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旺大吼一声,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在猫儿寨时村寨间斗殴的日子,实际上他也更喜欢这种战斗。
他手中的熟铜棍带着‘呜呜’的怪叫,将一个又一个绿营兵,打的口吐鲜血,他这样的重武器对付披甲目标最是合适不过了!
半山腰的罗思举也吓了一跳,他将大旺留作预备,只是出于一种小心,没想到还真有清兵摸了上来。
不过他不惊反喜,反正仗打到这个份上也没有什么好指挥的了,他长啸一声,带着几个一直跟着他的罗家乡勇往打斗处扑去!
这支被王普寄予厚望的精锐部队顶不住了,要论装备和武力,他们其实跟大旺他们差不多,或许还可以说稍占上风。
但是这里是渝东南的大山,不是豫省的平原,这种陡峭的山地中,他们怎么打得过这些自小在山里长大的山民!
大旺狠狠的一棍扫到了一个身材雄壮的领头将官身上,将官惨叫一声,被扫出去几步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罗思举鬼魅般的从斜坡上跳了下来,刀光闪闪,他的双刀连续砍在了这个将官的左肩处,每一刀几乎都砍在了同一个地方!
这两把土法炼钢炼出来的钢刀,远比同时期的武器锋利的多。
将官又是一声惨叫,肩部的锁子甲被砍断了,一股鲜血飙了出来,左边肩膀顿时耷拉着抬不起来了!
“仲先少爷!”一个同样满身是血,身着长身甲的绿营兵想冲过来救这个将官。
不过来不及了,大旺高举熟铜棍,猛的砸了下来,乌黑的鲜血顺着头盔流了出来,这个被叫做仲先少爷的将官,触电般的抖动了一下,人就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山坡上的绿营兵发出了一阵阵凄厉的惨叫,他们疯了般的拼命朝大旺冲去过。
大旺和罗思举同样也是愤怒不已,这场山坡上的血战,直接让大旺手下的刀盾手损失了一百多人,自从他跟着陈维起事以来,还没受过这么大的损失!
“一个不留!”大旺大声吼叫着,也冲了过去!
。。
“轰!”又是一阵火枪击发的声音响起,绿营兵阵中又倒下了二十来人。
正在大呼酣战的马副总兵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愕然的看着自己胸口的大洞,跌跌撞撞了好几步,满脸不甘心的轰然倒地。
鸟枪!二十步的距离,哪怕马副总兵身上穿着一身精良的布面铁甲,那也挡不住这炽热的铅弹,
李福成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这已经是第五次齐射了,虽然他们只有五十杆左右的火铳,但对面的绿营兵能撑到这个时候,还是大大的出乎他的预料。
至于绿营兵的鸟枪手,两轮并不整齐的齐射之后,就哑火了!
想知道清末火铳、火炮的质量如何,有一个打麻将时常用的词语可以完美诠释,那就是‘放炮!’
按照正常来说,你放炮,肯定是为了攻击你的敌人,所以从逻辑上论,你放炮了,给钱的应该是你的对家。
但实际上,却是谁‘放炮’谁给钱!
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火铳、火炮的质量不过关的话,会自爆!
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关天培亲自督造了四十门大炮,第一次试放的时候,竟然炸膛十门,炸死炸伤炮手多人。
这位关军门忍不住吐槽道:“膛内碎铁渣滓过多,高低不平,有一孔眼,可贮水四碗!”
看看,这可是提督军门亲自督造的大炮,连炮膛都不平!
所以满清的绿营兵在用枪放炮的时候,那是绝对不会把子药放满的。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你‘放炮’还得自己掏钱了,因为‘放炮’就约等于‘自杀’。
对面绿营兵阵中的火铳也是几十年前的老玩意了,所以勉强打放了两轮之后,这些绿营兵宁愿拿着腰刀上去搏命,也不愿用火铳了!
可是猫儿寨这边,鸟枪都是从安副将那里讹诈来的新近才造出来的。
同时还经过李福成这个半鸟枪专家细细改造过,别以为鸟枪是个多么高科技的玩意,你只要有钱,现在广东佛山的铁匠铺都能造的出来,质量还绝对不差。
所以李福成手下的几十杆能一直打放的火铳,就成了压垮绿营兵的最后一根稻草!
马副总兵倒下了,他精选的各营勇士四百人也倒下了一百来人。
他一倒下,整个战线也没法坚持了,少了这些中坚力量,绿营兵潮水般的朝后面退去。
这一退他们才发现,他们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凿出了一条几人宽的血道。
血道上,残肢断臂满地都是,脚踩在充满了血水的泥土上,发出‘库叽!库叽!’的声音。
这里死的人虽然远没有被长枪兵杀的人多,可是血腥程度却要高出不少。
“嗷嗷!”白爷又冲了过来,虽然已经冲了三次了,白爷可一点也不敢到疲惫。
这时候的它,浑身上下全是血红一片,脖子上还缠着一截不知道谁的大肠,仿佛刚从地狱中杀出来的一般!
昏暗的光线下,白爷原本血红的眼睛变得莹绿莹绿的,后有追兵,前有怪兽,加上天色已晚,快十个小时没吃东西的绿营兵们实在撑不住了。
其实他们能坚持到现在,真算可以了,他们只是绿营兵,是最底层的一钱汉,一个月拿五钱银子而已,满清朝廷的兴衰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满脸是血的陈维,一下跳上一块大石头,他高举横刀大声喊道:“投降免死!投降免死!跪下可活命!”
周围的亲卫们也喊了起来,最后整个战场上的‘天河水军’都跟着喊了起来。
‘叮叮当当!’不知道谁带的头,大片大片的绿营兵丢掉了手中的武器,跪倒在了血水之中。
这时,山坡上的罗思举和大旺也下来了,大旺一脸的愤恨,他拿着一杆长枪,枪尖上挑着一个头颅。
“五叔!有一伙两三百人的精兵摸到山腰去了,刀盾营的兄弟没了一百多,这是那个带头家伙的头颅!被我砍了下来!”大旺咬牙切齿的向着陈维说道。
陈维也是脸色一沉,刀盾营的士兵,大多是最开始投降的大宁汛汛兵,和第一批来猫儿寨的山民,这一下就没了一百多人。
他转身看着身后一个粗立的简陋营寨,大约还有一小半的绿营兵没有跪下,而是选择了逃向那里。
他大手一挥,大旺挑着头颅就向那边走去!
身后的长枪手则开始调整队形,后来的苗人和土人则开始收缴地上绿营兵的武器,并看管住他们!
王普看着枪尖上那个血肉模糊的头颅,心口就像被人拿着锥子在钻一样。
这是他最疼爱的长房长孙啊!一身武艺直追他年轻时候,二十来岁就已经是千总了。
假以时日,必定又是王家的一员将才,现在全都没了!
泪水顺着脸颊不停的流淌,原本的一头青丝,仿佛也瞬间长出了几缕白发,王普摇晃了两下,身影犹如风中的蜡烛!
“我王普,戎马一生,想不到竟然死在此地,我死之后,你们都逃命去吧!”
这个一镇镇台,河南绿营威望最高的宿将,抽出腰间腰刀,往脖子上狠狠的一抹!
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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