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一瞬间停了下来。墙角的大树如同雕像一般立在原地,树叶也停止了摆动,破乱的筐篮废物像有了重量一样,就连灰尘也仿佛凝固了起来。四个人面容僵硬的站在原地,像是神灵突然停住了晷。然而太阳依旧默默地依照自己的路线行进着。
“你还是追上来了。”官员皱着眉头说道,“我已经说过,这是朝廷的事,与你无关。”
“哈哈,朝廷,我可不管什么朝廷。”柳国强冷冷的笑着,手里稍稍提了提钢刀。
“哎呀,不要这样嘛,傻强!”
方青儿与官员同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廿木小跑着钻进了柳国强的怀里。
“傻强,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抓我,看在咱们曾经的情分上,你就放过我嘛。”廿木眨巴着眼睛,好像浑身都散发出一股骚气。
“去去去,别这么黏在我身上。”柳国强一脸不耐烦的把廿木推开。
“强哥,不要这么无情啊,给个机会,放我们走吧。”廿木依旧扭动着僵硬的身躯,嗲嗲的说道。
“少给我废话!老实点跟我回荒镇,少耍花样,免得吃不该有的苦!”柳国强“噌”的一声拔出钢刀,冷冷的说道。
三个人同时惊得一哆嗦。
“哼,柳国强啊柳国强。”廿木忽然严肃了起来,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真的以为以你的能力,能拦住我的去路?!”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两个人纹丝不动的对立着,一阵微风飘过,一团废弃的枯草从二人中间掠过。方青儿与官员也同时默默地看着两个人的对峙。
仿佛只有一瞬间,廿木抬起左手捏动法决,可还没来得及施法,一只冷冷的刀身早已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之处。
方青儿与官员同时无奈的瞪大了眼睛。
“嘿嘿……嘻嘻……”廿木声音尖细的干笑了两声,“强哥,你还是这么冲动,我这么随口一提,你竟然还当真了。快把刀放下吧,怪吓人的。”
远处,刚刚那几名随从也气喘吁吁的正往这里跑了过来。
“我可没冲动,那几个人一会儿可能要冲动一把了。”柳国强笑着看了看远处的随从一眼,饶有意味的说道。
廿木不禁叹了一口气,他们被柳国强控制着,这样是逃不掉的,等到那几名随从赶过来,他们就只能任人摆布了。然而,面对这样的情况,自己却无计可施。
眼看那几名随从正在一点点的向自己靠近,方青儿和廿木一样只能默默地无所作为,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官员早已紧握住了拳头,青筋如同蚯蚓一般涨的巨大。
“噌”的一声脆响,空中突然射来一道长箭,擦着柳国强的手腕经过,柳国强一时惊慌,没有站稳,跌坐在了地上。钢刀从廿木的脖颈上滑落,“当啷”掉落在地。
方青儿顺着箭的方向往空中看去,只见是卢中金远远地站在高处的屋顶上,那有些胖硕的身材这时突然显得异常的强壮,英雄一般飒爽的站在高处。
“卢先生,你怎么在这?!”方青儿兴奋的大声喊道,她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说书的先生竟然还用的一手好弓箭。
那官员摘下帽子向卢中金示意。廿木也毕恭毕敬的看了卢中金一眼,他看着远处有些模糊的人影,又看了看这精准的弓箭。突然,他的脑海中闪过卢中金的名字,怪不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之前他在荒镇的街道上听到过这个名字。印象中,好像说这个人曾是镖局的人,箭术了得,乃是方羊国弓箭手中的佼佼者。只是后来向镖局里的人求证,他们都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廿木也就慢慢忘记了这么一个人了。
“卢中金!我记起来你是谁了!”廿木兴奋地喊道。
卢中金狡黠的冲着他们眨了一下眼睛,说道:“快走吧,我来拦住他们。”
“请您自己也注意安全。”方青儿说完,便同二人一齐朝前方跑去。
刚刚赶来的随从看着柳国强擦伤的手腕正在不住地留着鲜血,立马扯下身上的布料,想要包扎住伤口。柳国强怒不可遏的一手夺过布条,缓慢的站起身来。他循着空中望去,只见远处的屋顶上站立着一个人。
刚刚廿木的口中说此人是“卢中金”,可在柳国强的记忆中卢中金从来都不是这幅模样。
“卢中金!?原来是你这个叛徒!”柳国强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吼道,“我说怎么哪里都找不到你,原来你吃成了一头猪,变成个臭说书的了。”
“叛徒?哈哈,这么和长辈说话可不合适。而且,强盗有资格说别人是叛徒吗?!”卢中金依旧是一脸笑意。
“当初老管家就不应该放了你,让你这个无赖在这里苟活。现在又出来坏我们的事!”
“傻强果然是傻强,你还真把那老头当成神明了吗,他做的什么恶心勾当恐怕你是最清楚的吧。”
柳国强听到这话突然心头一震,冲着身旁的随从吼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追!真让他们跑掉,我就抓你们回去充数!”
随从们慌张的应声,刚刚朝前面跑去。一支利箭呼啸而过,正穿过跑在最前面随从的脚背上。出于惯性,那随从重重的栽倒在地上,额头与鞋面都冒出鲜红的血来,“咿呀咿呀”无助的呻吟着。剩下的几个随从抬头看了看已经拉满了弓的卢中金,又看了看身后愤怒的柳国强。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抉择,似乎怎么选择都会死死路一条。
柳国强看着愣在原地的随从们,吼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给我追!”
“可是……”一个随从战战兢兢的想要讲话,可话到一半却不敢继续说了。
“有什么可是?”柳国强从地上拾起自己的钢刀,冷冷的说着,“快去追!”
那几名随从刚刚哆嗦着迈开步子,几只利箭从天而降。然而,就在箭矢就要陆续射中随从的时候,柳国强抬起钢刀,如同早已计算好一般,行云流水的挡下所有的箭矢。那几名随从慌张的大步逃开了这是非之地,唯有那受伤随从依旧躺在地上,惊慌的不知所措。
“哼,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变着这么仁慈了。”卢中金隐隐看到柳国强拿刀手上的布条渗出了血迹。
“仁慈?哈哈,我可是一直都很仁慈的。”柳国强笑着,好像对卢中金的话不屑一顾。手中的钢刀漫不经心的往地上一插,那随从来不及呻吟,挣扎了两下,便没有了呼吸。
“果然你还是不想让其他人听到那老头恶心的勾当吧。”
“叛徒可没有资格乱说话,老管家做的是什么事,恐怕你比我还清楚吧。你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才这样胡乱污蔑老管家。”
“就是因为我清楚那老头在做什么,所以我才要制止你们的行为。”
“卢中金,你白白跟着老管家呆了一年时间,你根本不了解他是在完成一项多么伟大的事业。”
“伟大,加害无辜的人算是伟大的事业吗?!”卢中金愤怒的指了指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随从,说道,“像这样白白在你们手中死去的人,到底有多少!”
“哈哈,你说的可真好。方羊国第一弓箭手!”柳国强带着微微的笑意,平淡的说道,“我承认是有好多无辜的人死去,可是他们的尸体都是在为和平铺路。可你呢,死在你手中的无辜百姓到底有多少?!”
卢中金心头一紧,一时语塞,竟有些无言以对。
“你少在这里给我扮好人,你的底细我很清楚。老管家已经决定放过你,我也不会违背他的意思,所以你还是少管我们的事情!”
“没错,正是因为我犯下过这样的罪行,所以我才要制止你们。并且,依靠杀戮得来的和平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和平。”
“我可不在乎什么和平,我只知道老管家做的事都是正确的,他要和平,我会听从他的一切吩咐,他要战争,我也会义无反顾。”柳国强平静地说道。
“你已经疯了,而且,你根本就不了解那个老头子。”卢中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怎么都没有办法说服固执的柳国强,“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对那个孩子穷追不舍?”
“你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之前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你是在关心那个小屁孩?”柳国强饶有意味的笑着。
“不。我只是感到好奇,据我对老头子的了解,这个孩子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吧。”
“你心里应该明白法术在这个国家的重要程度吧,不,应该是在整个大陆的重要程度。只要能得到那孩子的力量,老管家的事情也算成功了一半。”
“得到他的力量?这是什么意思,他如果一直反抗,你们也不会从他身上得到好处吧。”卢中金对他的话有些疑惑。
“哈哈,看来你根本就不了解老管家,与你多说无益,我们自然有自己的方法。”
卢中金沉思了一会,他无法了解到柳国强的意思。
“可是,在我看来,那个孩子的法术不过是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吧。别说在整个大陆,方羊国里也会有不少他这样的人存在吧。”
“你是不是看到了刚刚他和我对峙时的情景了?”柳国强面露难色,微微皱起了眉头。
“没错,在和稍微有点武学修为的人面前,他恐怕什么都做不到吧。”
“你太小看他了……”柳国强眉头紧锁的拉起自己的上衣,只见胸口的位置落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烙痕,血肉之间已经有些微微的模糊,鲜血也已经沾满了整个上身。
“但他还是输了。”卢中金说道。
“不,并不是这样,我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是没有用的,刚刚其实我没有把刀冲向那小子,而是对着他身后的那个女孩。”
“哎呦!那你这么半天一直都在忍着疼痛了。”卢中金这才意识到,原来刚刚柳国强是用了损招才赢了,于是满不在乎的嘲笑道。
“哼,冷嘲热讽才应该是你最擅长的武器吧。就是因为你一直这么幼稚,不是个厉害的角色,我们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你。”柳国强不屑的说道,“恐怕你活到一百岁,你的脑袋也不会有任何长进,还会是这个没用的废物。”
“哈哈,与你有何干。”卢中金依旧面不改色的说道,“你们就是害怕跟丢他,才会派出回声鸟来监视他吧?”
“回声鸟?我们可没有那样厉害的东西。”柳国强说道,“那种神奇的玩意恐怕只有朝廷才会有吧。”
“也对,可是……”卢中金沉思了一会,突然脸色大变。依他对柳国强的了解,这个人向来是个粗线条,从来不会掩盖什么事情。而他们没有派出回声鸟,一定还另有其人。卢中金心中的好奇又被挑了起来,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会让这么多人在盯着他。
卢中金急速的从背后抽出一支深黑色的羽箭,没有任何停留,狠狠地射向柳国强的面前。那羽箭刚刚落地,随着一声爆炸,柳国强便被一层黑雾笼罩了起来。柳国强匆匆冲出黑雾,然而卢中金早已没有了踪迹。
夕阳之下,空地上的大树被映成金黄色,叶脉也通透的清晰可见。一阵微风吹过,枝叶缓缓地摇晃着。映在地上的树影慢慢的一直被拉长,一直到树影也被黑暗淹没,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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