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九重天神史大人的通传令时,陶笛还咬着他的鸡翅膀影像灰白的委屈着……谁知,去了一趟九重天回来,他立马光彩鲜活了起来!!不给夏子时脸色看了,也不给墨行的饭菜加盐加醋了,直接挂着一副馋笑上红叶山,谄媚地给自己家上神见完礼,捎上胖墩就往王城里的客栈去了。
“上神,仙长今天这是怎么了?”感觉好狗腿!临走时竟然还对着她“抛媚眼”!!
回了青蛟一抹淡笑,夏子时慵懒的姿势没变,只是无可无不可地解释:“偶尔发抽,不用在意。”
话分两头,被夏子时救回张府并告诫一番的张怀,在第八次上山寻人无果后(得主子明言,至少要让张怀碰壁十次的陶笛,刚好每次他寻来,都有事不在道观),不知不觉晃荡到了红叶山山脚下。
“前面的人站住!不要再往前了。”是墨行。今天陶笛一脸反常地跟说,让他休息休息。于是,他就想来红叶山看看她,跟她说几句话,吃个饭什么的……
被一声喝止,回过神的张怀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走到了一个陌生地儿,“抱歉,兄台,敢问这是何处?”
看出对方应该是迷路了,墨行的心稍安,“这是后山,兄台如果要去道观,在下可以带路。”
“有劳兄台了,在下正是从道观出来,打算要下山的。只是一时走神,误入此地,若不麻烦,还请兄台送在下下山。”对着不远处的墨行抱手拘礼,张怀不禁有些后怕。陶笛这儿养着很多灵兽,他一开始就知道的。这次自己竟然不小心晃荡到了深山里来,真该庆幸在还没遇上危险时,先遇上了山里人。
“兄台不必多礼。”迈步走向来人,墨行一直走到人跟前,才看清了张怀的样貌:这人他在哪里见过吗?感觉很熟悉!
两人并排走着,一路无话,一直到看见山门了,墨行才忍不住发问:“敢问兄台,最近是否经常上山?”
自嘲地笑了笑,张怀回道:“是啊,在下最近来得太频繁,道观里的人都见怪不怪了。”
闻言,墨行点了点头,或许是之前在道观里遇见过的。“前面便是山门了,在下还有事,就送兄台到此吧。”
“多谢兄台!您请自便。”
这段小插曲两人都没往心里去,分道扬镳后,一个依旧垂头丧气地回家了;另一个却没再想去红叶山见人,而是往平日练功的另一座山头去:他,还是不去见她了……现在的自己定力不够,若是见了她,他怕自己会舍不得……
舍不得?!收到亲弟弟回信的夏子时,瞪着那上面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这里太美了,我舍不得。勿念!
“这臭小子,天天对我着,腻味了吧!”她要不要抽空去“看看”他……
随手收起了字条,夏子时有些莫名的烦躁,索性也不待屋里瘫着了,上林子里晃晃吧。
这红叶山的得名,不就是因为此山枫树遍布,意境盎然嘛!三步一景,五步成诗,偶然的一阵微风都能拽下窸窸窣窣几片火红……现下,这片不算静寂的画景里,迎来了一位颜色雪白的窈窕佳人,美人几步回顾,对着那时不时落下的红叶一声轻叹,若是她只叹不说,这美景还能继续,毕竟佳人叹落叶,凄美不俗……
“可惜,不能在这儿烧烤……”这么多的残叶,引火很方便的。
走到林中最大的那棵枫树下,抬头,“才三百年,就能长成这样,看来小陶对自己同类都很关照啊!”不知她要是失手砍了这树,陶笛会不会哭给她看?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时,夏子时愣了一下,敛了敛心神,“我……为什么静不下来?”
是了……又一个三百年。这是第几个三百年了?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心慌,再到现在的消沉,刻意的遗忘。可,这惯性的内心记忆又岂是她想忘就能忘的?
这天,夏子时就只是站在那儿,看着被风拽下来的红叶,一片又一片。她不敢放任思维,就只是数着那落叶,很认真地一叶一叶的数,一直数到了晚上。
“天黑了,该回去了。”
青蛟的菜还是一样的美味,她吃得很好,“青儿,你明天下山去找胖墩吧,小陶说,它接了客栈里的一单悬赏,我不放心,你跟它一起去。”
“是,上神。”不知是否她想多了,青蛟总觉得这两天上神怪怪的,明明比之前更温柔,更爱笑,但她却莫名的感觉,更疏离了……
第二天,青蛟也下山了,这红叶山就剩下夏子时一人了。
再次来到这棵大枫树下,她看着树干上的纹理,笑了。
一手抚上树干,轻轻地顺着那纹理,然后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句话:“枫树干上的纹理就跟小溪底的沙纹一般,只是一个随风,一个由水。”
她,其实不喜欢枫树。但,总会不自觉地被其吸引……
站在红叶飘零的枫林中,真的很不舒服,可,她不想离开……
“你,不会回来了。”
一滴久违了两千年的泪水,打在了她的前襟,晕开了一小团。
这,算是她的执念吧。
两千多年了,再一次直面这个事实,她,坦然了。
闭上双眼,夏子时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听说你之前叫叶枫?反过来就是枫叶吧!”
“我喜欢枫叶,更喜欢你!”
“子时,能试着喜欢我吗?”
“其实我也不喜欢素食,感觉像在吃草!”
“子时,我以后会学好厨艺,然后只给你一人做饭,好吗?”
“没关系的,我爱你就好了,不一定要你也爱我,只要你不抛弃我,我就能这么爱你一辈子……”
“我好高兴!您终于答应嫁给我了!我这是得到了整个世界吗?!”
“为什么你一定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万一受伤了,我怎么办?”
“子时,我舍不得你……世间有百年轮回,你能等我三百年吗?”
……
是的,世间有百年轮回,但他没有。因为,他在为她挡住那记斩魂刀时,已经魂飞魄散了……
看着几片正在下落的红叶,夏子时伸手接过一片落叶,凝视着上面枯黄的残破,将它轻轻抱在心口处,久久不再有动作……
两千年了,她累了。
“我会记着你,永远。”但,不再欺骗自己,等你。
这一天一夜,夏子时就站在那儿,她不再数落叶了,靠着那棵大枫树,顺着那树干上的纹理,将记忆深处的那个身影放清晰,然后点点滴滴地回忆了一遍:
初识时,他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然后被她一掌劈晕了。
后来他知道她了,就说:我们同行,在一起最合适了!
每回这么说,她都只回给他白眼。
但在得知她有危险,他却还是每次都跑她前面……
那次也是。
那是她嫁给他的第二年,当她回头时,那把斩魂刀已经从他的心口处穿出,而他却笑着对她说:真好,还能多看你一会儿……
她不记得那天战场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抱着他,很害怕,一直在哭,一直在找人救他。最后,是谁给了她一巴掌,她想不起来了,只知道,那一巴掌后,她冷静了些,就听到了他最后的那句:“子时,我舍不得你……世间有百年轮回,你能等我三百年吗?”
她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是被斩魂刀杀死的,但当时她却像是抓到了一块救生木一般,“好,我等你!三百年后,你一定要来找我!”
失去他的那段时间,整整一百多年,她带人挑了鬼域,灭了魔界,生生撕了四方兽……
因她的自私和急切,一直跟着她征战的亲弟弟一度命悬一线;手下的花姬和虞尚尧也是几番重伤;就连帝君舜都差点战死!
走完了树干上的纹理,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跪坐在树下,并且泪流满面……
没有伸手去抹泪,也没有坐起身,她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就这么让自己贴着树干,闭眼,休息了。
回忆是件累人的事,而这次,她不再将它深埋,而是将它完整地清理出来,然后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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