动身体、找了一个舒服点的躺姿:“娘,俺对不起你,不能给您老人家尽孝了。俺死了之后你们来认领俺的尸体,就把俺埋在俺爹的坟旁边。还有俺死之后官府给的钱,统统给俺弟娶媳妇。”说着,那伤兵居然哭出声来。
“住处和姓名呢?”
“就写分水县、店子乡,高杨氏收。”说完这些话后,那名伤员早已泣不成声。
清云将信纸折叠好、收进怀中;四周自知生还希望渺茫的伤员都哀求着要写信,清云只好一个一个地将他们的遗言写下;再郑重地收入怀中。
直到酉时,大多数伤员都已入睡,清云摸着怀中三十几封绝笔信、只觉得胸口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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