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走路声极重,沈珠听着都觉得来人很心急。
傅梵音穿过珠帘看到嘴唇发紫的七七,二话没说,一只手握住她纤细的肩膀,另一只手穿过刺骨的冷水,扣住她的膝盖,猛地一把打捞起来放到床上,盖上被褥,也觉得不够,紧张的拉出她的双手握住。冷静下来才想起来他许久不用的医术,三指一扣,一边诊脉一边问着,“沈珠是吗?”傅梵音看着走上前的沈珠,一脸严肃吩咐道,“让人赶紧生火,然后再让人去请你们沈家常用的医生,再让厨房准备姜汤,姜的量一定要足。”
沈珠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老太太面前还敢发号施令的,一时之间有些懵。
“傻愣着干嘛,不要你家五小姐了?”被傅梵音吼的,沈珠才知道眼下什么是最重要的,立马回道:“知道了,现在就去!”
季氏看沈珠出门,便让林姨下去帮忙,只剩下三人后,她便露出狡黠的笑容,凑过去问:“哟,现在知道心疼了?刚才干嘛去了?”
傅梵音笑着,季氏这幅为老不尊的模样幸好没让七七看到,否则估计她会晕倒第二次。
刚才情况紧急,梵音都忘了要与季氏保持距离。方才他与季氏说话方式任谁看了都会心生疑虑,可只有梵音自己知道,与季氏如此,却是他花了沉重的代价换来的。虽然这件事他傅家是吃亏了不少,但今天碰上沈七七后,他倒是觉得很值。
“您就别奚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傅梵音很想为七七做什么,但无奈现在的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和资格这样做,只能将她的手放进去,在别人进来之前,跟着季氏站在门外,一脸苦闷的说,“她这是风疹,以前就得过吗?”
一提到这问题,季氏就头疼,当初找到七七时,她就因为这个大病一场,接她过来同住也是担心她这病,可七七却一直不以为然,“是啊,为了这毛病,我请了不少医生,中西医都有,但就是不见好。不过说来也奇怪了,以前她常常会这样,但每次都是忍过去的,最近也最多是一年两次,这孩子也从来不对家里说,要不是沈珠说漏嘴,连我都瞒着,所以有时候等我发现,她身上的疹子就已经退了,也就没请医生,没想到这一次会那么严重!”
看到那些红疹,季氏心里头也悬着,总觉得不安,扶着拐杖的手也出了许多手汗。
听季氏的叙述,傅梵音作为一个资深的中医也觉得棘手起来,“病因查到了吗?”发病总归会有病因的,根除暂时做不到,但最起码可以让她少吃点苦头,也让身边的人不那么提心。
季氏摇着头,一脸无奈:“她是我的小祖宗哎,不肯去医院,我能怎么办。问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大概也许就敷衍过去,她自己不着急,‘皇上不急太监急’有用吗?”如今这番辛苦,季氏也应该让她吃点苦头是应该的,可她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怜惜的,毕竟在她眼皮底下长大的,总归是块肉,会疼。
傅梵音看老太太也不是是逞嘴巴过瘾而已,“这话,您倒是说的轻巧。”
见有人过来,季氏让傅梵音赶紧趁没人的时候赶紧走,“你先回去,你在这里终归是人多口杂,等她没事了,我让小林告知你一声,你最好明早再过来看她。”
傅梵音想过守夜,但他总归还是走了,“也好。”
入夜十分,傅梵音入住的是西北角的客房,推开窗户,目光眺望,正好可以看在后院七七住的院子,那里灯火通明,星光徐徐。
傅梵音轻轻叫了声“七音”,只见一个男子不知从何时起出现在房间内,一身黑衣,目光无神,半低着头挨着梵音身边,声音冰冷:“少主,请吩咐。”
望着那座院子,他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当年我玩心太重,是那次受伤留下的病根?又或者是……”他还没说完,七音便给出解决办法:“少主若真的担心,大可遍览全国有名医生给她诊治,不行的话,去国外也可以。”
梵音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在干什么呢!七音不过是个不解风情之人,连感情为何物都不知晓,问他,何苦呢?
“没事了。”梵音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来的黑暗与忧愁,这一切在七音眼中,不过都是少主平时的状态,但每次少主这个状态,他都只知道是因为那个叫做沈七七的女子,其他的,他都不明白。七音看少主如此,突然生出一种念想,就是去触碰少主,可他左看右看自己的手,就是伸不出去,直到听到梵音的声音,“你去帮我去看护她吧,守在屋檐上,顺便观察一下沈宅这些年有没有什么变化。”
七音虽然感情方面不发达,但记忆力绝对是异于常人的,听到少主的命令,立马遵命:“是!”
“等一下,花花有安排好吧?”花花是三年前梵音突发奇想找来的一直虎猫,一直让七音照顾。七音虽然不爱与人接触,但与花花倒是一直相安无事。
一提到花花,七音的内心就好像有一处变得十分柔软,整张脸也变得柔和了些,声音也不自觉温柔了点,“早已安置妥当,少主请放心。”
平常七音做事,梵音哪有不放心之理,可在沈家,在沈七七身边,梵音的心思总比以前多些,“沈家是做酒的,你不可让花花乱跑,要是它毁了什么,又是一番折腾了……”
梵音的声音很悠长,话里有话,连七音这个一直在他身边的人都听不明白他是想让花花闹出点动静来,还是不想闹出点动静来的。
清晨,仅仅外面一个敲门声,七七的身体下意识的抖动了一下,眼珠子动了起来,整个人便醒了,“珠儿,是你吗?”缩在被窝里,根本不想睁眼,也不想起床,慵懒着声音抱怨着,“珠儿,我全身怎么跟打仗过一样,酸疼的很啊!”
沈珠将医生开的药丸送过来,递上开水,恳求道:“小姐您先起来将药吃了可好?”沈珠哄着,也没对外吆喝着小姐醒了,知道她的脾气秉性,只求她先听话。
药?七七作怪的先睁开一只眼,便看到珠儿手中的药丸,是西药,立马两只眼睛睁开了,顺便也将昨夜的记忆给找回来了,“朱医生真的来过了?祖母也知道了?”
沈珠点头,“朱医生说了,您这次也不可上次只是脖子和额头红肿,这次可是需要挂三天水的,药也不能停。”沈珠将药送上,一脸凶巴巴的老婆子姿态。
如果是平时小病小灾的,七七她还能咿咿呀呀的不吃药,但既然是朱医生交代下来了,她觉得珠儿给她塞进嘴里都有可能性,根本没逃,主动喝水、吞药、张嘴给验收,最后一脸笑着问:“祖母来的时候我怎么都没记忆了?”
她怎么回忆脑海中都没有祖母的身影,她记得她是落入冷水之后就觉得困,好像就睡过去了。一切都觉得很正常,但从珠儿进门到她跟前都是一脸害怕的样子,还一副有苦难言的姿态,她望了望自己,总觉得不对劲,想了想能出事的点,估计也只有她全身赤裸的问题了,十指平摊的放在柔软的被子上,一脸凶狠的问:“说,昨夜是谁将我从水桶里捞出来的?”
除了这个,她还真想不出来能让珠儿露出那样的容颜,怎么都形容不出来的尴尬。
沈珠不还意思说出口,最后还是在七七再三逼问下,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个名字,看到小姐的十指使劲扯着被子,直接将被套的撕扯坏,露出里面的白绒,担心小姐,沈珠又立马用温柔的语气安抚她:“小姐您别生气了,这件事除了我、老太太和林姨便无人可知了,再说了当时……”
七七真的想把那人五马分尸,听到珠儿说的每一次都是一次耻辱,“难道那人就不知道了,你会不会数数啊?你再说,我就把你扔到酒窖去!”
七七虽然很生气,但还没被气糊涂,祖母那么机灵,当然是做足了准备,也是思量万分才让那人进来,因为祖母在,所以她可以肯定那人并没有占到她多少便宜,可白天因为那盘棋,七七是真的不想与一个足智多谋的贵客相交过甚,真的会引火上身的。
她是家中最小的,就想吃喝拉撒睡,做个乖巧的女子,顺便再带个“五财无德”的传说,也是不错的,可因为这个男子,七七有预感这一切都会泡汤。下床看到那个木桶还在房间,她真的悲愤交加,忍不住用脚踢了踢木桶,但最后“嗷嗷”叫还是她自己,“最近诸事还真的是好的不能坏的灵,傅梵音最近最好别让我看到你啊!”郁闷中七七只能安慰自己当被只金猪看了去,金猪很贵的,她也没被占什么便宜……
醒来后的七七不想说话,也不愿见人,连祖母都不欢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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