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一个满脸胡茬的山贼大叔回过头来,他的眼神里写满了诧异,但随后他的喉咙就被割了一条无形的银线。老山贼无力的倒下,孤独的接受整个世界的消亡。
“你干什。”最后一个字没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因血液灌入喉咙发出的呜咽。
“刷”银光奔驰而来,用生命来演绎。刀的使命本来就是去剥夺的。
“救……”呼声止,血溅四方。
“不……”尖声起,濡血为裳。
记忆乱成一片,只记得血液喷溅,在眼前织罗了一张恐怖的大网,一种身体上的无限坠落感抓住了灵魂,下坠,下坠,冰冷,模糊……
黑衣人睁开眼,刚才血腥的记忆仿佛在一瞬间,又仿佛早已沉睡在体内多年,汗水蒸着血腥味从身上溢出,痛苦而迷茫的向前。
“我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黑衣人怅然若失的说到,语气里透着颤栗的绝望。
烛风跟在他后面,双手抱臂,他也很疑惑。因为,当烛风在路上问他到底是什么东西杀害了他的同胞时,黑衣人回答说不知道,也不清楚,他只记得当时惨叫一片。
“那你的意思是你连袭击者的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逃跑了?”
“我不知道……”
“那对方是用什么方法袭击的你们知道吗?比如说爪子,牙齿,火焰,刀剑,炸弹什么的。”烛风不得不自己提供信息让对方试着去选择,就算没那个选项也该推导一下对吧。
“我不知道……”不知是第几次回答了同样的句子,这就好像这家伙从一开始脑子就被清空了一样。
失望而归,烛风干脆不说话了。
导致记忆混乱不全的方法有三种:阻滞,植入和删除。阻滞是最常见的一种,用某种特定的术找到你的记忆板块,把存储有某种记忆的神经元在半路给它截住,不让它被大脑读取,这一种比较常见是因为它比较简单,而原记忆从根本上来讲没有消失,只是在运输上做了点手脚罢了。
第二种植入要困难一些了,这牵扯到记忆模块的编写和篡改,意思是偷偷把你的剧本给换了,但又不能和原先的有太大出入,你不能在一本童话里胡乱写点社会经济学内容来代替,那样对方肯定会察觉到的,所以植入还算是个技术活儿。
第三种就很少见了,把记忆整个剔除,一个不慎就会把整个大脑报废掉,你想想,你费尽心思去剔除个记忆,到头来因为操作不成熟导致对方变成了傻子,那你费这功夫干什么直接一刀砍死算了,所以删除记忆是有很高风险性的,大脑的复杂程度可是数一数二的。因此,删除记忆且不破坏其他记忆的难度是很高的,这就像在不打麻药的情况下精准而迅速的把你的脸皮削下来却又不能让你在当时有痛感一样,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成的。
所以在这里烛风只能祈祷对方只是记忆阻滞了,这样还有点机会,万一他努力想的时候突然壮大了自己神经元的威力把阻隔记忆的“堤坝”给冲毁了呢。
烛风不做声的跟在后面,也不晓得这家伙在记忆错乱的情况下怎么记得来时的路的,一个人疯狂逃命的时候居然还会记路?厉害了我的黑衣人,难不成你是嗅着血腥味前进的?
不过说实话,随着不断的深入,周围的异样也就越发的明显。起先烛风没去在意,但后来空气的黏度似乎越来越大,而他个人的感知能力也莫名其妙的减缩了。
就好像周围贴了一层污秽的油膜,又仿佛置身于一个极度缺氧的茧中,一股非常惹人厌的能量流动,这些能量流试图去堵住你的毛孔,令你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会是魔兽吗?”烛风心里想,那些具有领土意识的魔兽通常会为自己的领土划界,散开某种气味或者魔力流,用此来宣告这是自己的地盘。
而且,看样子这家伙还是偏阴暗属性的魔兽,居然布置这样的怪异魔力流来对别人进行慢性毒杀,当然这么说就有些恐怖了,这些东西其实还毒不死了,但聚集到一定程度会堵塞你的感知力,让你无法再去联系绝对粒子,让人变得毫无还手之力。
烛风谨慎的向前,在自身周围形成能量流动网,就像电风扇吹尘一样把那些油乎乎的魔力隔绝在外。
他们来到了一片空地,紧挨着一处立壁,地面上排满了被切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从衣着打扮上可以判断出是那天的山贼团,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救了。
眉头一皱,尽管烛风不怎么喜欢他们,尽管他也不怎么害怕这些血腥场面,但这种结局未免也太残酷了点儿吧。尽管为坏人开脱的这种思想有点歪曲,但烛风对生命价值的肯定还是有意义的,也许换一条路他们也能拥有不同的结局呢,当然,那也只是也许。
之所以对死者悲悯,是因为他们曾经活过。
没人可以使死者复生,这不是不幸,这只是现实的一种。烛风答应会替他们找到那头魔兽的,哪怕这只是因为他们自己触犯了魔兽的领土而招致杀身之祸,但作为一个人类,烛风是不会站在魔兽那一边的,哪怕不是为了正义,人类永远站在人类一边。
黑衣人从走过来的那一刻就把头低了下去,他凝视着伙伴的尸体,不知在想些什么。也许,他在逃跑的时候根本没去想自己的同伴会落什么下场,在生存面前这种廉价的感情显得多么的脆弱,又或许,是同班们拼死为黑衣人争取了逃跑的时间,虽然身为负罪之人偶尔也会闪耀出短暂的人性光辉。
为什么烛风会这么想呢?他怎么会认为本性自私的人类会在最后时刻绽放出英勇呢,难道是因为所谓的“冬直效应”?
这倒不是,因为通过现场发现,山贼们有大部分是正面受伤,你想想,如果他们不团结的话,他们肯定会四散逃跑,但如果是逃跑的话就会是背面受伤,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而且,就算他们是被突然袭击,那情况应该是大部分背面受伤只有小部分正面受伤,而现在的情况却恰恰相反,这帮山贼可达不到那种不怕死英勇抵抗的程度。
当然还有一个令烛风十分在意的地方,因为,这么大的一片场地里,带有血迹的只有一把刀,而这把刀被抛到了一旁,而且离尸体很远。
这么多号人,只有一把刀砍中了魔兽吗?按照它的位置,是在砍到魔兽之后被震飞了吗?刀身上是红色的血,但是这不足以判断出魔兽的种类。有几个死去的家伙是正面脖子被割伤,看来是被打了个出其不意,那这是得多么快的速度。
烛风不是魔兽学家,但从伤口上看,怎么看也觉得像刀伤,还是说魔兽本身长有尖锐的利牙?不过烛风觉得不大可能是人或者内鬼反叛什么的,如果是人为的话黑衣人没必要惊悚成这样。
“喂,黑衣人,当时你到这里的时候有发现什么结界之类的吗?”烛风试着问,没准儿这里会有毒杀的可能呢。
摇了摇头,黑衣人对此予以了否认,依然一个人站着注视着满地的尸体,眼神里的迷茫并没有减退,反倒是越来越浓。
无奈的把头转过来,这家伙好像真的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呢。
不过,烛风抬头望向七八米远处垂直于地面的峭壁,大约五米的高度,不过这个高度对于魔兽来讲是毫无障碍的。
“后退好吗。”烛风低声说了一句,用手摆出动作示意身后的黑衣人后退,他一个人望向峭壁的顶部,但是他的瞳孔里没有什么值得诧异的东西,但他的耳朵里却存在某种不怀好意的东西。
像是巨大的四肢野兽在头顶上狂奔的声音。
越来越明显了,从峭壁顶上已经传来了夹杂着呼吸的奔跑声,声音很快,转眼即到。
“格斗流!”暴气绕旋,流动如风。
烛风自己靠近岩壁,他知道魔兽在跳跃岩壁的时候会有一定的惯性,也就是说他肯定会跳到离立壁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而不会垂直跳下,这样一来烛风就会来到魔兽的后方攻击。
抬头仔细观察着,然而,就在烛风已经准备好向即将跃入视野的魔兽挥拳出击时,意识突然一沉,一颗巨大的石锥顷刻间刺穿了他的胸膛。
尖利的石锥如同万年野兽那闪着寒光的獠牙,直接刺破了烛风的后背,从肺腔夹着飞溅的血液喷出。烛风呆在了一片鲜血的错愕中,手上的青色气旋一滞,嘴角的鲜血滴到了手上,烛风惊骇的望着自己被洞穿的内脏。
不对,这鲜血为什么没有热度?
【情节补充】——“冬直效应”
是用来指那些虽然做过不少恶事的人,在某种极大的变故或其他的外部因素干扰下迸发出了最后一丝被压抑的人性善的情况。简而言之,就是指做坏事的人突然有了点良心的状况。
也就是说,哪怕是再怎么穷凶极恶的人内心里也不会没有善良,他们的善良只是被压制住了,恶人心中的善性可以小到忽略不计,但不会完全消失。哪怕是杀人犯,在他孩提时期他心中也是会存在着善良之心,但后来随着接触到的社会进一步升级,为了应对种种复杂的事物,他们选择将这抹善性封死,以求能够更好的生存下去。
没错,善良之所以可贵是因为它太沉重,善与我们本性里的贪婪有时会相互背离,它就像一道闪电,固然能够闪光,但真的藏在人身上那自然是不好受的。而那些恶人就没有这么大的责任心去承载这种闪电,他们抛弃善性,有些时候确实能够帮他们活的更轻松一些。
就好比如,当我们听说有人因为救助火灾里受难的孩子而受伤的时候,大部分人会怎么说?会去夸奖他?
不,是嘲笑他。
他人的痛苦成了我们愉悦自身的笑柄,人们会说:“那谁谁谁真傻,活该受伤!”“傻子一个,不去救人自己不就不住医院了,还搭上了自己的医药费,有病!”“就不能长点脑子吗,善良能当饭吃还是怎么的。”…………当然,这实际上只是一种嫉妒,他们说这些背后的隐语乃是“他英勇救人了,岂不是说他的荣誉就比我们普通人多了吗,我很嫉妒,所以既然我得不到这份荣誉,我也不让你得到,所以我要骂你,因为你背叛了我们共同的信条——庸俗。”
当然,真正明白事理的人(而且我们也相信大部分人都会是这种内心有正义感的人)当然会去赞扬那些英雄们,他们的无私,他们的无畏,至于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告诉你:
得到一个人的真诚远比得到一万个人的诽谤更宝贵!
救助一条无价的生命远比救助自己不被世俗所中伤更崇高!
所以,冬直效应更像是一种呼吁,我们不仅要让善良的人善良,我们也该学着让那些犯了错误的人学着去善良,尽管其中肯定有数不清的复杂情况所干预,但倘若前路不是磕磕绊绊,那前进就毫无意义了。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