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临近中午饿了的缘故，许砚觉得胃里有点犯恶心，不对，是浑身都觉得恶心。他眉头再次紧蹙：“那就是我的事了……对了我家里的钥匙，你手头上还有，还我。”
“找不到了。”
“那就找到了再还我，拿箱子的时候一并带来。月底，别忘了。”
许砚说完这句，想了想，觉得再没什么好说的了。没有任何结束语，也没有道别，他转过了身，手也插在兜里，慢吞吞走向美术馆大门。
路过走廊一大片落地玻璃的时候，许砚看见了外面的江景。阳光在江面投下波光粼粼的一片，也把许砚的身影一并罩住了。他看见身边经过的人，有些把外套搭在手上，脸颊泛着油光，可他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热，反而把外套拉链给拉上了。
他这时候发现手机有个未接来电，来电时间正好是他跟武延延在休息室撕逼那会儿。来电人是，周总。
许砚现在的心情很down，压根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就给周琼海发了个微信：“周总抱歉，刚才没有注意到电话，有事？”
哪知道周琼海是个能说话就绝不打字的人，一秒钟之后就直接一个电话飙了过来。许砚按下接听键时，有种迫于无奈的感觉。
电话里周琼海的声音有点懒洋洋的，跟窗外的太阳一样：“晚上吃什么？我去买。”
“晚上？”
“不是说了改天来我家吃饭吗？你忘了？”周琼海没忘补上一句，“你可是大厨啊。”
许砚脑袋传来“咚”的一声，随后他发出“嘶”的一声低呼，在周琼海关切的语声中揉着额头苦笑：“我没忘。只是、只是改天……”说话间他默默远离落地窗，以防再次撞到。
“择日不如撞日。改天加有空，就是今天了。你有事？”
“我、我我没、没事没事。”愣是被许砚说出了山谷回音的效果。
“那就好，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
“你去买？”许砚脑子里嗡的一下，音量瞬间提高。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在美术馆，赶紧三两步奔出大门。
周琼海的笑有点嘚瑟。堂堂周总亲自外出买菜，这种事情几乎是他三十一年来都未曾发生过的，许砚同志获得了这样的待遇是不是要感动得热泪盈眶一下？
“那个周总，你平时应该不太做这事儿吧？要不还是我去吧。”
额……周琼海来不及刹车的笑声在此时显得尴尬。敢情许砚刚才一下子那么激动，是因为对周琼海的亲自买菜有深深的怀疑？
周琼海干咳一声，打算用实力证明自己，话到嘴边变成了：“要不一起去？”
“也、行吧。”是个人都能听出许砚语声中的勉强。
然而周琼海偏偏有自动过滤的强悍能力，直接把许砚抑扬顿挫的三个字当做陈述句肯定句，于是心满意足地定了时间：“傍晚五点，我来接你。”
“五点？”许砚忍不住笑了，这位周总一看就是在外头吃现成的吃惯了，没有买菜做菜的时间概念。他委婉地提出建议：“还是稍微早点吧，毕竟准备也是需要点时间的。”
周琼海巴不得这会儿就屁颠屁颠地来接许砚，立马点头：“那我吃了中午就来啊。对了你吃过了吗要不一起？”
这一下子也提前的太早了……许砚赶紧说：“我吃过了吃过了。”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咕噜一声叫，许砚心虚地捂住手机。完了之后觉得自己也太夸张了点……这锅得让周琼海背。跟他说话说久了，许砚总有点惊弓之鸟的感觉。
挂下电话的时候，许砚打算附近觅点食，然后赶紧回家，生怕周琼海踩着风火轮先一步到自己家里，然后一顿吐槽“就说一起吃中饭嘛”……这看起来确实是像周琼海能干出来的事。
路上许砚下意识地把外套拉链拉了下来，过了会儿直接把外套给脱了。也是奇了怪了，他是个大夏天都可以远离空调的人，怎么这会儿竟然觉得有点热？
……
许砚前脚刚到家，椅子还没坐热，周琼海后脚就到。从窗口看下去，周琼海的车顶反射出耀眼的光，差点没把许砚的眼闪瞎。
同样是衬衫，周琼海这一身论版型论档次论质地都比武延延高了无数个级别，大长腿在前面带路走进超市的时候，以买菜为目标的周总愣是走出了米兰时装周的架势。
然而一进超市的门，周琼海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特别自觉地走在了许砚身后，化身为跟班小弟。周琼海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这超市虽说就在他家附近，但他一年来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还是把希望寄托在许砚身上吧。
他站在货架前，东晃晃西晃晃，每样都看着新鲜，但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用。一回头没了许砚身影，周琼海大长腿急急穿梭在各货架，终于在卖蔬菜的地方看见了许砚。他弓着背，怪不得刚才没看见。
周琼海走过去，想看看许砚在挑些什么，然而一眼望去，那些绿颜色的蔬菜长得都挺接近，让周琼海有点脸盲。周琼海自诩记忆力不错，向来能把合同上的标点符号都记得一清二楚，然而在这里，他感觉自己进入了大家来找茬的现实版游戏中。
蔬菜没什么好看的，那就只能看许砚。周琼海看着许砚挑菜，又快又仔细，简直是行家。周琼海的桃花眼眯了起来，眼里流转着笑意，觅到大厨了啊。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身边暴涨的回头率让他有点无语，来超市的大多是妈妈辈，这种回头率含金量略低。他打算找点事做，便问许砚：“还有什么要买的？我去拿。”
“还差两个番茄。”
周琼海在这一带绕了整整两圈，总算在茫茫绿色中找到了番茄。没许砚这么内行讲究，看哪个顺眼就挑哪个。
这时他看见许砚站在一边，拿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
“看什么呢？”
“备忘录啊，我把要买的东西都记在手机备忘录里。我看看啊，好像差不多齐了。”
周琼海震惊于许砚买个菜都能严谨到这种程度，他陪着许砚一样样清点，一转头看见了许砚垂下来的刘海，长长的睫毛不时颤着，那副专注的样子让周琼海侧目了很久。
许砚早就发现了周琼海光明正大的侧目，核对了之后赶紧去推车：“齐了，咱们去结账吧。”
哪知道周琼海腿长手也长，屁颠屁颠地抓住推车扶手：“这种粗活重活还是我来吧。”
许砚格外无语地看了周琼海背影一眼。
请问周总对粗活重活有什么误解么……
两人去付款的时候，收银员将周琼海挑的番茄作为重点研究对象：“番茄还没有称重吧。”
周琼海懵逼：“称重？”
许砚又好气又好笑：“没有在超市买过散装的东西啊。”
“我一年到头连超市都没进去过几次。”周总答得理直气壮。
许砚让周琼海在收银台等着，自己拿着番茄去称重。留下周琼海独自面对收银员，那个妈妈辈收银员不住打量周琼海：“小伙子，那是你弟啊，有对象了吗？”
这个问题……问的好。
等一下，收银员问的是许砚？不是他？周琼海有点挫败感，故意说：“他有没有我不清楚，反正我没有。”
收银员露出失望的表情：“这样啊，我看那小伙子挺勤快利索的，找女婿就得找这样的。”
直接忽视周琼海，还间接打上“不勤快”“不利索”的标签。
周琼海第一次遭受这样的待遇，他看见许砚的脑袋在人堆中一窜一窜地出来，一努嘴：“他来了，你自己问他。”
“咦，你们在说什么？”许砚见周琼海和收银员笑得挺欢。难道这两人还有共同语言？
收银员没好意思直接问，周琼海代劳了：“问你呢，有对象了没。”
“啊？没有、没有。”
周琼海在等的可不就是这句话。他想起了在许砚家消失的大码衣鞋，以及许砚在健身馆销卡的场景，但心里头还是有点怀疑，轻飘飘的眼神再次落在许砚脸上。
“真没有？”收银员阿姨神助攻。
许砚这实诚的娃，点头跟捣蒜似的。
那就好。
眼看收银员下一句就要问许砚的手机号，周琼海赶紧叫她结账。
他向许砚一个眼神示意，许砚瞥见收银员阿姨眉开眼笑一副老母亲架势，他总算意识到了什么。两人在这一刻培养起了统一战线的默契，一个拎袋一个付钱，完了之后立马走人，连小票都没要。
……
周琼海家的厨房确实很大，而且很新，没有开伙的迹象。
一问还真是，自周琼海住进来之后他本人从来没有开伙过。只有一次，他刚升为副总，公司的人嚷嚷着来他家吃火锅，总算是让那些锅碗瓢盆开光了。只是火锅之后，一片狼藉，周琼海深恶痛绝地叫了家政来打扫，从此打算将厨房列为禁地。
这次破例让许砚来，一半是垂涎他的掌厨，另一半，自然没安什么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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