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大明群英谱 > 第一章 寒夜杀机
    寒风怒吹,雪花飘舞。

    孙家镇笼罩在纷飞的雪花之中。

    孙家镇是襄阳府西北二百里外的大镇,三面环山,南临汉江。这里偏府离县,流民云集,聚了上千口人。卖东西、运木材、贩米粮、做生意、经销日杂用品、开店设馆的杂拥成市,甚是繁华。

    镇里上百户人家散聚在长约五六里的沿汉江南北向的狭长青石街道的两侧,镇上有名的六大家族均匀地分布在街的两旁。街的偏东南面是里长孙从安家的大院,占地足有两顷,院落相错;它对面立着川鄂陕豫四界有名的龙虎镖局,当街是一大门楼,门楼上方挂着杏黄色招旗;街道的正中是前年吏部侍郎吴安庆为金家盖的两层善药堂,外带着一大排面西的豪华铺面;善药堂的对过是繁华的市场和码头,码头偏北有汉江上游水霸康翔的院落;街的东北角是刘永庆、刘永贺两兄弟的大院;西北对的是成通热闹的中药材兼皮毛收购行。镇南四里的临江小山包上,住着大明一队官兵,专管流民。

    雪下的更大了,风刮得更猛了。

    吃过晚饭后,孙家镇一条街上已见不到一个人影,他们大都早早睡下,躲避这少有的风雪。但东北角刘家院子的后门却悄悄打开,两个紧裹白衣的人悄悄出来,隐身在风雪之中,向旷野里奔去。

    此时,在镇东北五里的旷野,有五个人站在风雪里一动不动。

    从五个人站着的方位,显然是四个人正联手围攻中间的一人。

    被围攻的人是一个老者,他身材相当高大,穿一身破旧的棉袍,脸上是乱蓬蓬的胡须,手里攥着一根三尺长的讨饭棍,头上冒出丝丝白气,正全力抗着四个人从四面发来的攻势。

    围攻老者的四个人年纪看来也不小了,他们携带的兵器,让人立即想到大明最著名的四大杀手——棋琴书画文房四友的名号。

    四大杀手的老大叫蔡阳,绰号棋行天下,伴着他的是形影不离的铁棋盘和黑白棋子。他的铁棋盘下面是设计得相当精妙的四个小抓手,平日里下棋张开,自然就是一张不错的小桌子。在遇着敌手时,这棋盘又成一面盾牌,挡箭遮枪。他进攻的武器很特别,是用磁铁精工磨成当作暗器的黑白棋子。正是由于磁铁棋子不易磨成,传说他每次杀人后总从对方身上挖出来。而他暗器的目标,不是眼睛,就是要穴,因此江湖中听到此人,不自觉就会打寒战。有谁愿意在死后还被人在身上挖几个窟窿呢?

    四大杀手的老二叫单相行,绰号叫银雀开屏。他身上背着一具沉香木做成的七弦琴,这具琴的琴身窄长,本身就是一副好兵器,但更厉害的是他的琴弦。这张琴的七根琴弦均由极韧的白钢丝做成,在对敌时,七弦的一头可以自由放开,伴着他的弹奏,七弦丝丝张扬,犹如根根利剑,直击对方。一般情况下,不等他银雀全开,敌手就会毙命。

    四大杀手中的老三叫吴纯,用了两支判官笔,他的笔头是可以活动的。平日里,把铁笔头拧下来,换上狼亳,用极大的笔写出极小的字。据说他的书法效张旭,很值钱,因此人们都称他是狂草吴。不过,当判官头笔成铁的时候,他也很狂,狂如疾风,在人身上写字,不小心就会尸躺笔下。

    四大杀手的老四叫施显,他没有兵器,就如他作画不用笔一样,全用他的指和掌。虽然他列在第四,但却是四杀手中最硬实的一位。他的称呼叫一抹山水,凭着指力和掌力,面前的对手很少有人能过了百招。

    能让四大杀手重视和联手对阵的人并不多,但眼前的老者就是一位。

    四大杀手从杭州到这偏僻的地方,是为了却三十年前的旧帐,没想到会遇着这个人,更没想杀他。当年,他们接了盘踞江浙的金线帮一笔不少的佣金,要帮他们杀两个帮中叛徒,不料想这两个人藏得很深,花了三十年功夫才知道他们躲藏在这个偏僻的孙家镇。所以四人暂放了悠闲的生活,重新出山,千里迢迢赶来。但这个人却处处使绊子,没办法,只有先杀了他再说。对文房四友来说,多杀一个人也无所谓。但一交手,他们才清楚,这个老者并不是那么容易杀掉的。因此,四杀手只好使出坚壁阵对他。

    文房四友的坚壁阵很妙,妙就妙在能把四人的功力联合起来对敌。作为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四大杀手,坚壁阵是他们这十年间穷力而研修成的。他们知道年纪不饶人,转眼间他们都已五十有余,杀手的结果最终是被人所杀,但他们却不愿被人各个击破,所以才有此一举,创了个坚壁阵。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使围攻的这人放弃先机,他们才能再多活一个时辰。

    围在中间的老者眼睛微微闭着,但耳和脑却没有停止运动。他本可以不趟这个浑水,但为了一个人的安全,他别无选择。他在有意中失却了进攻的先机,以文房四友的身手,他完全可以逐一打发掉他们,但他错就错在好奇。他只是想验证一下四大杀手借以成名的武技到底有什么特点,也想看清楚这坚壁阵为何会如此之妙。所以,现在他不得不与四人拚内力,虽然旗鼓相当,但再想找回优势,显然徒劳。况且,他已察觉到,附近又来了人,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就伏在不远处的雪地里静观着他们。

    文房四友是大明最著名的杀手,在他们联手四十年中,倒在面前的黑白两道人物成百上千,虽也有过险境,但并没有今天这样被人主动找来的麻烦。所以他们一上手就用坚壁阵与他相抗着,然而感知到对方绵长的内力,也许对峙十个时辰也不是尽头。杀手的时间绝不能用时辰计算,必须用最快最捷径的方法达到目的。所以,他们都有心试试那创了不到半年的一招。

    “闪电一击!”四杀手心意相通,只在一瞬间,黑白棋子、银丝、铁笔和掌力从不同方位以不同力道击向老者不同要害。

    在对方撤去力量的一刹那,老者身法倏变,黑棍舞动,风声中传来兵器相交的声音,就似一曲极短的曲子叮当作响。

    一击之下,文房四友迅速恢复坚壁之阵,不再轻易进攻。他们已十分清楚此人的能耐到底有多大,心中的惊骇从行动中就可以看出。唉,怎么碰上这么硬一个对手,难道此人是传言中的四煞之一?

    “果然有创意!”中间被围的老者被文房四友猛攻一招,心里暗暗喝彩。虽然四人一招间居然消耗掉他三成内力,但他心里已有了计较。从刚才四人瞬间攻击中,他已经试出四人的功力。四杀手中,当以老四一抹山水施显身法灵活,掌力最强;而老大蔡阳的暗器手法虽精,但体力却在最后。破解坚壁阵,当有一试。

    老者黑棍交在左手,遮着南西两向的银雀开屏单相行和狂草吴纯,右掌千钧骤发,直扑北面的一抹山水施显,把后背留给东首棋行天下蔡阳。他整个身子就如待发的弓箭,堪堪与地面成了四十五度。

    对老者的进攻,文房四友自有应对之招。先是受掌力侵袭的一抹山水施显,知道不能与此人掌力相接,脚下退后三步;再是南面的银雀开屏单相行,张开七弦,银光闪闪,与他同进的狂草吴纯两支判官笔一支向腰,一支向胸;东首老大棋行天下蔡阳早飞出四枚棋子,挺起铁棋盘向前冲来。

    老者先手显然是个虚招,因此不待掌力尽吐,竟单掌触地,倒立起来。正好躲开南西两向琴丝笔锋,闪开黑白棋子。然后双脚齐下,重重踹在向前冲来的棋行天下蔡阳的铁棋盘上。只见蔡阳和他的棋盘横飞而出,落在一丈开外。

    一抹山水施显见老者一招得势,刚立起身,竟舞动双掌拚命击来。

    老者见他以弱击强,心中虽有一丝闪念,但间不容缓,当下伸出右掌,接着他的双掌,左手黑棍拨开狂草吴纯的判官笔。

    单掌对着双掌,虽把一抹山水施显逼退三尺,但老者却陷入深深的懊悔。

    原来,三掌相接,他的内力顺右掌源源涌出,却无半点功效。老者本想一掌毙敌,是以右掌之上施出了七成功力,但没料到一抹山水施显居然会使吸力大法。老者再想撤回右掌,被他吸力相粘,显然已经不能。

    银雀开屏单相行和狂草吴纯与一抹山水施显配合相当默契,见中间老者左手黑棍招数缓了,立即加强了攻击。老者黑棍虽能挡开吴纯一支上方来的铁笔,却再躲不开另一支刺向小腿的判官笔和单相行的丝丝琴弦。他身上破旧的棉袍被琴弦撕开,大片大片的棉花宛如大朵的雪花随风飘散。

    老者心头闪过一丝悲哀,他知道自己的老命就要结束此地。虽然现在不后悔与四大杀手为敌,对这些武林中的败类,他早有心去剪除;只是他的愿望,可能永远也实现不了了。纵是死,也要死得其所。所以,他不能让狂草吴纯的判官笔这么轻松地点着自己。

    老者用尽身上的力气,把双脚腾空,无地方可去的双脚竟是奔向是与他掌力相粘的一抹山水施显。

    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老者双脚腾空后,形势竟然发生了变化。因为,他双脚的落处竟然是一抹山水的裆部,所以在老者脸上被单相行一根琴弦打中之时,一抹山水施显的裆部却中脚负痛蹲地,顿使老者脱开了他掌上的粘力。

    老者身子及地连打几滚,虽然狼狈,但终于脱开三人夹击。

    四大杀手中仅存的银雀开屏单相行和狂草吴纯没有继续跟上来攻击,显然他们一方面担心老四施显和老大蔡阳,另一方面也的确怕了这个人。

    老者站起身时,右手执棍,摆个定势,静静地对着他们。其实他浑身的内力一丝无存,他在给自己争取恢得的时间。倘使两人或其中一人再攻,胜利一定会是四大杀手的;倘使他们扶起老大老四逃走,老者也绝对高兴地唱上三天。但文房四友显然并没有选择这两个出路,留给自己的是等待死亡。

    老者很纳闷,那伏在不远处雪地里的两人,明显还在,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不出击?

    时间在消失,看老者并没动的意思,狂草吴纯动了动身子。他不是进攻老者,而是去扶一旁的老四一抹山水施显。侍机而动,也许是老者能从众多武学中人脱颖而出的重要原因,所以他绝不会放弃这大好的时机。

    老者在狂草吴纯步子刚动之时,竟如鬼蜮般欺身到三人身边,一棍点中了吴纯的穴道,不容银雀开屏单相行再弹第二根琴弦,竟双指一弹,一股真气冲撞在他的面门,单相行庞大的身躯缓缓地倒下。

    老者知道,除却棋行天下外,三个人并没有死去,但他现在已无力再管这些。恢复的内力已经用尽,他现在最需要的是躺下来睡三天。他用眼瞄瞄不远的雪地,见那两个人并没出来的意思,于是故作轻松地拍拍身上的雪,慢慢地走了。

    杀无道,生有道,这是他的宗旨。

    七天后,上山打柴的人报来死讯,镇上里长孙从安同着住兵的最高长官百户就到了现场。死尸四具,身上并无伤痕,均为风雪冻死,从其携带的兵器,绝不是流民。百户和孙从安验完尸体,把四人所遗东西收起。

    孙从安小声对百户说了几句,遂烧化了四人尸体,回到镇上。

    依大明律法,致人死伤的案件属重案,须由县府审理。眼见四人没有苦主,又留下这么多贵重物品,百户同意让孙从安私了此事,自己也好从中渔利。于是,孙从安知会镇上其他五大家族齐来孙家祠堂商议。

    五家族接到通知,来到刘家祠堂,见百户与里长坐在上首,就自觉站在一边。

    孙从安简单把情况说了一遍,问诸人意见。

    五家族为首的人相互看看,谁也不愿意说第一句话。

    刘永庆是孙从安的岳父,他自然知道女婿招来五家族的用意,因此率先开口:“镇上死了四人,虽不是本镇人士,不属流民斗殴,但依律我们六家均要到县府报案,倘若此事拖个年余半截,我们六家谁也难得清静。我看他们并无苦主,倒不如让百户大人从中调决!”

    众人点头。但怎么调停解决?明摆着是要各家出钱,出多少才是他们最关心的。所以,一阵沉默。

    这次说话的是药材皮毛收购行的成通。他清了清嗓子:“我们六家主事能得百户从中调决,免了官司,已是感激。依旧例,每个苦主五百两银子,总共二千。这个要六家兑出来!”

    “这样吧!我出一千,其余各家每户二百,把银子交给百户大人,此事就了。”孙从安凡事不怕吃亏,因此才办成大事。

    金中原不缺的是钱,见机说了一声:“里长每次都体谅我们,这次我出五百!”

    见金中原讨好里长,其余几家也不甘落后,纷纷表示多拿一些。因为他们要在孙家镇安居,离了里长孙从安是不行的。

    六家协商了银数后就让家人送到祠堂,交给百户。百户看看二千两银子到手,哈哈笑了几声,吩咐军士抬回兵营,就辞了回去。

    见众人都走了,孙从安叫着刘家二老:“爹,你们晚些回去,我已让文芝做了饭,有些事想问您二老。”

    刘永庆刘永贺两兄弟随女婿来到正屋坐下。

    “爹,这四人像是武林中人,您知道他们是谁吗?”

    “我没见尸,但从你说的兵器上,我想极可能是隐居在杭州的文房四友。”

    “文房四友?”

    “从安,你不是武林中人,自然不会知道文房四友。他们是大明有名的四个杀手!”

    “四个杀手?他们来孙家镇杀什么人?又怎会不明不白死在山里?”

    “这一点爹也不清楚。他们的身手很好,孙家镇根本没人能杀了他们。不过,文房四友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的死倒是武林中的好事。”

    “这件事让我很担心。爹,文蒙不是快从县里回来了吗?您可得派人去接他,别让他出了事!”

    “放心吧,早上我就让刘陆刘保去了县城,如果走的快,过罢晌午就回到家!”

    “爹,眼看过年了,您和成叔叔商量着把雅月和文蒙的婚事定了吧,他们都老大不小了!”站在一边的刘文芝说。

    “过年再说,文蒙还要参加举试,我怕他心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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