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声明,我不去美术馆艺术馆展览馆。”周琼海知道许砚对这类地方格外喜欢,然而他对自己的审美素养特别有自知之明,那种冷飕飕灰扑扑的地方不太适合他。不过,如果许砚硬要去的话……
许砚忍不住笑了:“我想去游乐场。”
“游、乐、场?”周琼海把那三个字拆开来重复一遍,有点怀疑自己听力。
“怎么了,我长那么大,只去过一次游乐场。那还是我六岁的时候,我爸带我去的。然后就再没有去过了。”
周琼海把许砚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终于吐出一句话:“好巧,跟我一样。只不过那时,是我亲妈带我去的。”
……
作为同样是只在童年时期来过游乐场的苦孩子,周琼海着实没什么资格嘲笑许砚,两人都是彼此彼此。然而,当周琼海看见许砚从售票厅开始一路狂拍时,周琼海还是忍不住吐槽他了:“低调低调,砚砚你要是喜欢这里,我每个周末都带你来。”
“别啊,就是因为难得来一次才稀罕嘛。”
周琼海心说,距离他上一次来,已经跨世纪了。真是太难得了。
真别说,这年头的游乐场跟他记忆里的模样实在差别太大了,到处都透露着两个字:高级。当然也愈发衬托出周琼海N年没来的陌生。不过刚吐槽完许砚,周琼海自然不会把这种乡下人进城的心情表露在脸上,只能内心感慨我国文化建设如此突飞猛进,让他这等工作狂大开眼界。
让周琼海审美疲劳的是,入园处有一个主题展览,里面大中小齐全的陈列着某种不知名卡通动物,长得似熊非熊,咋一看憨态可掬,可是看多了就让周琼海有点晕。
他见许砚进到这里就挪不开眼神,昧着良心夸了句:“那个熊长得不错。”
许砚给他扫盲:“那是熊本熊,你也可以叫它熊本部长。”
“熊就熊呗,还什么部长。”
趁着许砚给他扫盲这会儿,周琼海赶紧拉着他离开主题展览,往游乐场里面走去,否则他真怕许砚沦陷在那什么部长的世界里直到游乐场关门。
“咦,怎么走到过山车这里了?”许砚翻着导览图,时不时抬头辨认方位,“咱们去别的地方吧。”
周琼海脑袋凑过去,毫不留情地导览图夺走了:“砚砚啊不是我说你,你的方向感有待提高。跟着我走吧。”
自诩方向感奇佳的周琼海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个方向感有待提高的许砚,两人在转了一圈后,发现又来到了同样的地方,一抬头就是过山车,上面的呼啸声尖叫声源源不断传入耳中。
周琼海努力给自己挽回颜面:“既然、既然这么有缘分,不如……”
许砚眼神闪了闪:“我不太想坐过山车。”
“慌什么,区区过山车,就是眼睛一睁一闭的事情。话说我大学那会儿还蹦极呢,我……”周琼海说到一半,忽然停下来了,眉飞色舞的神情呆滞片刻,他眼神飘向半空,似乎随着那话想起了什么。
不过许砚压根没听进去,他侧着脑袋,眼睛一直瞄不远处的旋转木马。
周琼海给他泼了盆冷水:“别看了,旋转木马那么多人。排队一小时旋转五分钟,太坑了。”
许砚望着旋转木马外面的人头数,眨了无数下睫毛,终于把脑袋转了回来。
“砚砚不会是害怕了吧。”周琼海忽然整个人挂在许砚身上,笑嘻嘻地贴着他耳朵,“没事儿,到时候坐上过山车了,拉着我手,我给你力量。”
许砚默默甩给他一个眼神,眼里只有一层意思,鬼信。
“真的!再不济,你就一路尖叫过去,包你什么都感觉不到。”
许砚弱弱地回了一句:“那我喉咙应该就废了……”
“那……行吧。”周琼海终于把他站没站相的身板给挺直了,“那我一个人去了哦?到时候万一抓住别人的手了,真的不能怪我哦。谁叫我跟砚砚一样,也紧张啊。”
许砚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了。周总你知道紧张两个字怎么写?你是认真的吗?……
沉默了很久,许砚终于下定决心,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说:“我跟你一起吧。”
周琼海挑了挑眉,赶紧屁颠屁颠拉着许砚去排队。没等他开始甜言蜜语地夸人,许砚就把他的话给堵了:“省的你拉别人的手,还不准我怪你。”
周琼海嘿嘿一笑,心里那个欢喜啊。小白兔还挺威风啊,看来言传身教效果不错。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小白兔的威风没有超过一分钟,当他们并排坐在过山车里面时,许砚的脸色开始发白。
“你没事吧?要真不行,咱们就下去吧。”周琼海摸了摸许砚手,凉成一块冰。
“没事没事,都上来了哪有再下去的道理?”许砚的声音有点缥缈,压根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周琼海准备解开安全带的时候,只听见工作人员在外面喊他:“别动了啊,要开始了!”
“我——”周琼海刚说了一个字,轰隆隆的声音响了起来,过山车开动了。
许砚猛地抓住了周琼海手,周琼海转头看他,两人的身体开始倾斜,许砚的刘海吹向了旁边,阳光下他额头的那个伤疤显得格外醒目。周琼海手指跟他扣在了一起:“别怕啊砚砚,我给你力量……”
力量两个字还没有完整地说完,就立刻散了空气里,充斥耳膜的是风声、机械声和尖叫声。
其中最响的尖叫声,来自于周琼海身旁的许砚。
“啊——”许砚爆发出杀猪般的叫声,长达整整两分钟,期间都不带换气。
至于周琼海的手,早被许砚捏出了红印,惨不忍睹。
从过山车下来的时候,周琼海几乎是搀着许砚出来的。许砚脸色接近透明,脚步虚浮,连工作人员都忍不住问他:“这位先生,需不需要去医务室坐会儿?”
许砚身残志坚地拒绝了。
周琼海一脸的追悔莫及,诚惶诚恐地望着许砚:“宝贝儿我错了。”
“我想喝水。”许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声音有点沙哑,一看就是尖叫太久的缘故。
“我立马去买水。宝贝儿坐着别动。”
我这样子还能动吗……许砚忍不住对周琼海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有点像是岸上的鱼翻着肚皮扑腾。
周琼海急吼吼地拿着水过来的时候,没看见许砚。他对自己的方向感产生了怀疑,将那椅子看了又看,没错啊就是这里。他赶紧给许砚打电话,打了好几通,都不见许砚接起。周琼海脑门沁出了汗,又在附近找了一圈,依然没有许砚影子,他开始考虑是不是要去广播室播放寻人启事了。
这时身后有个硕大的身影靠近,周琼海一回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不是许砚说的,那什么熊本部长吗?
熊本部长朝他挥手,伸出熊掌拍周琼海肩膀,然而周琼海正处于心急火燎的焦灼中,看见这个挡路的熊本部长就觉得来气,不耐烦地挡着熊掌。
熊本部长踉踉跄跄后退几步,轰的一声坐在椅子上。
“啊!”几声尖叫此起彼伏,椅子上原本坐着三个正在自拍的姑娘,个个胳膊细的跟竹竿似的,哪能跟熊本部长茁壮的身材比?姑娘们被挤下了椅子,一脸的花容失色。
“对不起对不起。”熊本部长的身躯里面发出了一个瓮瓮的声音。
周琼海正欲迈着大长腿向广播室走去,听到身后的声音猛地停住了。咦这声音怎么有点像砚砚?
一回头,刚才那三个姑娘拉着熊本部长合照,一人一边,一个抱着胳膊一个抱着肚子,还有一个搂着肩膀,同时卖力地把自拍杆伸到最高最长。
放开我家砚砚!周琼海大步流星,英勇加入自拍阵营。
“这位美女,帮我们俩也拍张吧。”周琼海厚颜无耻地掏出手机,逮着其中一个姑娘就不由分说地递了过去。
看在这位强行闯入的仁兄颜值在线的份上,那位美女受宠若惊地替他们拍了。
哪知周琼海这一拍,还没完没了了。
第一张,周琼海像考拉一样拴在熊本部长身上。
第二张,周琼海像猴子一样跳向熊本部长的背。
第三章……来个什么样的造型呢?
周琼海还在思考的时候,拍照的姑娘弱弱地把手机还给了周琼海:“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哦。”
另一个姑娘凑了过来:“帅哥,加个微信呗。”
“不好意思,我也还有事。”周琼海在熊本部长的灼灼目视下,一口回绝。
姑娘们悻悻走了。
周琼海取下熊本部长的头套,呼出一口气:“宝贝儿啊。”
许砚缩在熊本部长的身躯中,清瘦的脸庞跟体形形成鲜明对比,更让周琼海心疼。他额头有汗流下来,刘海一簇簇的,脸色还有点发白,但晶亮的目光一眨不眨望着周琼海。
周琼海被那目中的深瞳给怔住了,某个瞬间他在许砚眼里看见了星星。他一把抱住许砚,想狠狠亲一口,谁料“砰”的一声,周琼海肚子被重重撞了一下,痛得一声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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